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將軍竟成最大受害者

恐逼得太緊會適得其反,是以便將自己的心意推到長公主殿上,讓人連拒絕都沒法子拒絕!

她家那臭小子但凡有這一半手段,她又何至于落到一把年紀還要出來搶兒媳婦的地步?

如此之下,蕭夫人再看著那從善如流的俊美少年,心態便逐漸有些不大維持得住了。

幾盤冷碟擺上之後,很快上了正菜。

「這河蝦看起來倒頗新鮮——」

韶言含笑夾了一只蝦到面前的碟子里,  正要去剝時,衡玉似隨待道︰「翠槐,幫著剝蝦,莫要讓韶言髒了手。」

翠槐應聲「是」,拿起干淨的濕布巾擦了手。

少年伸出去準備剝蝦的手微微一頓,收回之時笑著點頭︰「也好,那便辛苦翠槐了。」

裴無雙見狀眨了眨眼楮,  輕輕捅了捅身側的顧听南,  眼中笑意幾分揶揄——阿衡特意讓女使給這位韶言郎君剝蝦呢!

顧听南看她一眼,笑著微一搖頭。

這哪兒是讓女使給韶言郎君剝蝦啊。

這分明是不給那韶言郎君給她剝蝦的機會——

無雙這滿腦子裝著情情愛愛的丫頭,看事到底還是太淺了些。

在蕭夫人的眼神示意下,春卷也淨了手。

一時間,女使們剝蝦的剝蝦,布菜的布菜。

待客的席上,倒不必遵循食不言的規矩,又因有顧听南和裴無雙在,說說笑笑也頗熱鬧。

蕭夫人面上也始終掛著笑意,只是這笑意之下,是一顆愈發焦灼的心。

「阿衡嘗嘗這春卷!」不甘坐以待斃的蕭夫人夾了一只春卷送到衡玉碟中,笑著道︰「春筍做的餡兒,倒也鮮美爽口。」

「多謝伯母。」衡玉夾起咬了一口,外皮炸得恰到好處,內里春筍、雞蛋丁、木耳胡蘿卜絲為餡,  鮮而不膩。

「是到吃春筍的時節了。」韶言將一塊兒挑好了刺的魚肉放進衡玉碗中,邊溫聲說道︰「往年這個時候總要吃筍絲面的,  待回京後,恰好能摘了春筍,  給你做上一碗歸家面。」

翠槐在旁隨口笑著跟了句︰「韶言郎君做的筍絲兒面,姑娘也該是想得慌了。」

「韶言郎君還懂做面食?」蕭夫人忙接過話。

「胡亂做些罷了,也就殿下和阿衡願意吃上幾口罷了。」少年謙虛說道。

蕭夫人笑意不減,道︰「巧了,我家那小子倒也會折騰些面食,什麼花卷燒餅,陽春面燴面,也勉強會上那麼十樣八樣的!」

「?」王敬勇愕然看向自家夫人。

韶言頗驚異︰「蕭節使竟還有這般手藝?」

「稱不上什麼手藝的。」蕭夫人搖搖頭,極不以為意地說道︰「不過是行軍打仗在外,條件難免艱苦了些,時日久了,便什麼都多多少少會上那麼一些罷了……」

王敬勇︰「……!」

但這個真不會!

且,花卷,燒餅,陽春面,燴面?

夫人想要將軍精通的花樣未免也太多了吧!

「蕭節使軍務繁忙,竟也有如此細致的一面,  實在非尋常人可比。」韶言真心實意地驚嘆道。

衡玉難免也驚住了。

蕭侯身上竟還有這麼多驚喜,  是她所不知道的嗎?

一桌人就蕭侯做面食的手藝,討論了許久。

眼看蕭夫人越說越上頭,頗享受這來之不易的高地,甚至對衡玉提議道︰「到了京中便不得閑了,這幾日趕路左右倒也不急,明早咱們便嘗嘗景時的手藝!」

王副將已听得靴中腳趾緊緊抓地。

很難相信,世上竟有比他更加好強之人!

且是好的他人之強!

就在他為自家將軍的處境而如坐針氈之際,身旁的顧听南轉開了話題︰「時辰倒也不算晚,待會兒可要再去轉轉?」

王敬勇難得拿感激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阿衡想必也走累了,方才來時見對面有家樂館,隱隱听得琴箏相合之音泠泠,不如飯後去坐著听听曲兒可好?」韶言提議道。

衡玉于京師時便愛流連樂坊之地,此番提議顯然是為投她所好。

只是此時卻道︰「你甚少出遠門,一路趕到此地必然倦乏了,還是早些回驛館歇息為好。听曲兒不听曲兒的,只當閑時消遣之用,真想听,等回京再听也不遲的。」

韶言便含笑點頭︰「也好。」

方才上了頭還未消下去的蕭夫人聞言喝了口茶,便說道︰「琴啊曲啊的,我一貫是一竅不通的……景時倒是于樂理上有些鑽研,也算奏得一手好琴呢。」

王敬勇听得眼睫一顫。

將軍奏琴?

他跟了將軍這些年,從來就沒見將軍和那玩意兒一同出現過!

