顧泠並未理會盛越的忠告,帶著他回到了花園八角亭中。
扔下盛越,顧泠看向禁地的方向,看不到任何動靜。
澄雲神色擔憂,「沐前輩恐怕是被抓了。接下來怎麼辦?」
顧泠並未回答,收回視線,看了盛越一眼,然後對澄雲說,「把他的衣服月兌了。」
盛越蹙眉,澄雲愣住,「啊?什麼?」
「把盛越的衣服月兌了,搜身。」顧泠說。
澄雲神色莫名,盛越微嘆,「你還是覺得我在騙你,覺得法寶是個物件,我已經搶到了?我要真搶到,你們還能攔得住我嗎?」
顧泠凝眸,「搶到,跟能用,是兩回事。」
盛越微微搖頭,「我很佩服你的謹慎周密。的確,倘若我搶到,但不能用,也會如此。不過很遺憾,這次是你想多了。你們非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就請便吧。」
澄雲便听顧泠的,去搜盛越的身。先上下模了一遍,發現一塊玉佩,一根發簪,並沒有別的東西。
「這兩樣東西是我母親留下的,我已經佩戴很多年。」盛越面色平靜,「顧泠你之前都見過。」
顧泠拿著盛越的發簪和玉佩看了看,的確是他原來的物件。之前盛越去京城蘇府時,顧泠就見到過。
而後,澄雲解開了綁著盛越的繩子,按照顧泠的意思,開始月兌他的衣服。
盛越也沒反抗,任由澄雲擺布。
外衣和鞋襪都月兌掉後,澄雲細細搜查了一遍,對顧泠說,「沒有別的東西了。」
顧泠打量了一下盛越,薄唇輕啟,「繼續月兌。」
澄雲正要上手,盛越解開了扣子,「我自己來吧。雖然你是我親弟弟,但這樣真的很奇怪。」
很快,盛越全身上下月兌得只剩下一條褻褲,披頭散發,赤膊赤腳站在顧泠和澄雲面前,露出了身上的不少舊傷疤。
盛越主動解釋,「有些是練武時留下的,有些是跟人交手被打傷。」最大的傷來自顧泠,直接讓他斷掉了一條小臂。
澄雲繞著盛越走了一圈,對顧泠說,「看來是真沒有。雖然我不相信他的,但他說的,應該是真的。我們還是盡快想辦法救人吧,萬一墨岩發瘋,傷害沐前輩就糟糕了。」
結果顧泠來了一句,「把最後一件也月兌了。」
盛越臉色有點黑,「顧泠,今日我想自己逃走,也算不上不厚道吧。我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你也從來都不信任我,當下這一切就是證據。要不是因為我有用,你早把我殺了,我自認事到如今想自保並不過分。你要搜查,我也配合了,一定要如此羞辱我嗎?」
「我沒空羞辱你。你也不會因為這種事覺得恥辱。」顧泠神色淡淡,「月兌。」
盛越把手放在褲帶上,澄雲默默地轉頭看向亭子外面。雖然同為男人,但這種事也的確很尷尬。
片刻後,澄雲就听盛越說,「看清楚了嗎?」
「轉過身去。」顧泠說。
澄雲扶額,佩服顧泠,心理太強了,他還有得學。
「看清楚了嗎?」盛越又問了一遍。
這次听到顧泠說,「穿上吧。」
澄雲松了一口氣,又等了一會兒才回頭,就見盛越已經在穿外衣了。
亭子里此刻的氣氛,讓澄雲想起蘇涼曾說過的一句話,「只要你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逼著盛越月兌光光的顧泠不尷尬,被逼月兌光的盛越看起來也不怎麼尷尬,最尷尬的就是圍觀的澄雲了。
「你搜查過了,現在我可以走了嗎?」盛越系好腰帶,面色平靜地問顧泠。
顧泠搖頭,「我說過,事情沒結束,誰都不能走。」
