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銘和澄雲直到听盛越承認他得到了法寶,才終于明白顧泠是在做什麼,不由深深佩服顧泠的謹慎和周密。尤其是澄雲,他其實已經相信了盛越編造的謊言。
「到底藏哪兒了?」澄雲捏住盛越的下巴,強迫他張嘴,「吞進去不會噎死嗎?還怎麼弄出來?」
顧泠神色淡淡,「未必是上面的嘴吞進去的。」
澄雲是個單純的孩子,顯然不太理解顧泠在指什麼。而來星落島之前混過江湖的封銘臉色變得有些意味不明,視線下移,看了盛越身上某處後,在澄雲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澄雲瞬間放開捏著盛越下巴的手,再次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什麼不可思議的髒東西,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太惡心人了。」
盛越已經坦白承認,便也徹底不裝了,臉色有點繃不住,咬著牙說,「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把那東西吃了!」
澄雲下意識地問了一句,「那怎麼拿出來?」
顧泠語氣幽幽,「開膛破月復。」
封銘又在澄雲耳邊低語了一句,「或者是……」
澄雲身子抖了抖,往後退了兩步,「真惡心。」
顧泠拽著盛越,沒有回花園八角亭,而是去了澄雲他們上島之後住的宅子。
「那是把他肚子剖開,還是讓他……自己排出來?」澄雲說到後半句,一臉的尷尬。
「你定。」顧泠說了兩個字。
澄雲連忙搖頭,「我不知道接下來怎麼辦,還是你決定。」
盛越冷哼,「顧泠,你不會殺我的,否則已經動手了。」
顧泠冷冷地看了盛越一眼,「那你自己選。」
盛越黑著臉說,「給我找點瀉藥來!」
……
封銘和澄雲看著盛越,顧泠出去了約莫兩刻鐘再回來,把手中的一團青草塞進了盛越口中,讓他吃下去。
盛越臉色難看地把帶著泥土的草給嚼碎咽了下去,與此同時顧泠解開了他身上的繩子。
隨即盛越捂著肚子往外跑,到門口,封銘提醒他,「記得用恭桶。」
而後,澄雲捏著鼻子,跟封銘一起守著茅廁。
過了沒多久,盛越怒吼,「送兩桶清水來!」
封銘已經準備好了,把清水遞進去。
又等了兩刻鐘之後,盛越黑著臉從里面出來了,袖子挽起,手中握著什麼東西,徑直走向了顧泠。
顧泠看了一眼面前的桌子,「放下。」
盛越手松開,一個小東西落在了桌上,滾動了一段距離停下來。
封銘和澄雲都靠近來看。
約莫成人拇指肚大小的一塊玉,輪廓是水滴形狀,玉質不透,看起來很普通,且中間似乎有拼接的痕跡,上面還有一個系繩子的小孔,甚至是歪的,並不對稱。
不管是顧泠還是封銘看著,都覺得這東西的成色和做工屬于放在地攤上售賣都會無人問津的。
這跟他們想象中的厲害法寶的樣子,差距相當大。但轉念又覺得,或許真正的法寶就是樸實無華又低調的。
盛越凝眸看著那塊小玉石,眼神復雜,「墨岩說他沒有滴血認主,是他穿越過來就在身上就能用。他吃了吐真藥,不可能說謊。我拿過來,什麼都沒發現,滴了一滴血,也沒被吸收,直接滑落下去了。我怕夜長夢多,想趕緊帶著這東西離開星落島再慢慢想辦法讓它認主,沒想到想走那麼難。如你所說,墨岩蘇醒發現法寶沒了,他知道危險,但還是不會離開禁地,怕你把他心心念念了一輩子的穿越之路給毀了,肯定會裝作法寶還在,繼續守著禁地跟你周旋。他大概以為我此刻早已跑得遠遠的,不在島上了。」
澄雲擰眉,「既然是個物件,不在墨岩身上,他肯定不能用。那沐前輩沒被抓進去,還在山洞里。但燕十八在這里面。」
盛越輕哼,「沒錯。這里面還有你們的人。我用不了,顧泠你試試?或許你比我更特殊呢,畢竟你天生有特殊能力。」