「侯爺擅琴?」衡玉下意識地問道。

然而剛問罷,心中已然有答案了。

自她與他相識來,只知他披甲佩劍,又有威名在外,里里外外坐實了武將的形象,倒叫她潛意識里忽略了一件事——

舒國公府的嫡長子,昔日京師一等一的貴公子,風雅之藝自也不會落下。

「這可不是伯母自夸。」蕭夫人談及此,頗有底氣,笑得眼角舒展開︰「回頭叫他奏于你听一听便是!」

說著,又逐漸上頭︰「單是奏琴無趣,再叫他舞了劍給咱們瞧!」

腦海中不受控制地出現了畫面,王敬勇瞳孔微震。

將軍是歌姬舞姬嗎!

將軍的劍使得好,但那是拿來殺人的!

怎突然就成了獻媚之用?

何止淪落至此……

王副將听著自家夫人滔滔不絕的說話聲,再看著一桌飯菜,心情多少有點沉重了。

再這麼吃下去,他真的會怕將軍承受不了……

誰能想到,今晚這頓飯,將軍雖不在場,卻竟成最大受害者?

王副將兀自凝重間,只見一只筷子夾了一只獅子頭到他碗中。

他一時還未能真正回神,腦中未有思索,下意識地夾起兩口吞下。

待嚼到最後,方才後知後覺地一愣,轉頭看向身邊之人。

她給他夾菜作甚?

無事獻殷勤——

「光顧著發呆了,怎麼,放下不下傻狗自個兒在驛館里?」顧听南悄聲問。

王敬勇又嚼了兩下,把最後一口咽下,懶得理會她。

又听她小聲交待道︰「待會兒回去給它帶些骨頭,還有這鴨肉……」

王敬勇忍無可忍地皺眉,壓低聲音道︰「它現在只能喝女乃!你怎麼當——」

一個「娘」字到了嘴邊,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就說了,這是個不負責任的女人!

對人如此,對狗也是!

還說什麼去父留子,就憑她,養得好?

王副將莫名憤懣,轉過頭去。

顧听南看著他,不解問︰「我怎麼當……什麼?話倒是說完啊。」

「……你自己清楚。」王敬勇皺皺眉,咕噥了一句,夾了兩塊鹵牛肉塞進嘴里,再不說話了。

顧听南盯了他被肉塞得鼓囊囊,仍可見剛毅線條的側臉片刻,不由笑了一聲。

好像有點兒人味了。

她就說嘛,這世上沒有小狗暖不熱的,哪怕是塊鐵。

……

「將軍,夫人和吉畫師他們回來了。」近隨十一向蕭牧稟道。

盤腿坐在小幾後處理公務的蕭牧沒有抬頭,拿不甚在意的語氣道︰「知道了。」

「那位韶言郎君也一同回來了?」守在外頭的印海趁機跟了進來問。

「是,之後此人和吉畫師又單獨在前院說了半刻鐘的話。」十一答道。

蕭牧手腕一僵,筆尖頓住,一團墨洇染開。

「單獨說話啊……」印海重復了一句,理解地點頭道︰「重逢敘舊,也是應當的。」

要他說,半刻鐘甚至短了些。

且選在前院說話,又可見一兩分避嫌之意,無形中自有分寸。

但這些麼……自然是完全沒必要說出來的。

印海笑微微地看著小幾後的人,感慨道︰「青梅竹馬,又得世人公認,也是當真叫人艷羨……」

「世人公認?」蕭牧仍舊沒抬頭,不以為意般道︰「世人愚昧之言罷了,以訛傳訛,實為荒誕。」

印海依舊笑著︰「可傳言傳得久了,說不準便成真了……」

蕭牧略有些不屑地揚眉︰「她並無意,談何成真。」

印海了然。

哦,合著之所以還坐得住,根兒是在這兒呢!

這根兒他既知曉了,若是不給拔了,那說得過去嗎?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一時無意,難道可保一世無意?」印海嘆道︰「正所謂烈女怕纏郎,這位韶言郎君如此體貼入微,又有一幅傾倒萬千少女的好皮囊,更難能可貴的是一片真心持之以恆,誰又能說不可滴水穿石?」

蕭牧抬起眼看向他︰「照此說來,裴家姑娘滴水穿石之日可待?」

印海笑意微凝,卻也很快恢復正常︰「我乃空門之人,豈可相提並論?吉畫師身在凡塵,留戀凡塵,自也難逃凡塵之定律——」

甚好,都開始反過來刺他了,看來這根兒是至少拔起來一半了。

印海正欲再言之際,只听叩門聲響起。

「將軍——」

「進來。」

得了蕭牧準允,王敬勇推門而入,行禮罷,語氣復雜地道︰「夫人請將軍過去一趟。」

「母親可說有何事?」蕭牧警惕地問。

畢竟……特意將他喊過去罵一頓泄憤,也是極有可能的。

王敬勇︰「夫人去了廚房等將軍。」

蕭牧不解地微一皺眉︰「廚房?」

定北侯府出行,不缺砍人的刀,母親再氣,卻總不至于特意去廚房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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