盛越神色有些無奈,「我打不過你,也不想跟你爭辯什麼。但你強迫我留下,有些過分了吧?過往我是因為立場的原因曾跟你作對,但也沒對你們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倒是你害我變成了殘廢。你要讓我留下幫忙,難道不怕我從你背後捅刀子?」
澄雲皺眉,「你曾經抓過我們家的小孩子,你還說什麼都沒做過?殺了你也不過分!」
盛越面色一僵,「澄雲,倒是你沒想到你還俗這麼徹底,現在張口閉口打打殺殺的。我很欣慰,但你對我未免太苛刻了。曾經我做那種事,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不管手段目的,都表明你沒有道德底線。對孩子下手就是人渣!你先前還抓了三個孩子在山洞里,害得一個孩子跟家里人徹底失散了。」澄雲指控盛越。
盛越搖頭,「我承認,我是沒有你們那麼高的道德底線。但你說的那個跟家人失散的小孩子,她應該謝謝我,讓她小小年年就擺月兌了自私自利根本不管她死活的家人,我相信以後她會有更好的家人,不是麼?」
「都住口。」顧泠開口,制止了盛越和澄雲打嘴仗。
「你不讓我走,那打算讓我做什麼?直說。」盛越神色不耐。
結果顧泠搖頭,「我沒想到接下來該如何行事才穩妥,想听听你的意見。不要再說讓我離開,帶著妻女隱居的廢話。我要救人。如果出事,一定會保證你給我陪葬。」
盛越凝眸看著顧泠,「我以前以為你們夫妻無論何時都是講理的,倒是我想錯了。」
澄雲在旁邊听著,都覺得顧泠的話不太像他平時的作風,雖然這樣對待盛越,澄雲是完全沒意見的,原因他方才也說了,覺得這就是個人渣。
不等顧泠吩咐,澄雲撿起地上的繩子,拽住盛越的胳膊,又要把他捆起來。
「還真是我的親弟弟。」盛越面露自嘲,任由澄雲把他綁起來了。
不過盛越很快又平靜下來,自己坐下,看到桌上有茶水,說他渴了。
「忍著。」澄雲冷聲說。
「顧泠讓我給他建議,我嗓子干,得潤潤喉才能接著說。」盛越堅持要先喝水。
澄雲便倒了一杯茶,抓住盛越的頭發,讓他仰頭,然後給他灌了進去,動作相當簡單粗暴。
「澄雲,你真是被他們帶壞了。」盛越語氣幽幽,歪頭在肩膀上擦去臉上的茶水。
「你不是要說話嗎?好好說,不然你剛剛喝了多少,我就打得你吐出來。」澄雲對別人真不這樣,他也不知道為何,格外厭惡盛越。
盛越微微搖頭,不再跟澄雲說話,看向了靜靜站在一邊,看著禁地方向的顧泠,「你不肯走,非要救人,我也想不到什麼好的辦法,因為根本就沒有辦法。要是有,以你的心智,早就想到了,也不必問我。不過我還是有正經話要跟你說的。」
「快說!」澄雲很擔心老沐,忍不住催促道。
「在我給墨岩下藥之前,他已經逼迫燕十八假扮的蘇涼下水三次了。你我都知道,燕十八不是穿越者,她說在水下看到了什麼,都是騙墨岩的。但墨岩的耐心是有限的,再加上今日的事,墨岩再讓燕十八下水,她想出來,恐怕沒那麼容易。」盛越說,「不過更可能的是,墨岩用燕十八和你師父的性命逼你露面,再用你的性命逼燕十八盡力去水下探路。這些的前提,都是燕十八沒暴露,她若暴露了,我很懷疑墨岩會不會惱羞成怒直接殺了她,再用你師父的性命逼你把真正的蘇涼親手帶過來交給他。也或許,先抓了你,讓澄雲回京城去請蘇涼來。」
