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之前,李遇春特意讓嚴我公為他寫了幾封報告,一封提前準備好的捷報,稱擒斬了偽魯監國之弟偽江南提督朱武,大破偽明賊軍三萬余並附逆亂民八萬余眾。
還有給巴喇章京幾什哈與自己請功的文書,最後順便還給嚴我公一封請功舉薦信,說他忠心耿耿,義勇無雙,表薦他為嘉興知府。
翻身上馬的那一刻,李遇春懷揣這幾封提前寫好的文書,覺得自己勝利在握,等黎明時分先破賊偽提督營地生擒那朱武,然後挾擒賊首之威,再來個大殺四方,將賊眾諸營各個擊破。
一想到將這數萬亂軍擊敗,李遇春都不由的豪邁萬分。
說實話,他獨自領兵之後,都還不曾打過這麼大的勝仗,不管是當年在勇衛營黃得功麾下時,還是後來降清在多鐸、博洛帳下,都不曾立過如此大功。
他甚至已經開始想著立下如此大功,那怎麼也得升為一鎮總兵,甚至可能加一省提督了。蘇松提督是吳兆勝,浙江提督是田雄,都沒位置了,那或許可以謀一個福建提督?
再不濟,謀一個寧波總兵總可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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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張名振正在馬腰湖畔親自部署作戰計劃。
「此戰,只許勝不許敗!」
張名振麾下的阮進、王朝先、張名斌、張名甲、金允彥、方簡、張晉爵、朱鼎國等諸將都認真點頭,監國都親自以身為餌了,這一仗可以說賭上了全部,若是他們不能勝,那就天崩了。
「我當年還在京營時,也是出關跟韃子打過數次的,韃子也不過是兩只眼楮一張嘴,兩個肩膀扛個腦袋的凡身肉軀,只不過他們生在關外遼東白山黑水的苦寒之地,所以更加皮糙肉厚一點罷了。」
「但來到這江南水鄉,韃子可就水土不服了,他們不怕冷但最怕熱,現在六月天,韃子白天都不敢出門。」
「還有韃子雖然裝備的綿甲鐵布甲較好,可在這江南水鄉,這沉重的甲冑不全是好事,一落水連個泡都冒不起就得沉底喂魚。」
「當然,別看韃子五百騎,但本鎮已經查明,那些不過是些騎馬步甲,射箭的本事是有的,但騎射本事不比咱強,他們步戰時雖敢打敢沖,但也沒三頭六臂,對付我大明戰陣,以往主要是靠盾車和長槍,但今晚,天時地利皆在我,這些韃虜必死無疑!」
張名振論打仗本事,軍伍經驗絲毫不比李遇春差,李遇春出身勇衛營,張名振則出身京營,關外韃子關內流賊都是打過的。
「今日殿下已經決定,北伐諸營此戰過後,將一分為二,每營改為五百戰兵,一百八十名長夫。營官的月銀也大大提升,營官每月銀五十兩,外加公費銀一百五十兩,親丁名糧、夫銀另加五十兩。」
「諸位,殿下這是下血本厚餉養軍,區區五百兵一營官,其待遇都勝過朝廷之前的總兵正常俸祿了。」
「這次戰後從十一營擴增至二十二營,新增十一個營官位置,以及還有新設的二十二個營副位置,都將從這次戰斗中表現最好的哨官中提拔,各位,咱們雖然是忠君愛國為國而戰為君而戰,為忠義而戰,但有這麼好的待遇,當然也不能錯過。」
這麼好的待遇,當上一個營官,一個月這幾項擺在面上的收益就足二百五十兩銀子了,哪怕按現在的暫發半餉的實發算,一個月也一百二十五兩到手了,剩下的一半也不是不發,只是要暫欠而已。
這一年下來實發直接就到手一千五百兩了,若是全發就是三千兩。
這待遇,已經非常豐厚了。
朱以海堅持厚餉供軍,理由也很簡單,眼下國勢傾頹,將士們打仗那真的是提著腦袋拼命,甚至朝不保夕的,這種情況下,不可能還只跟將士們談忠義,要讓別人拼死賣命,起碼也得給錢啊。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眼下這種局勢時,厚餉也是激發戰斗力的一種方式,同時也能避免軍紀敗壞,戰斗力下降。
至于說重餉後錢怎麼來,朱以海已經開始推行厘金制度,要以厘金代替舊稅,把錢收上來,甚至通過鎮壓漢奸賣國賊、土豪劣紳土匪山賊等繳獲補充。
總之當兵的只管打仗就好,錢糧自有糧台處,有戶部有地方府縣衙門負責。
一個戰兵上等兵月銀也提高到四兩五,二等兵四兩二,三等兵三兩九,就算發半餉,三等兵也能拿到近二兩,比之前朝廷官兵全餉還多。
「此戰,斬殺、俘虜一個真韃,賞銀十兩,斬殺、俘虜一個偽韃,賞銀五兩!」
「並有集體軍功賞賜。」
