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
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舍,鍥而舍之,朽木不折,鍥而不舍,金石可鏤。
修行從來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尤其是儒家心法,最是講求積累和底蘊,想要一蹴而就純屬自討苦吃。
呂雲澄不是自討苦吃的人,也沒有這種興趣,更不可能為了修行速度,放松對于根基的夯實。
作為出身低武世界,一步步掙扎奮斗過來的強者,呂雲澄比任何人都明白根基的重要性。
武學之道,根基為最!
這條修行速度極為緩慢的長鏈,雖然會減緩修行速度,但卻能讓呂雲澄躁動的熱血散去幾分火熱。
勝利太多,進步太快,心緒不免會變得浮躁,壓一壓反而是好事。
這一番頓悟並非沒有收獲,至少呼喝出的那句「浩然天地,正氣長存」,成為了切實可行的術法。
以後玄心正宗弟子出門,遇到妖孽與之斗法,不僅可以喊「天地無極,玄心正法」、「天地無極、乾坤借法」,還能喊「浩然天地,正氣長存」。
美滴很!
浩然正氣的爆發非常柔和,與前番劍氣爆發截然不同,莫說是閉關室,就連陣法都沒有絲毫損減。
呂雲澄推開閉關室大門,發現門外各做各的,全無任何反應,更沒有什麼金光四濺、劍氣縱橫的異象。
掐算一番,發現自己此次閉關不足七日,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大新聞。
呂雲澄尋到白素貞,問道︰「諸葛青天回來了沒有?」
白素貞道︰「回來了。」
「好事啊。」
「他帶回來一條魔龍。」
「也是好事啊。」
「他被那條魔龍睡了。」
「更是好事啊!」
「嗯?」
「我是說,更是好戲啊,諸葛夫人怎麼說?有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話說我現在去看戲還來得及麼?」
「來不及了。」
「諸葛青天這個濃眉大眼的,看起來無比的正派,沒想到本事不小啊,這麼快就把自家夫人搞定了。」
小青不知何時出現在呂雲澄身後,冷冷的說道︰「夫君大人,你知道是如何解決的麼?」
呂雲澄听小青的語氣,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對,可這事和自己沒什麼關系,向我發火做什麼?
我問心無愧!
「先說好啊,我從峨眉回來之後直接去了地府,然後便是七日閉關,對此事毫不知情,不是我給他出的主意,這事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哼!你說沒關系就沒關系?」
「那你告訴我有什麼關系?」
白素貞道︰「小青不要搗亂,還是讓我向官人解釋吧。」
「嗯。」
「那日官人發現無為的氣息,把諸葛青天丟下飛劍,諸葛青天也察覺到這一點,御劍去追逐自己的兒子。
偷盜無為的是陰月皇朝的魔龍,她是鏡無緣的妹妹,平素最大的愛好是看話本故事,尤其是愛情故事……」
白素貞詳細的說了一遍,呂雲澄听得目瞪口呆,這事兒還真特麼是自己的鍋,必須牢牢的背嚴實了那種!
