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王敬勇似有心「一雪前恥」,親自上前,一躍飛身踢去,那人手中匕首便飛了出去,「 當」一聲砸在了地上。
數名近隨手中的長刀很快架在了那人身前身後,未給對方再有任何動作的機會。
「說,是受何人指使!」
那人脖頸緊繃,抿緊了溢出血絲的唇,目光越過眾人直直地看向蕭牧,其內是毫無遮掩的殺氣恨意。
出口時,咬牙道︰「無人指使,要殺便殺!」
「先將四下徹底搜查一遍,確認此人有無同黨!」王敬勇下令道。
眾人分成數路,搜查而去。
那男子見狀冷笑一聲,別過了頭去。
蕭夫人等人听聞到動靜,趕忙過來查看。
「……怎會有內奸混進來!」蕭夫人頗為驚詫,後怕不已。
此番隨行的,個個都是心月復,怎會出此等紕漏?
「母親安心,此人不是內奸。」蕭牧看向那被制住的男子,道︰「他身上的兵服並不算合身——」
蕭夫人聞言細看去︰「那是……」
「將軍,在林中發現了一名弟兄的尸首被掩蓋在枯葉之下,脖頸處一刀致命!身上的兵服不見了!」很快有士兵折返回來稟道。
蕭夫人皺緊了眉。
那邊,白神醫拎起了那只匕首查看,「嘖」聲道︰「上面還淬了劇毒,果然是有備而來啊……」
至于為何他也要同往京師——自然是徒弟在哪兒,他就在哪兒。
四下去搜查的人手相繼返回。
「將軍,四周都未再發現另有人活動的痕跡。」親自去了林中搜查的印海說道︰「此人應是獨身而來,故而才能躲避斥候先前的查探。」
听到這個結果,蕭牧顯然並不意外。
他看一眼那名刺客,道︰「先帶著吧,繼續趕路。」
眾人皆應下。
一名刺客無關緊要,晚些審也不打緊,天黑前出山更為重要。
蕭牧等人往馬車方向走去。
「你反應倒快,是如何察覺到此人有異的?」蕭牧問衡玉。
他當時拉她去身後,便察覺到她不是一無所查了。
「看他穿著應是小兵,縱然稟事,想來也不該越過王副將他們,直接稟到你面前來——」衡玉答罷問道︰「那侯爺呢?如何察覺的?兵服不合身?」
可兵服不合身這種事,也偶會發生,算不得什麼決定性的指向吧?
而他當時那麼快就將她扯了過去,顯然不止是疑心那麼簡單——
「直覺。」蕭牧言簡意賅。
衡玉轉頭看向他︰「直覺?」
「他身上的殺意很重。」蕭牧解釋了一句︰「這種殺意見得多了,便不難分辨了。」
衡玉听得有些感慨。
倒也是。
想殺他的人一定很多,試圖殺過他的也很多。
戰場上,卻又不止是戰場上。
「好在侯爺小心,否則被那匕首哪怕擦破皮肉,也又要變回有毒的侯爺了。」
「如此倒好,便不必再陪你們打牌了。」
「真輸怕了啊。」衡玉善解人意地道︰「那明日我尋個借口,不再去伯母車內了?」
「那真是感激不盡。」
眼看馬車就在眼前,衡玉忽然朝他走近一步。
二人本就並肩而行,她忽然邁這一步,便快要挨到他。
蕭牧腳下一頓。
只見她微微又朝他的方向傾了傾,壓低聲音問︰「侯爺,你認得那刺客?」
蕭牧沒想到她要問這個,拉回了心思,才微一點頭。
衡玉了然︰「果然是私仇了?」
「算也不算。」蕭牧看向那被縛住押上馬車的刺客,道︰「或者說,算是位故人。」
只是這位故人已經不認得「他」了。
衡玉嘆氣︰「又是個想殺蕭牧的啊。」
只是這位故人又是什麼來路呢?