澄雲听著,面色越發難看,就听盛越接著說,「不管哪種情況,你覺得自己有勝算嗎?反正我看來沒有,這也是我想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的原因。」
顧泠定定地看著盛越,「說完了?」
盛越點頭,「暫時就想到這些。對了,我又想到一個辦法。不如我們一起離開這里,只留下墨岩,他無計可施,便不得不再次離開星落島前去京城抓人。至少這樣可以給你們爭取更多的時間來尋找機會。」
澄雲搖頭,「你說的,他會惱羞成怒殺人的。他手里的人質只要多余一個,他接下來就可能會開殺戒。這次不能解決他,讓他再跑到京城去,抓我們家的人,會讓情況更糟糕。」
「我只是提出建議,肯定不穩妥,因為沒有穩妥的辦法。」盛越搖頭,「該怎麼做,顧泠決定。」
「說完了?」顧泠又問了盛越一句。
盛越點頭,「完了。」
「好。」顧泠輕輕頷首,再次轉頭看向禁地的方向。
亭子里氣氛沉默下來,盛越斂了眼眸,澄雲神色莫名,他覺得顧泠好像有辦法,但又不確定,不知道這會兒在等什麼。
怕影響顧泠思考,澄雲也沒問,就靠在柱子上,盯著盛越。
過了一會兒,澄雲知道顧泠在等什麼了︰封銘。
封銘出現,也沒驚訝盛越被抓,向顧泠稟報,說他在禁地周圍等了很久,也沒見老沐的影子。
「沐前輩怕是出事了,不然他若月兌身,定是會來這里找王爺的。」封銘嘆氣。
「你去找跟繩子來。」顧泠吩咐,「越長越好。」
封銘點頭,「應該有。除了要長之外,粗細可有要求?」
顧泠搖頭,「粗細都可。」
「是,屬下這就去。」話落封銘就迅速離開了。
亭子里又安靜了片刻,盛越問顧泠打算怎麼做。
顧泠沒有回答,只說他餓了,讓澄雲去找吃的來。
彭蕪走後,做飯的事落在了澄雲頭上。他有過獨自生活的經歷,會做一些簡單的飯食。
「那你看好他。我盡快回來。」澄雲話落也離開了。
等封銘抱著一捆細繩回到八角亭,澄雲也拎著一個籃子過來了。籃子里是昨天蒸的包子,餡兒還是專門找顧泠調的。不管怎樣,得吃飽飯才有力氣做正事。
顧泠吃了三個涼包子,喝了一杯涼掉的茶水,其他三人就在旁邊看著。
澄雲和封銘都不知道顧泠找繩子是打算做什麼,盛越的視線落在放在眼前的那捆繩子上面,眸光也閃爍了一下。
而後,顧泠起身,拿起繩子,開始往盛越身上纏。
盛越皺眉,「你要干什麼?」他本來就被捆著雙肩,僅剩的一只手根本動不了,這下又被捆了好幾圈,但只用掉了一點繩子,還剩下很長。
「我想到你留下的用處了。」顧泠說,「你去跟墨岩談判。」
盛越愣了一下,「談什麼?」
「談什麼你自己想。」顧泠說著把繩子又在盛越脖子上繞了一圈,打了個松松的結,另外一端拿在自己手中。如此,盛越就是他手中的「螞蚱」,可以放出很長的「線」,但只要顧泠的手收緊,分分鐘能把他勒死。
盛越面露怒色,「你讓我回去見墨岩,根本就是讓我送死!」
「我有一個猜想,不一定對。」顧泠突然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盛越反問,「什麼猜想?」
「你要不去,我現在就勒死你。你去了,墨岩不會殺你的,他知道你跟我是一路的,定然會讓你負責對我傳話。你說的,墨岩如今想利用人質抓我。」顧泠說。
盛越擰眉,「你什麼意思?他告訴我,讓你去見他,我轉告給你,然後呢?你又不可能真的去!」
「我可以去,有條件。讓他把人質全都放了,交換我一個。」顧泠說。
