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鳴謙從馬上跳下來,一身是血的跪在父親面前。
「卑職失守定海,請總督降罪。」
王之仁跨坐馬上,居高臨下的掃視著兒子,血染戰甲,馬鞍上掛著一串人頭,「那里可有張國柱狗頭?」
「卑職無能,張國柱帶著五百弓箭手跑了。」
王之仁下馬,抽起馬鞭對著兒子就是狠狠一鞭過去,打的王鳴謙直接就摔倒在地,他沖上去對著背上又是狠狠幾鞭,把罩衫都打爛了。
「混賬。」
另幾名趕到的定海營軍官一個個都跪在地上,不敢大聲說一句話。
王之仁抽了王鳴謙二十鞭後才停下手。
「來人,將這個無能的家伙拿下,就地免職,關押候審。」
錢肅樂等趕到,為王鳴謙求情。
「王將軍雖有過失,但也將功贖過,盡力彌補,今日也大敗張國柱,救了鄞城。」
「錢公不用為這畜生求情說話,監國殿下看在我的面子上,才破例授他定海參將,還署副總兵餃,讓他統帶一營,留守定海城,走前還幾番交待,要小心提防。可這畜生居然大咧咧的就孤身進了張國柱軍營,讓人直接擒拿,接著還把定海城給騙開,他死一百遍都不夠!」
「王公,王將軍今天也是拼死奮戰,不僅擊潰了張賊,還收復了定海城。」
當著眾人面,王之仁對王鳴謙下手十分狠,又是鞭刑,又是免職,關押。對原定海營其它軍官也很嚴厲,下令全都擼了關起來。
可對張國柱倒戈的那些手下軍官,卻很客氣。
就連之前張國柱逃跑時留下斷後的那千余人馬中被俘的可憐蟲,也表現的很客氣。
「張國柱已經逃往舟山,這是勢窮去依黃斌卿了。」
「王朝先的人馬蹤跡可有發現?」
簡單的商議了會,王之仁迅速帶兵返回定海,駐防這座寧波門戶,防範黃斌卿殺來。
錢肅樂仍守寧波鄞城,王之仁走前,還特意把兒子王鳴謙及定海營軍官都關在鄞城,讓錢肅樂幫忙看管,等候魯監國發落,以示自己公正無私。
張國柱手下倒戈的那兩千人,還有被俘的千余殿後的兵,王之仁也給錢肅樂留下兩千人,讓他負責先管理,他自己則把定海營的人和一千倒戈的帶走。
麾下兩營人馬倒是立馬就變成了四千。
話說張國柱也是個狠角色,見到王之仁關鍵時候趕到,立馬就跑路了,被王鳴謙追的急了,還把那一千余人留下斷後,只帶著自己家丁和五百弓箭手跑路。
一氣不停歇的跑到定海,城也沒進,直接跑到碼頭,坐上自己的船,帶著留守的那些人就出海了。
這逃跑的果決和迅速,連王鳴謙拼死都沒追上,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揚帆出海。
等王之仁帶兵進駐定海,重新接防這座大本營時,巡騎帶回來一隊人來。
卻是拼死從海上逃出來的王朝先一行。
王朝先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從黃斌卿虎口逃月兌,本想回崇明,可一想自己被黃斌卿算計這麼慘,現在要人沒人,回去崇明也沒有半點資本,萬一路上再遇黃斌卿追殺,那小命不保。
暗一合計,倒不如就投魯監國這邊去,只要逃過去,起碼黃斌卿就害不了。
此時也顧不得他原本是要跟黃斌卿合伙攻打寧紹了。
萬分狼狽的向巡邏浙兵說明身份,讓他們帶著來見王之仁。
一見面,王朝先也顧不得此時丟盔卸甲的狼狽樣,主動詳細的把情況說明。
「陳梧和黃斌卿都是包藏禍心的奸賊,我本是要南下兩廣,只因路過時派人去信黃斌卿勸說了他幾句,他居然對我也下手啊,假意說招待犒師,結果卻在海上伏擊我‧‧‧‧‧」
王之仁看著這個家伙,對他的話一個字也沒信。
不過卻還是客氣的安慰著他,還把自己的衣服解下來給他披上,又讓人為他們準備飯菜等。
等將他們先安置下來,他立馬召來手下詢問情況。
情報匯攏,王之仁基本上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王朝先跟黃斌卿火並,或者說是黃斌卿偷襲吞並王朝先人馬,這王朝先吃虧上當大敗。
不算稀奇的事,這年頭,誰都有可能是敵人,友軍也絕不會可靠。
何況是黃斌卿,這個惡鄰他也算是比較了解了,能做出這種事毫不稀奇。
听說王朝先麾下萬余人馬,其中四川白桿兵八千,如今在海上幾乎不戰而降,盡入黃斌卿之手,王之仁眉頭緊皺。
狗咬狗的事情旁觀的倒爽,可這黃斌卿這一來倒是實力大增,若是再接納張國柱,只怕會胃口大增,要來搶奪定海甚至是企圖奪取寧紹。
「不如趁黃斌卿新納王朝先部,我們主動進攻舟山,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這個提議讓他心動,但王之仁卻很快搖頭。