得益于寶青坊主,本世界的愛情畫本非常流傳,尤其是有關狐狸精和書生的,更是多不勝數。
比如︰
《幻狐篇‧阿繡》;
《情狐篇‧封三娘》;
《萌狐篇‧嬰寧》;
《義狐篇‧胡四》;
《俠狐篇‧長亭》;
《魅狐篇‧恆娘》;
《仙狐篇‧辛十四娘》。
這些故事的主角多是敢愛敢恨、有情有義、法力高強、純潔善良的狐狸,另一方則是以人類書生居多。
鏡無緣知道藍魔喜歡看話本,來人間的時候特意帶回去一些。
原本沒什麼問題,可藍魔無意間听人談論「七世怨侶」,便自作主張的偷了幾張隱身符篆來玄心正宗盜取。
她不知道誰是七世怨侶,但畫本看得多了,下意識的覺得七世怨侶一定是書生,便把年僅兩歲,天生一股書卷氣的諸葛無為帶走。
諸葛無為頗為早慧,察覺到藍魔對他並無加害之意,而且似乎很喜歡听故事,便給她講了一個故事。
兩歲小孩哪兒會編故事。
只不過呂雲澄曾經一邊哄他玩,一邊給白素貞小青講故事。
諸葛無為天生碧血丹心,記憶力超凡,雖然听不懂呂雲澄說的是什麼,但卻硬生生記下來一部分。
好巧不巧,呂雲澄那天講的故事不是別個,正是《笑傲江湖》。
諸葛青天覺得自己夢里說過「一見尼姑逢賭必輸」,是因為諸葛無為半夜說夢話被他听了去,他當時睡得迷迷糊糊,然後就給夢到了。
孩子總是會崇拜父親,諸葛無為給藍魔復述故事的時候,下意識的把令狐沖的形象描述成了諸葛青天。
他沒見過令狐沖,但親爹的形象怎麼可能不熟悉,描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差畫出來了。
諸葛青天找上門的時候,諸葛無為剛好把故事講到「三戰之約」。
說的是令狐沖身負重傷,「魔教聖姑」任盈盈為了救令狐沖主動上少林,令狐沖傷好之後得知此事,帶領上萬人馬去少林救聖姑。
剛剛听完故事,下一秒「令狐沖」到了眼前,藍魔瞬間淪陷,主動把諸葛無為交給了諸葛青天。
條件是兩人把臂同游終南山。
諸葛青天哪兒知道自家兒子這麼厲害,年僅兩歲就知道替親爹拈花惹草,迷迷糊糊的和藍魔同游。
莫名其妙遇到了少林戒律院首座玄難大師,莫名其妙打了起來,諸葛青天又莫名其妙用了杜撰的獨孤九劍。
藍魔下意識的覺得,這莫非就是我的天定姻緣?
藍魔畫本看多了,是個比緋煙更甚十倍的戀愛腦,一發而不可收拾。
當天晚上就用「魔教聖姑」的手段,和「令狐大俠」成就好事。
到玄心正宗後,諸葛夫人自然不願意,燕赤霞和司馬三娘也頗為不滿。
藍魔的戀愛腦是針對諸葛青天的,對于別人就只有畫本看多了養成的牙尖嘴利,以一敵眾絲毫不落下風。
司馬三娘最先被噴的自閉,緊跟著是燕赤霞,諸葛夫人對此也無可奈何。
小青本想幫著說和兩句,藍魔卻指著她說︰「玄心宗主可以娶兩條蛇妖,諸葛青天就不行麼?」
頓時敗退!
不是真的說不過,而是想到呂雲澄還有一群道侶,啥都懶得說了!
白素貞心平氣和的去勸了幾句,藍魔覺得白素貞很不錯,反而規勸白素貞趕緊離開,免得被連累。
由于諸葛無為胡扯,藍魔對于玄心正宗印象就是華山派。
呂雲澄=岳不群!
白素貞=寧中則!
諸葛青天=令狐沖!
諸葛夫人=岳靈珊???
藍魔=任盈盈!
玄心正宗大部分都是丫鬟僕役、廚子馬夫,正式成員屈指可數,倒是真的很像華山派那個夫妻店。
呂雲澄在眼眶上用力一夾,把瞪大的眼楮給閉上,又在下巴上輕輕一拍,張大的快月兌臼的下巴恢復正常。
積善之家,必有余慶,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
不管是兒子還是徒弟,都是哄堂大孝,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我這徒弟剛剛兩歲,便已經知道在背後編排師父,毀師父形象了。
這可真是好徒弟啊!