最後一句,明顯透著三分嘲諷和七分不甘。盛越當然不希望看到顧泠能讓法寶認主,他自己不能用,希望顧泠也不行,否則他這麼多年的念想會變成一個更大的笑話。
「試試吧。」澄雲對顧泠說,「萬一呢。」
顧泠點頭,拿出一根銀針,扎破手指,擠了一滴血珠出來,滴在了桌上的玉石上面。
四人都目不轉楮地盯著,那滴血珠從玉石上面滑落下去,流到了桌面上,而玉石毫無變化。
「是不是得拿在手中才會有反應?」封銘提議。
「髒。」澄雲說著,拿出一個帕子,示意顧泠墊著手。
盛越臉色有點黑,「我洗干淨了!」
見血完全不溶,顧泠也沒把那塊玉石拿起來,看向澄雲和封銘,「你們都試試。」
盛越眸光微閃,繼而輕哼,「萬一他們倆誰成功了,顧泠你的臉面可不好看。」
「你一個不要臉的人說這種話,很好笑。」顧泠反懟了盛越一句。
封銘把玉石拿起來,又用水清洗了幾遍,然後擦干淨,遞給澄雲,「雲公子先試。」
澄雲皺眉接過去拿在手中,用顧泠給的銀針扎破手指,讓血滴在上面。
但隨即那滴血就流到了澄雲的手心,玉石上面留下了一點痕跡,但絲毫沒有被吸收的跡象。
澄雲嘆氣,把玉石又給了封銘。
很快,封銘試了,結果毫不意外,依舊失敗了。
封銘建議顧泠拿在手中再試一次,顧泠也听了,但還是不行。
盛越呵呵一笑,「看來你這個天選之人也沒那麼特別。」
澄雲抬腳踹了盛越一下,「你這個人渣閉嘴!」
盛越壓抑著怒氣,冷冷地看了澄雲一眼,被澄雲狠狠地瞪回去了,「看什麼看?」
盛越搖搖頭,「你越來越像母親了。」
澄雲皺眉,「不認識。」
盛越微嘆,看向顧泠,「法寶是拿到了,但不僅用不了,還有人被關在里面,看樣子想把里面的人放出來,只能讓墨岩幫忙。但一旦再把法寶交到他手中,一切又會回到原來的樣子,甚至更糟糕,因為今日發生的事,定然會讓他失去理智,此刻恐怕已經瘋了。為了你師父的安全,我建議你盡快決定怎麼做。」
「絕不能再讓墨岩踫到此物,到時候他手中有人質,我們又不敢靠近他。」澄雲擰眉,「但不這樣的話,里面的人,就出不來了。」
顧泠把那塊玉石拿近了,看著上面明顯的拼接縫隙,放到耳邊晃了晃,若有所思。
「你發現了什麼?」盛越問。
下一刻,就見顧泠掰斷了玉石上面那個歪著的小孔。
盛越面色陡變,「你瘋了?」哪怕用不了,但要說他這麼快就徹底放棄,還真沒有。
澄雲和封銘覺得顧泠肯定不會貿然毀壞這塊玉石,湊近就看到被顧泠掰掉一塊之後,玉石上面露出一個洞來,里面泛出了淡淡的華光。
封銘驚嘆,「是兩層。」
盛越的面色一下子繃不住了,湊過來就看到顧泠直接把他們方才看到的那塊劣質玉石給掰成了兩半,扔在了桌上。
而顧泠手心,留下了一個形狀極其完美,仿佛鬼斧神工般的更小的青玉水滴,一看就十分不凡。這顆「水滴」上面沒有任何瑕疵,玉質澄淨,完全符合他們想象中法寶的樣子。
「墨岩是怕法寶碎了,或是被別人的血踫到,所以專門做了個殼。但這樣的話,豈不是他不用直接踫到就能用?」澄雲問。
封銘搖頭,「哪怕不用皮膚踫到,定也得貼身放置。離得遠若是還能用,這‘水滴’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澄雲點頭,「你說得對。墨岩要是現在還能控制此物,我們都已經被抓了。」話落催促顧泠,「快,再弄一滴血試試,這次說不定能成。方才那是假的外殼。」
盛越的臉色可謂精彩紛呈。他利用顧泠給的吐真藥逼問出了隨身空間是墨岩身上的玉石,拿到之後也看到了玉石上的拼接痕跡,但並沒有顧泠的魄力直接破壞掉,怕出了岔子。
盛越忍不住問,「顧泠你就不怕你這一失手,導致法寶毀掉,燕十八隨之消亡?」
顧泠面色平靜,「能被輕易毀掉的就不是法寶。」
盛越︰……
眼見著顧泠再次用銀針取血,盛越看著這一幕,也要嘔血了。明明是他先得到的,最終卻是為顧泠做嫁衣了嗎?