衡玉未及再多問。
這小小風波四處搜查之下,也耽誤了半個時辰,趕路之事,不能再耽擱了。
偏山路難行,又快不得,臨出山之際,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這個時辰前方城門已閉,可需使人前去傳侯爺之令讓他們開城門?」王敬勇驅馬來到蕭牧車旁,詢問道。
「不必破此例擾民。」蕭牧道︰「讓人就近扎營,應付一夜即可。」
他與前方此城官員並無交集,讓其如此破例,或會落人口實,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王敬勇應下,調轉馬頭,立即去安排了此事。
此處為城外五十里,已算不得偏僻,王敬勇選在了一座破廟附近扎營,士兵們手腳利索熟練,很快就將一切安置妥當了。
「將軍,讓人去打探了,西邊十里遠的鎮子上有一家客棧。」有近隨來到蕭牧身邊稟道。
蕭牧便看向衡玉︰「我讓印海護送你和母親,及顧掌櫃前去歇息。」
衡玉並未拒絕,只是看向那升起的篝火和支起的大鍋,便問了句︰「你們要做甚好吃的?」
「軍中粗飯罷了。」蕭牧道︰「比如,烤 餅——」
「烤 餅啊,倒是許久沒吃過了。」衡玉看著那座破廟,眼神忽然有些遙遠。
「怎麼,想吃了?」身邊之人問她。
衡玉點頭︰「想。」
「走吧。」蕭牧抬腳,朝火堆處走去。
衡玉便笑著跟上。
軍中沒有那麼多繁重的機會,見蕭牧來到火堆前坐下,士兵們也並不拘束,行禮罷便該做什麼繼續做什麼。
「侯爺要親自給我烤啊。」看著蕭牧將 餅串起,衡玉也在蒲團上坐下。
「本侯想烤火,順便幫你烤了。」
衡玉笑了,不多說什麼,只將雙手也湊上去烤著。
蕭牧身披玄色披風,屈著一只膝坐在那里,手上不時翻轉著,火光映照下,顯得神態極認真。
有士兵熱了酒,烈烈酒香與火光的暖意相融,驅散了初春的寒。
「將軍,附近鎮子上有百姓知道您行經此處,送了三只羊過來。」一名副尉走了過來通傳。
衡玉聞言看向蕭牧。
他此番入京自然不是什麼秘密,但尋常百姓若想要得知他具體的行程,必然是特意留意打听過的。
「侯爺這尊大佛,倒是走到哪兒,都有人上供啊。」衡玉烤著火,隨口感慨道。
蕭牧並未抬頭,只道︰「讓他們帶回去吧,便說本侯心領了。」
此等事行軍時也並不少見,但他軍中一向有著不可收取百姓財物的軍規在。
那副尉應了聲「是」,正要轉身時猶豫了一下,又道︰「將軍,那幾只羊都已經宰殺好了,好幾百斤的羊肉,是那夫妻二人徒步背過來的……夜路難行,可需派人幫忙送回去嗎?」
竟是都宰殺好了?
這不單是考慮周到,更是生怕他們不收吧?
衡玉再看向蕭牧。
余光內見她頻頻看過來,蕭牧思忖了一瞬,對那副尉說道︰「既如此便留下吧,讓嚴軍醫查驗一番,若無異樣,便分下去——按市價給些銀子,讓他們務必收下。」
副尉應下。
「等等——」衡玉摘下腰間錢袋,抬手朝那副尉拋了過去,笑著道︰「一路承蒙照料,今晚便由我來請諸位吃頓肉。」
副尉下意識地抬手接住,而後拿請示的眼神看向蕭牧。
「拿著吧。」蕭牧繼續烤 餅︰「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
啊?
副尉沒听明白,但「拿著吧」還是听得懂的,是以朝衡玉笑了笑,便去辦事了。
「侯爺,瞧——」衡玉拿手肘輕輕捅了捅蕭牧。
蕭牧順著她的視線轉頭看去,只見不遠處,那兩名來送羊肉的百姓正同那校尉惶然地擺著手。
他們看起來約有四十多歲了,滿身滿臉都寫著樸實。
「這……這怎麼使得!我們又不是賣羊肉來了,是真心實意想送些東西給蕭將軍,家里也沒別的……」听到要給銀子,那婦人很是不安又羞愧地道。
「軍爺,這銀子我們肯定不能收的……」男人有些無措地道︰「軍爺有時不知,我前些年曾做過幾年走貨郎,四處賣些小玩意兒。那年在北地,遇晉王謀反,那些契丹人趁虛而入,在邊境擄走了咱們好些人,我也被擄去了,被他們當作牲口一般對待,幾次險些丟了性命……最後是蕭將軍將我們從那些蠻人手中救了出來!」
「蕭將軍對我有救命大恩,我若是收了這銀子,那成什麼人了?」
「我們將軍救下的人不知有多少,若人人都來送東西,傳了出去,到時外頭還不知要怎麼編排將軍呢。」那副尉倒也耐心︰「你們既拿將軍當恩人看待,那恩人的話都不听了嗎?將軍親口說的,讓你們務必收下銀子。」
「這……」
夫妻二人對視了片刻,男人到底是接過了錢袋,下一刻卻是跪身下來,朝著蕭牧所在的方向磕了個頭。
婦人也緊跟著跪下。
他們並看不到蕭牧在何處,只是沖著大概的方向跪下,但心意是毋庸置疑的。
夫妻二人手撐著地站起身來,男人拿手背抹了抹眼淚。
衡玉看得頗有感慨。
尋常小百姓,興許不識什麼字,也不懂得去分析什麼局勢,更沒有趨利避害的嗅覺,有的只是一腔純粹樸實的感恩之心。
知道恩人會路過此處,便殺了羊送來。
除此外,沒有任何復雜的考量。
可這才是真正的民心啊。
「好鮮的羊肉,這可是好東西啊,今晚有口福了!」印海拎著兩只酒壺走過來,有模有樣地指派道︰「一半烤著吃,一半拿來炖湯,記得多放些胡椒。」
「喲,侯爺怎還親力親為地烤上 餅了?」來到蕭牧身旁坐下,印海說話間將一只酒壺隨手扔了過去。
------題外話------
最近是一些入京前的過渡章節,大概還有兩三章的樣子~
端午臨近,家里事多,更新量不足,請大家見諒(▔3▔)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