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徹底融入

邦州的汪家大院,田疇來過很多次了,但從來沒有這一次的不自在。

行走在這幢擁有上百個房間的偌大莊園的中軸線之上,田疇只覺得兩邊的房舍里以及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看著自己的眼光,都有些不太一樣。

身上如同有一百條毛毛蟲爬來爬去。

過去,他走在這條路上,大家投過來的眼神,總是仰視、羨慕、畏懼、尊崇。

但現在,田疇覺得又多了一個東西,那就是輕蔑。

他不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自作孽,不可活,古人誠不我欺也。

如果自己當初再堅定一點點就好了,就可以避免如今尷尬的局面。

想到自己這一次居然被楊慶那個老頭子給生生地比了下去,田疇就覺得滿心的不舒服。

被比下去,丟掉的不僅僅是臉面,還有實實在在的利益。

比方說,在即將成立的貴陽路安撫使府里,只怕楊家所佔的份額,就比田氏所佔的份額要多出一大截,而且在重要的崗位之上,人家更是會拿得更多。

誰不想和心意堅定的盟友合作呢!

你三心二意,也就怪不得人家對你持保守態度了。

而差距,就是這樣一點一點地被拉開的。

現在,只不過是開始而已。

所以,田疇不得不為了將來跑定趟。

失去的已經失去了,現在,他準備付出更多的東西,來挽回先前損失掉的。

這是必然要付出的代價。

如果不能及時止損,那以後只會越來越難。

官場之上就是這樣,你一步走差了,搞不好就是一輩子便差了。而權勢、利益,基本上就是跟官帽子掛鉤的。

田易不在邦州,听說是為了將聯合會的總部遷移之事,專門去了貴陽。希望這一次田氏的行差走錯,不會影響到他在蕭誠面前的地位。

視野之中出現了那幢紅色的主樓,然後便看到了在台階之上背手而立的蕭誠。

田疇心頭一熱,大步走了過去。

屋子里暖融融的,田疇的心里也暖融融的,蕭誠並沒有因為先前田氏的退縮而對他有半分的責怪,仍然如同過去一樣的態度,讓田疇感慨良久。

沒有特別的熱情,也沒有明顯的疏離,如果是這樣的態度,只能說明蕭誠是真的有些介懷了。

當然,蕭誠的灑月兌,應當也是因為這一次的事情,順利的超乎人的想象,一場大勝,總會使人心情愉快從而也變得大度起來。

「忠勝軍整個融合整編進聯合會的軍事體系之下,自然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蕭誠笑道︰「田兄,不瞞你說,接下來我們的對手是大理,那可不是羅氏鬼國能比的了。羅氏鬼國雖然勉強可以稱之為一個國家,但事實上,他只不過是依附于大宋的一個部族政權罷了,大理,那可就不一樣了,那是一個真正的有根腳的國度了。以我手中現有的兵力,想要對付他,還真是有些捉襟見肘。」

田疇點了點頭,聯合會體系下的軍隊規模,他自然是清楚的。天南軍、天武軍各自兩千五百人的編制,韓琰的廂軍三千人,剛剛整編出來的由羅綱任指揮使,王柱、範一飛任統制的天狼軍五千人,攏共的算下來,也不過是剛剛萬把人出頭。

而大理,可是丁口百萬,帶甲十萬的一方大國。

「忠勝軍、雄威軍、遵義軍都整編進來之後,我們的軍隊的戰斗力,將會得到極大的加強。」田疇道上︰「大理能拿出來與我們一戰的部隊,最多也不會超過這個數。」

「田兄,忠勝軍上上下下,兩萬余人,播州軍上下,也差不多是這個數,說實話,養不起!」蕭誠道︰「而且,我也不覺得有必要養這麼多的人,如果田兄真想將忠勝軍整合起來的話,第一步,那就是要大規模的裁軍了,我們只要最為精銳的那一部分,俗話說得好,兵貴精不在多。」