呂雲澄揉了揉下巴,沉聲道︰「子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這是我的責任,拿我的七匹狼來。」
「官人莫要玩笑,無為才兩歲!」
「兩歲就這樣,大了還了得!不過這孩子年歲確實太小,踫一下就壞了,就罰他去抄抄書吧。」
「抄什麼?」
「《長恨歌》。」
「無為哪能看懂這個?」
「要的就是他看不懂,若是有能看得懂的,看完了去藍魔那里胡說,指不定把我編排成什麼模樣呢!」
「還能把你編排成高力士不成?」
「那可沒準兒,在藍魔眼中我就是岳不群,而岳不群揮劍自宮,高力士剛好也是個太監,多合適!」
……
昆侖山,光明頂。
山下牧民稱玄心正宗所在之地為光明頂,某日白素貞興之所至,在山中選擇一處福地,引動幾條地脈,還真就建造了「光明頂福地」。
這處福地要從一條天然形成的冰川進入,乘船于冰川之上,沿途所見冰塊越來越大,形態越來越怪。
有的如峰巒峭拔,有的如龍蛇象獅,甚或如巨靈踏海、仙子凌波。
刀山劍樹,鬼物森列,勢欲飛舞,隨仙子足下波濤一齊淌來,山頭形成的浪涌,倒被壓平了一些。
越往里面走,氣候越發寒冷。
上面羲輪失馭,昏慘無光,只在暗雲低迷之中,依稀現出一圈白影。
下面冰山耀輝,殘雪照水,遠近相映,光彩奪目。
呂雲澄隨手一揮,遠處一座雪山忽然崩斷,「轟隆」、「砰噗」、「鏗鏘」、「叮咚」,或細或洪,或遠或近,匯成一片連綿不絕的繁響。
雪山冰川異態殊形,倏忽萬變,令人耳目應接不暇,當真是一處寶地!
當頂一片,滿是白雪,離頂數丈以外,危崖森列,洞谷溪澗,無不畢具,萬壑千峰,各呈異狀。
最妙是通體晶明,更無絲毫渣滓,寒光閃閃,奪目生花,美不勝收。
這處山頂便是真正的「光明頂」,藍魔便被安置在光明頂內。
她絲毫不在意,因為她覺得這簡直成了話本的內容,安安靜靜的等著她的「沖哥」來救自己。
也沒有覺得無聊,因為無為悄悄從書庫中給她順過去一些話本。
呂雲澄的書庫有各個世界各個時代的書籍,《白蛇傳》、《聊齋志異》之類的收了起來,《西廂記》、《牡丹亭》之類的卻還保留著。
甚至還有《紅樓夢》,一百二十回本,曹雪芹寫的,不是高鶚續寫的。
呂雲澄當年在風雲世界,通過九空無界照徹過去未來,偶然間發現曹雪芹創作《紅樓夢》,便把書稿記了下來,由白素貞抄錄了一份。
呂雲澄到達光明頂時候,藍魔正拿著一卷《紅樓夢》看得開心。
由于這卷書是白素貞抄錄,字體有很明顯的白素貞的印記。
藍魔誤以為是白素貞寫的,「雪芹」是白素貞的筆名,對于白素貞的才華越發的欽佩。
同時也越發覺得一朵水仙花和一朵喇叭花,同時插在了牛糞上,當真老天無眼、可悲可嘆。
呂雲澄走路向來有聲音。
听到腳步聲,本以為是諸葛青天來了,抬頭看去,發現是個不認識的人,略一思索,便知道是岳……呂雲澄!
「姑娘應該猜到我是誰了。」
「傻瓜才猜不到。」
「這確實是我的疏忽,我還以為你分不清話本故事和現實世界呢。」
「哼!」
藍魔︰
「住的還習慣麼?」
「還不錯,白姐姐果然是當世少有的大才女,不僅書寫得好,還能布置如此仙氣盎然的靈秀福地。」
呂雲澄額角滿是黑線,這位姑娘你是不認識字麼,封皮上明明白白的寫著作者是曹雪芹啊!
白素貞可能取個字號名為「雪芹」,但不可能把姓氏都給改了啊,就算要改也是改成「呂白」才對啊!