封銘和澄雲聞言都皺了眉,澄雲搖頭,「這不行!你不能落入墨岩手中!」
「事到如今,沒有別的辦法。」顧泠說,「總要做個了結,只要他把人放了,我會找機會殺了他。」
「這太冒險了,而且他未必會答應。」封銘勸阻,「王爺還是再考慮一下吧。」
「談判,談了才知道。盛越,你說呢?」顧泠把一捆繩子拿在手中,繩子一頭系著盛越的脖子。
「既然是談判,為什麼要捆著我?怕墨岩要殺我,我死得不夠快嗎?」盛越冷聲問。
顧泠反問,「你怕了?」
「你又讓我幫你,又如此對我,莫名其妙!」盛越冷聲說。
「我說了,我有一個猜想,不一定對。」顧泠說,「至于是什麼,你去了就知道了。我會看著你進去的,且保持安全距離。」
話落,顧泠拽著只有腳能動的盛越,飛身出了亭子,落在花園里。
陽光下的湖水泛著粼粼波光,緊隨其後出來的封銘和澄雲都感覺到氣氛有點怪異。
「記得見到墨岩,好好說,發揮你的才智,我們的合作才能友好進行下去。」顧泠拉著盛越往前走,語氣溫和。
樹影斑駁,照在盛越過分蒼白的臉上,陰晴不定。
即將走出花園的時候,盛越突然駐足,顧泠也停了下來,「怎麼了?」
盛越目光直直地盯著顧泠,「你的猜想,到底是什麼?」
「你猜?」顧泠反問。
盛越深吸一口氣,「我不能去見墨岩。」
「怕死?我說了,他不會殺你。」顧泠說。
盛越沉默。
下一刻,顧泠手中的繩子收緊,他眸光冰寒地看著盛越,「看來,我的猜想,是對的?」
盛越緊抿嘴唇,並不言語。
「你那麼著急想跑,是因為你奪走了墨岩的法寶,對麼?我在你身上沒搜到,不代表沒在你身上。或許你塞進了我們搜不了的地方,或許,被你吞進了月復中。那東西,想來不大,等你到了安全的地方可以再取出來。」顧泠說。
盛越面無表情,「你真是想得很多。」
「你騙我師父進了山洞,是怕我師父攔你。你帶走攔路的澄雲,而不是直接殺了他,並非在乎他,而是為了必要的時候用他做人質,保證自己能離開。」顧泠神色淡淡,「之所以如此,我猜,是那個物件雖然到了你手中,你卻無法掌控,一時用不了。如此,你希望趕緊帶著寶貝離開,再慢慢研究怎麼讓它認你為主。墨岩是穿越者,那東西認他為主,被他所用,或許他什麼都沒做,一開始就是屬于他的。哪怕是個獨立的物件,也未必能易主。」
「你不去說書真是可惜了。」盛越冷哼。
「如果如你所言,墨岩的法寶在他腦子里,無法易主,你想離開不奇怪,但你跑得有點急了。你沒趁機殺了墨岩,是為了騙過我們,讓他繼續牽制我,而墨岩被奪走法寶後,必然會假裝他的空間還在,否則他會死得很快。你不敢回去,是怕墨岩從你身上再把法寶搶回去,到時候,你的確會沒命。只是幫我去談判的話,以你的性格,本不必畏懼,你都跟墨岩周旋好幾年了。」顧泠面色平靜,「你所謂的想穿越,根本不是真的,只是用來偽裝你真正的意圖。從一開始,你來星落島,就是沖著墨岩的法寶,只有那東西才對你有吸引力,你知道憑借自己辦不到,便假意跟我們合作,利用我,今日終于實現奪寶的目的。」
顧泠話落,盛越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來,他凝眸看著顧泠,片刻後長嘆一聲,「沒想到,月兌光給你看,你居然還是不信。別說我利用你,我們是互相利用,可惜,到頭來,我還是棋差一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