田疇有些猶豫︰「楊公也跟崇文你談到了這個問題了嗎?」

「自然。」蕭誠點頭道︰「雄威軍整編之後,只會留下三千精銳,剩下的人,發給遣散費然後回家去自謀生路。我希望,忠勝軍也是如此。」

「一下子要裁撤這麼多?」田疇為難地道︰「士兵倒還好說,但是軍官們?」

「軍官們肯定是要降職使用的。」蕭誠毫不客氣地道︰「而且,有本事的才可能留下來。我知道這件事必然會在軍中引起很大的反彈,但如果不能做到這一點的話,我情願忠勝軍的融合便再等一等。」

田疇沉吟難決。他沒有想到,蕭誠在這個方面的力度如此之大,與他的構想差別太大。

「田兄,昨天,統計司關于貴陽路上的人口普查,基本上都弄出來了。」蕭誠拿出一疊表格,道︰「肯定會有一些偏差,但大體之上還是不錯的。整個貴陽路上的成年丁口,只有六十萬丁,而這,還是把剛剛征服的羅氏鬼國的丁口算了進去之後和數目。我們維持兩萬軍隊的話,也就是三十個人,便要養一個士兵,如果算是我們的官員的話,這個比例還要降低,再加上徭役等一些無形的加諸在老百姓身上的東西,那百姓的負擔就太大了。」

「人丁都統計出來了嗎?」

「自然,這是最重要的東西,是我們能夠走多遠的基礎,很早我就安排開始在做這一件事情,現在終于出結果了。田兄,恕我直言,像思州這些地方,百姓的負擔,比起其它地方其實要更重一些,因為你們養的軍隊太多了。」

「裁得過猛,會引發一些反彈!」田疇道︰「請簽判給我一些時間。」

「當然可以!」蕭誠道︰「也可以一步一步的來,那些解散的軍隊,可以編為廂軍、團練、鄉兵等,暫時還是給他們撥給軍餉等,但需要一年一年的降低,直到完全沒有,那些軍官,多半都出自田氏以及與田氏有關的人吧,這些人,就需要田兄來解決了。只消這幫人老實了,我想下頭自然也就鬧不起來了。」

「多謝簽判體諒!」

「本來就該這樣做,我倒是要感謝你知大局,識大體,肯放下一家一姓的利益,願意與我一起來做一番大事業。」蕭誠笑道︰「田兄,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與楊公,是我的貴人啊,如果沒有你們相助,我蕭某人焉有今日,所以你也可以跟田氏說,只要有我蕭某在的一天,田氏,絕對可以安享榮花富貴。」

田疇無言,只能抱拳一揖到地。

蕭誠這樣說倒也沒有錯,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其實這些年來,田家也好,楊家也罷,事實上的日子,已經是過得艱難無比了。

在朝廷眼中,他們這些人自然是異類,有的只是防備與打壓,生怕他們生事。而在思州內部,開銷年年增長,整個田氏家族,真正能做事有能耐的只是少數,大部分不但不能助力家族,反而成為了家族的拖累。

轄區之內,百姓負擔日益沉重,破門滅家者,比比皆是,造反的、逃難的、落草為寇的,一年比一年多。而每一年的收入,卻是減少。

外頭看著花團錦簇,內里卻早已經是岌岌可危了,興許只要來一點火星,整個思州就會變成一個熊熊燃燒的大火炬。

這些東西,普通的田氏弟子看不到,作為族長的田疇,自然是一清二楚。

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不痛。

再不變,只怕思州田氏就要出大問題了。

播州楊氏,其實面臨的也是同樣的問題。

所以,他們才會去關注當時在西北開拓的蕭定。

當時楊慶也好,田疇也罷,都意識到了想要家族繼續昌盛,那除了內部要剪除沉痾之外,只怕還要向外擴張,才能徹底地解決問題。

但他們真想往外的話,第一個不答應的,只怕就是朝廷了。

也就在這個時候,蕭誠來了。

這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借著蕭誠的手,來完成田楊二家的往外擴張之路,是一個絕佳的選擇。