「我來只有一個問題,你是想成為諸葛青天的妻子,還是想回陰月皇朝繼續當藍魔?」
「你會允許麼?」
「我對于出身並不特別在意,你或許不知道,我曾經收過很多弟子。
有的是乞丐,有的是門閥,還有的來自于百越蠻夷之地。」
「我怎麼沒看到?」
「我為什麼給你看?」
「我沒資格看,青天也沒有麼?」
「有,但他不想看。」
「你若是真的不在意出身,為何又要我斷了和陰月皇朝的聯系?」
「呵呵!如果玄心正宗和陰月皇朝發生爭斗,你不會覺得自己可以獨善其身吧?隱居?諸葛青天會答應麼?」
「一定要爭斗麼?」
「六道是什麼人,你哥是什麼人,我覺得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
七世情侶是我親女,七世怨侶是我親兒,我不可能把人交出去,所以最終無論如何都會發生戰斗。」
「總會有辦法的。」
「那你去和六道談吧,只要你能勸六道魔君放棄七世怨侶和七世情侶,我肯定願意成人之美。」
「你……」
藍魔低下了頭!
她已經把《笑傲江湖》看完了,任盈盈這個親生女兒,都勸不住任我行,她何德何能勸得住六道魔君?
如果她勸不住六道魔君,那麼一切設想都沒有意義。
她更不可能勸呂雲澄放棄自己的親生兒女,她開不了這個口,藍魔看似是「聖姑」,內心卻善良的好似儀琳。
「如果你能聯絡到六道魔君,你就告訴他,我要和他親自談。」
「你想怎麼談?」
「當然是用劍談,這是唯一一個有效的方式,別的全部都是虛的!」
呂雲澄轉身離去,藍魔滿臉呆滯。
不久之後,諸葛青天趕了過來。
……
呂雲澄打趣道︰「你知不知道,在遙遠的西方,有一種修行體系喚作‘騎士’,其中最厲害的是‘龍騎士’。」
諸葛青天略帶尷尬的說道︰「宗主玩笑了,其實那天是……」
「龍騎在人身上,也叫龍騎士!」
諸葛青天覺得自己應該從雪山上跳下去,用自己的命和老天換一道天雷,劈了呂雲澄這張破嘴。
「怎麼,我說的不對麼?」
「咳咳~~」
「別咳了別咳了,我說你有啥不滿意的,你兒子兩歲就知道幫你編故事拈花惹草,比我那倒霉兒子……」
話未說完,諸葛青天咳嗽聲變得更大,同時擠眉弄眼,示意呂雲澄別再說了,再說就完犢子了!
「放心吧,這里沒人,我的神識早就把這里掃描過了,別和我說你不願意啊,桃花眼都快笑彎了。」
「宗主,我這……」
「砰!砰!」
伴隨著兩聲輕響,呂雲澄和諸葛青天被踢下了雪山,踢呂雲澄的是小青,踢諸葛青天的是諸葛夫人。
呂雲澄確實用神識掃過,但二女身上帶著陰月皇朝特產的隱形符篆,只要不表露出敵意,那便萬難發覺。
卻是二女發現呂雲澄和諸葛青天分別來光明頂,覺得其中必然有鬼,便用隱身符篆跟過來看看。
然後就听到了這個。
然後就忍不住飛起一腳!
……
以呂雲澄和諸葛青天的修為,從山上落下也是平安無事,這麼直喇喇的掉下去,也不過是搞怪罷了。
諸葛青天面帶幽怨的說道︰「宗主啊,你這下可把我給害慘了。」
「誰讓你管不住自己。」
「話本是你講給無為的。」
「我那是閑著沒事給素貞和小青講故事,誰知道無為的記性那麼好,听一遍就全部都記住了。」
「現在怎麼辦?」
「哄媳婦的事兒不忙說,你先告訴我剛才藍魔和你談了什麼?」
「她確實能聯絡到六道魔君。」
「然後呢?」
「但她怕六道魔君把你一劍砍死,然後我怒發沖冠,不顧實力差距,沖過去為你復仇,那樣她就成寡婦了。」
「那你怎麼說?」
「我說你修為高深,沒人能一劍砍死你,把六道魔君找來就是了!」
「藍魔怎麼說?」
「她說好,然後就去叫人了。」
呂雲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