李自成攻打開封時,周王前後掏出一百四十萬兩白銀擺在開封城頭上,硬是擋住了李自成三打開封府,銀子的力量是極強的。
朱以海現在也是拼命,只要能贏,現在掏多少銀子都不虧,要是輸了,就什麼都別提了。
打澉浦,駐鄉里,這半月來,北伐軍發了一大筆橫財,從寧波紹興過來又還帶來不少銀子,而陳潛夫這次來,張國維于穎他們又想辦法給他送來許多銀子。
朱以海現在手中很富有,他不可能把這些銀子挖坑埋地下,更不可能等著下崽。
一眾軍官們听到張名振的話,都很振奮,大家雖也滿口忠君愛國,但又哪個武夫不愛錢呢,現在既能忠君愛國又能名正言順的拿錢,自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營官以下,按日計餉,哨官每日餉銀三錢,一月九兩,隊長每日二錢,一月六兩。上等兵每日一錢五,二等兵每日一錢四,三等兵每日一錢三,長夫每日都有一錢。
「營以上,將增設統領、分統,分統領兩營,統領領四營,營官授守備,哨官授千總,隊長授把總,分統為都司餃,統領為游擊餃,營官以上各級軍官,都按階餃給親丁名糧外,另相應增加公費銀。」
鎮標、神機、勇衛、旗手、世忠在眉山之戰後,擴編為左右營,現在則將再分為前後左右營,每一大營下轄四營,戰兵兩千加長夫七百二,以一名游擊為統領,下面又設兩名分統這都司餃各領兩營。
營頭增加,軍官位置也增加了,對一眾軍官們來說,不僅月餉增加了,甚至還要升官。
大戰之前,這是一記強心針,搞的一眾武官們都十分激昂。
「除羽林各營外,剩下的這二十營,二十個營官、二十個營副、十個都司分統,五個游擊統領,誰上誰下,全憑此戰表現。」
阮進拍著胸脯,「請軍門放心,咱們石浦出來的兵,絕不給您丟人。」
張名振對他點頭,「此戰水上舟船,皆由你統領,殿下早有意要建一支專門的水師,我已向殿下舉薦了你,你好好表現。」
「放心吧。」
阮進船工出身,後來下海為盜,曾經與阮氏兄弟們一起,駕一條船,就滅了海上一股海賊勢,破對方賊船三百余艘,一時震驚海上,連鄭氏集團都派人來招攬,只是他跟鄭家不和,才駕船北上,最後敗在張名振手下,為其招安。
論水戰,這里沒有一個是他對手。
就算是鄭家的船長來了,阮進也不甘示弱的。
「戰利品怎麼分?」張名斌問,他是張名振的四弟,比起三哥名揚的沉穩,二哥名振的穩重,大哥名甲的精明,行事比較不羈,不過一身武藝倒是極好的。
「原則上所有繳獲歸公,不得私藏。」
「我是說鎧甲武器刀槍這些,尤其是鎧甲和戰馬,咱們現在各營擴張的快,這次一營分兩營,原本一營戰兵八百,現在擴成兩營千人,每營就都還得招一百新兵,或由原來的長夫轉為戰兵,這武器鎧甲可就會有欠缺。」
紹興那邊剛送來了一些,但鎧甲也是稀缺的,還有火槍火炮子藥等更是,戰馬就更別說了,江南之地本就缺馬。
誰都希望自己手下兵強馬壯,這武器裝備便是關鍵。
「這樣,各營戰場繳獲所得,可以自留一半,另一半上繳後再統一分配,如何?」
「才一半麼?」張名斌撇嘴。
張名振瞪了眼這兄弟,「別不知足。」
「一半就一半吧,只要我繳獲足夠,也夠我把弟兄們全副武裝了。到時若有多,我再跟其它營換所需吧。」
「別大話說太滿,先拿出本事來多殺傷才能多繳獲。」
「放心吧,我手下一營兒郎,那都是個頂個的好漢,這次我怎麼說也得憑功搶個統領游擊啊。」
張名振不理會他,繼續做安排。
「諸位就按這般行事,可有異議?」
「總鎮計劃很好,沒意見。」阮進等都表示贊同。
「好,各去準備吧,看到那湖中那船那燈那旗沒有?那是監國所在,那也是大明,除非我們死絕,否則絕不許韃虜漢奸們接近那一步!」
張名振等積極備戰,悄悄的把主力各營調到了馬腰湖一線,而在祝家莊外圍,則留下了沈文忠聯絡協調的鄉勇人馬。
子夜剛過。
幾什哈、李遇春各率滿漢五百騎悄然出了祝家莊,人餃枚馬裹蹄,不舉燈火,就借著點星光,模黑奔向十余里外的馬腰湖,誓言一舉擒斬偽提督朱武。
嚴我公獻被李遇春當成自己的臥龍,特意隨軍帶著。
李遇春自信滿滿,總想吟詩一首,卻苦于月復中沒有墨水,只好問身邊馬上的嚴我公,「先生可有什麼詩符合當下氣氛的,吟一首來助助興!」
「前軍夜戰洮河北,已報生擒吐谷渾。」
「好詩,再來。」
「明敕星馳封寶劍,辭君一夜取樓蘭!」
「好詩好詩!先生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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