所以他們主動找上了門。

只不過在隨後的發展當中,他們沒有想到,蕭誠愈來愈強勢,以至于到了今日,田楊兩家,都成了絕對意義上的輔助了。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田、楊二家,的確走出了被困于一地的窘境,開始煥發出新的生機了。

到了現在,大勢發展,已經不是他們所能阻止的了。

真要在這個時候下船,只怕立馬就要被大船所激起的大浪打翻了。

繼續緊密合作,甚至融合于一體,真正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是長久之策。

「不管是忠勝軍也好,還是雄威軍也好,整編之後,指揮權收歸到將來的貴陽路安撫使衙門之下,但兩軍的主要將領,仍然還是由田楊兩家的人擔任,短時間內,是不會有什麼變化的。」蕭誠道︰「不過安撫使衙門內的軍曹的職能會發生較大的變化,我準備以都鈐轄為軍曹之首,統帶貴陽路上所有軍隊,擁有對貴陽路上所有軍隊的指揮、調配權利。田兄可有意來任這個都鈐轄?」

田疇不由心動,但想了想,卻又搖頭拒絕︰「多謝簽判厚愛,我在思州,一時之間又哪里月兌得開身呢,不如讓楊公擔任這個職位。」

蕭誠哈哈一笑︰「楊公與你也是一般說辭,想想也是,這麼大的變故之下,播州和思州還是需要你們去坐鎮,那我準備讓楊萬富來坐這個位置,他不管是資歷還是經驗,也都足夠勝任了,你覺得如何?」

「一切便由簽判作主便是。」田疇點頭,忠勝軍雖然改編了,但只要從上到下的主要將領仍然姓田,他便不是太擔心。

「既然田兄要回思州,那還要請田兄幫助聯合錢莊推行在思州的交子發行事務。」蕭誠道︰「這是眼下的急務,想要我們的交子有競爭力,第一步就必須要建立起他的信譽,擴大他的使用範圍。剛開始的時候,我們不得不動用一些行政的手段來強制推行此事,百姓那頭反而還好推廣一些,關鍵是各地的大戶,估計到時候會有不少的反對聲音,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手軟退縮的。」

「這個自然。」在這一點上,田疇倒是毫不猶豫,發行交子的關節以及在未來的重要作用,蕭誠已經瓣開了揉碎了反復給他、楊慶等人講過了,第一步只是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使用,但更重要的是要在將來推行出去,當聯合錢莊的交子開始頂替朝廷的交子發揮起流通的作用的時候,所帶來的利潤那可是無可估量的。

說白了,到時候,他們可以利用交子來無情地收割別人的財富,那才真是一本萬利的獨家生意。

田疇提心吊膽而來,卻是興沖沖的離開。

雖然失去了一些東西,但卻得到了更多的東西。

在即將成立的安撫使衙門以及下面的府、縣等地的官職分配之上,田氏自然是分得了一份豐碩的果實,而這,也正是田氏走出思州,真正開花散葉的第一步。

同樣,心花怒放的還有楊萬富,即將成為貴陽路上都鈐轄的楊萬富,躊躇滿志地踏進了汪家大宅。

一路都鈐轄,已經妥妥的兒是高級將領了。

貴陽路上的各家軍隊經過整編融合之後,仍然會有超過兩萬人,如果再加上廂軍、鄉兵、團練,那數目就更可觀了。

而他楊萬富,將成為這些人的最高指揮官。

遙想當初,狼狽出逃,朝不保夕的時候,何曾想過會有今日之風光?

而這一切,都是那個當初還名不見經傳的蕭家二公子帶給自己的。

或者自己這一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事情,便是跑去蕭誠的營地偷東西,如果沒有那一出,自己也就不會認識蕭二郎,也就不會有今日的都鈐轄了。

大宅子里所有人都很忙,但每個人在看到了他之後,都不忘熱情地向著他打一個招呼,這里的人的消息,自然是最靈通的。

楊萬富絲毫沒有驕縱之色,微笑著回應著每一個人。

不管這個人是官員,還是吏員甚至于是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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