澄雲和封銘的眼神都很期待,覺得這次肯定能成。
顧泠也希望能成功,如此一切麻煩都可以迎刃而解。
但可惜,顧泠的血流過「水滴」光滑的表面,淌在了他的手心,他閉上眼楮,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
顧泠有點失望。澄雲和封銘很失望。
但盛越樂了。他此前從未表現出如此大的情緒波動,此刻是真樂了,忍不住笑起來,張口就是陰陽怪氣,「真是太遺憾了,要不讓我試試?萬一呢?我發誓如果成功了,我一定把里面的人放出來,也不為難你們。」
澄雲又踹了盛越一腳,然後擠了自己的一滴血,試過也不行。
雖然知道沒希望,但顧泠還是堅持讓封銘又試了一次,結果依舊。
等听到顧泠說,讓盛越試一下,盛越自己呆愣了一瞬,「你不會是在逗我吧?」
「我覺得你不行,不信你試試。」顧泠很平靜。
沒想到顧泠真給機會,盛越當然不會放過,立刻去接顧泠遞來的「水滴」,但被澄雲截胡了,「你只有一只手,不方便,我先拿著。」
盛越也沒說什麼,接過銀針,刺破手指,擠了一大滴血出來,然後從澄雲手中搶去,直接按在了他刺破的手指上面。
澄雲和封銘默默地擋住了盛越的去路,防止他攜寶逃竄。但其實他們並不擔心盛越能成功。如果他們四人有一個能成為法寶的主人,那一定是顧泠。
因為盛越的操作,使得水滴看起來似乎滲進了他的血一樣,但澄雲一語道破,「你抹再多上去也沒用,都在表面。」
盛越顯然不死心,閉上眼楮,想感受一下是否有什麼。
顧泠也沒催促,過了一會兒,盛越睜開眼楮,看著手中的「水滴」,眼神失望至極,「自從幼年從母親口中得知世上有此法寶,它就成了我平生最大的夢想。我不追逐權勢,只想得到它,它對我來說,就是一個新的世界。到頭來,我拿到了,夢想卻破滅了。」
閉上眼楮再睜開,盛越握著「水滴」在手心,握得很緊很緊,然後猛地松開,扔回給了顧泠,「我放棄了,它是你的了。我可以走了嗎?」
顧泠把「水滴」上面的血跡擦干淨,搖頭說,「不可以。」
盛越也沒堅持,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人生的所有意義,神色頹廢地坐在了椅子上,苦笑連連,「事到如今,隨便吧。你想殺了我,或是想讓我做什麼,你說了算。」
氣氛沉默下來,顧泠走到窗邊,兩指捏著「水滴」伸出窗外,讓它處在陽光的沐浴下,更顯得晶瑩剔透,美極了。
顧泠再轉身過來的時候,把手中的「水滴」遞給了澄雲。
澄雲不解,就听顧泠說,「你先拿著。」
澄雲接過去,問顧泠,「接下來怎麼辦?」
顧泠拿起桌上的寒月劍,看向盛越,「去禁地。」
盛越緩慢地站起身,「你要把墨岩給抓了?然後呢?不給他法寶,就沒人能打開放人,給了他,一切都會回到原點。」
顧泠神色淡淡,「先抓了他再說。」
盛越輕哼,「你確定讓我跟你一起去?就不怕我在你背後捅刀?」
顧泠搖頭,「更想殺你的是墨岩,不是我。」
盛越抿了一下嘴唇,站直了身子,「反正如今我也沒什麼想做的事,既然是合作,就再幫你一次。」
「你是幫你自己除掉威脅,否則墨岩跑了,一定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澄雲搖頭。
盛越聳肩,「隨便你怎麼說。」他把桌上顧泠掰碎的玉石外殼拿起來,「我先進去,當誘餌,纏住墨岩,你伺機救你師父。」
顧泠交代封銘和澄雲留在這里,不要靠近禁地。
澄雲知道顧泠把「水滴」交給他,是杜絕墨岩在接觸到的可能,但提醒顧泠小心盛越。
「我的好弟弟,你哥哥我現在還有什麼好折騰的?若是這次我們都能平安離開,一起去殺了我們的父親如何?比起我,你應該更討厭他才對。」盛越在重大打擊之下,仿佛突然轉變了性子,一改之前冷漠深沉的樣子,話都多了,且開始說廢話。
澄雲對盛越的話只給了一個冷眼,而後便看著顧泠和盛越並肩走了出去。
……
即將進入禁地的時候,盛越突然笑了一聲,「哎!其實到了山洞里面,我突然倒戈,跟墨岩合力拿下你,到時候逼澄雲交出寶貝輕而易舉,如此最終勝利者還是我跟墨岩,這對我而言也是個不壞的選擇,你說呢?」
顧泠神色淡漠地看了盛越一眼,「然後你被墨岩大卸八塊扔去喂狗?確實是個好選擇,我支持你。」
盛越面色一僵,輕哼道,「我承認,現在我不太清醒,也沒什麼理智。奉勸你小心點,墨岩的實力不在你之下,手中還捏著你師父的性命,想拿下他,沒那麼容易。」
不多時,兩人靠近了山洞入口,周遭很安靜。
盛越正要進去,就見顧泠拿出一根竹管,點燃之後,扔進了山洞之中。
白色的煙霧迅速在山洞中彌漫開來,顧泠腳步微移,站到了背風的地方,避免被波及。
盛越臉色怪怪的,「你早就想好用毒煙?為何之前不用?」
「要讓法寶離開墨岩,否則一切都是枉然。」顧泠神色淡淡。
「那還讓我來干什麼?你根本不需要我。」盛越說。
下一刻,顧泠伸手把盛越推進了毒煙彌漫的山洞之中,「你去把我師父帶出來。」
百毒不侵的盛越一臉無語地看了顧泠一眼,然後頂著毒煙,慢慢往山洞深處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