「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先穩定浙東,陳梧和張國柱雖已失敗,王朝先所部也盡為黃斌卿所吞,但寧紹仍有不少亂兵在,我們得掃清他們再說。」
「至于舟山和黃斌卿,不如以守待攻。」
王之仁匆匆從慈溪趕回,帶回了兩營人馬,可從定海營這次表現來看,就知道經過剛剛整編後,浙軍各營現在還很混亂虛弱,主動跨海去打黃斌卿,未必有多少勝算,還不如先消化下這次戰果,重新穩定各營。
加強整合,努力訓練。
「王朝先如何處置?」
「我看這家伙也沒安好心,只是被黃斌卿黑吃黑了,現在他沒兵沒權,不如干脆一刀砍了算了。」
「不,這人先留著。」王之仁捻著胡須,「他手下八千白桿兵如今盡被黃斌卿吞並,但黃斌卿想把這八千白桿兵嚼爛消化了可不易,我們留著王朝先,等攻打黃斌卿的時候,說不定還有大用。」
「況且,他也是擁立義陽王的八總兵之一,還是義陽王所授之兩廣總督,若是他這個時候主動轉投魯監國殿下,也是有很大影響的。」
「派一隊兵,送他去魯監國殿下那里吧。」
‧‧‧‧‧‧
舟山海上。
張國柱帶著千余敗兵漂泊海上,本欲去舟山投黃斌卿,結果卻在海上遇到幾個王朝先部下,听說黃斌卿居然一聲不吭的黑了王朝先,把他上萬人馬吞了,王朝先都墜海生死不知,也是嚇了一跳。
「他娘的這個黃斌卿,真他娘的心黑手辣!」
「咱們可不能去投他,要不然豈不是羊入虎口?」
幾員心月復都對黃斌卿十分畏懼,這種狠人,現在去了肯定沒好下場啊。
張國柱也非常狼狽,本想趁陳梧王朝先黃斌卿這些人內斗,他也好悄悄搶地盤擴充自己實力,到時好向義陽王討個伯爵總兵什麼的。
可誰想,敗的如此之快。
「我看浙江是呆不下去了,要不咱們下福建或廣東?」一人道。
「福建是鄭家的地盤,咱們這點人馬去了也沒前途。何況,這南下還得經過黃斌卿地盤,咱未必過的去。」
「那怎麼辦,咱們剛搶了定海,又打了寧波,總不能去投魯王或王之仁吧?」
「咱們剛抓了王之仁的兒子,這投他不是找死?」
「那要不回崇明?」
張國柱搖頭,「那義陽王也是個沒用的,你看這陳梧王朝先牛轟轟南下,結果三兩下被收拾光了,你說他又有何前途?」說著他咬咬牙,「我看,倒不如去杭州投女真人。」
「可是咱們當初在淮上也沒投清軍,現在投不是晚了?」
「當初是覺得這朱家氣數未盡,可現在看,都這份上了還總想著窩里斗,沒的機會了。咱們還是趕緊降清吧。」
「他娘的,現在手頭就這千把人馬,降清也沒什麼本錢啊。」幾員將領道。
張國柱倒是不慌,「怕什麼,咱們不還有船,不還有兵嗎?咱們就沿海北上,見機會就登陸搶錢搶糧,拉壯丁便是,咱們一路搶到杭州去,手上到時還怕湊不出一兩萬人馬?」
「還是大哥主意好!」
「好,就這麼說定了,北上投清!」
決議已定,當下也不再往舟山去,而是調轉方向,向北航行。
王之仁在重整定海營兵時,黃斌卿也正在舟山島上得意的清點他的戰利品,王朝先部八千白桿兵,還有幾千工匠船工百姓等,以及數百條船,連王朝先那枚兩廣總督印都落到了他的手上。
于是黃斌卿很不客氣的便直接給自己加了個官,大明左都督、太子太師、肅靖伯、水陸官義招討總兵官、總督兩廣軍務兼提督糧餉。
自已加封總督後,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給兩個弟弟俱加封為總兵官,兩個兒子和佷子以及幾個手下大將,俱加封為副總兵、參將。
將手下兩萬多兵馬整合,擴編為五軍,分前後左中右五軍,自領中軍,其余四軍由兩個兄弟和兩個兒子分領,各以總兵、副將餃統領。
每軍五千正兵,再各分五營,每營一千,各營官各授游擊將軍。
黃斌卿直接在島上開府建牙,打出左都督府、水陸官義招討總兵官行轅、兩廣總督行轅等牌子來。
「報!」
「伯爺,陳梧慈溪兵敗,被魯王和王之仁斬殺,其部被兼並。」
「還有張國柱奪定海後攻寧波鄞城,部下嘩變,王之仁又回頭殺到,大潰,逃入海中,已不知去向。」
本來正得意的黃斌卿聞言愣住。
外號虎痴的黃斌卿良久後嘆了聲氣,「這個陳梧,真是一將無能累死三軍,還有這個張國柱,也是個蠢貨。」
「伯爺,現在怎麼辦,要出兵攻打定海嗎?」
黃斌卿偏著頭冷笑了幾聲,「不急,陳梧死了,張國柱敗了,既然如此,那這浙閩總督,也便由某一肩兼了。」
黃斌卿給自己又加了個官,現在是水陸官義招討總兵官、浙閩總督兼兩廣總督了。
「派船去海上和沿岸搜尋張國柱和其部下,找到後,把這敗軍逃將腦袋砍回來,再把他的部下帶回舟山來。」
「記得再搜尋一個王朝先,活要見人死要見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