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得勝港。
得勝港原名塘口,地處鹽鐵塘入黃浦江口,嘉靖年間,倭寇屢犯,明總兵湯克寬在此大敗倭寇,從此改名得勝港。
不過此時,得勝港中卻停滿了從太湖潰敗下來的黃蜚水師殘兵,無數的船只從太湖南面東下,爭先恐後,毫無秩序。
到了得勝港,遠離了蘇州,總算稍稍安定。
得勝港在明以來早形成了繁華小鎮,有一條半里長的集鎮,百貨店肉鋪茶館藥店客棧飯館銀鋪典當行應有盡有。
黃蜚艦隊敗退下來,遠離蘇州在此終于得以暫時松口氣,黃蜚這個提督總兵官也終于能夠開始試著收攏人馬,重整隊伍。
跑的時候太匆忙,糧草輜重也來不及帶,這個時候也得上岸補充。
于是得勝港立即成了一個繁忙的大集市,船上的士兵帶著家眷上岸購糧買菜撿柴打水,又或挖點野菜捕點魚,還有失散了家人的,在到處呼喚家人的名字,希望能夠團聚。
此時不遠處的松江府雖打著綠旗,但守備空虛,綠營主力隨嚴我公李遇春等北上蘇州,而明總督沈猶龍巡撫王永祚漕運總督吳易等也都奉朱以海監國令,帶著隊伍下鄉去了。
一時間,得勝港這樣的重要港口碼頭,倒讓黃蜚他們這支逃亡艦隊成了落腳地。
不遠處。
李率泰領著一千三百騎韃子一路沿江追擊,雖然黃蜚沒走北邊的吳淞江出海而走了南面的黃浦江,但也還在他的預料之中。
他這一路尾隨,猶如一只非常有耐心的狼王,緊隨不舍,還小心的隱藏著行蹤,憑著老練的經驗和足夠的耐心,到現在都還尾隨潛伏,並沒急著出擊。
而這耐心也換來了很好的結果,隨著遠離蘇州、太湖,黃蜚的這支潰兵也越來越松懈,他們不再急匆匆的逃跑,現在得勝港開始休整聚攏,他們的船停滿了得勝港。
在這個旱季缺水時期,得勝港的水面不寬,這無數的船只又缺少秩序,于是大小船只雜亂無序的擠在一起,鋪天接地的。
這支敗軍也毫無軍紀,更沒多少警惕可言。
李率泰的手下簡單的偽裝一下,就輕易的扮做商人到了得勝港,甚至還被一個軍官拉著他們,讓把貨直接挑到他們船上去賣。
他們輕松的就在得勝港里來來去去,甚至上了許多條船,明軍毫無戒備,就跟個集市一樣任意出入無阻。
李率泰十分謹慎,反復的試探觀察,甚至親自偽裝去了一趟回來後,終于確信,這些明軍真是沒有戒備。
「這黃蜚也號稱老將,這半輩子仗怎麼打的?」
對黃蜚一通嘲諷過後,李率泰很快擬定了一個作戰計劃,全軍潛伏養精蓄銳,等到半夜時分,飽餐一頓後兵分兩路,從得勝港的兩頭同時縱火。
得勝港擠滿了船,大船小船緊挨著,擠的成一片陸地。
騎兵縱火非常順利,他們提前備了火箭、硫磺、火油等一些引火之物,恰又逢南風四起,于是半夜時分,得勝港里的明軍還帶著老婆孩子們在船上睡覺,睡的正香時,無數火箭襲來。
猶如天火流星。
火趁風勢,迅速蔓延。
港口兩頭火起,當明軍發現被襲擊,想要逃亡,卻發現船挨的太緊,根本無法迅速月兌離,而兩頭被縱火,引燃了無數船只,更是把整支艦隊圍在中間燒。
無數的明軍只得棄船跳水,可此時大風催的火更猛,水面上到處是熊熊烈焰,跳水都只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到處都是慘叫之聲。
許多士兵試圖駕船沖出一條生路,可最終都徒勞無功。
大火中,正在岸上小鎮一處大宅里休息的黃蜚被驚醒,迅速披甲上馬,在家丁護衛下突圍,結果沒跑出多遠,就撞上迎面攔截的虜騎。
一番混戰,黃蜚連中三箭。
他逃到河邊,跳入水中,結果仍被清軍用繩鉤扯住,從河里給拖了上來俘虜。
從太湖逃到此還有差不多兩萬人,卻被一把火將無數船只盡皆燒毀,直接就燒死了幾千人,其余人失了船受了傷,連刀兵都沒了,最後大多淪為了李率泰部的俘虜。
李率泰只用了一把火就擊敗了這支兩萬人的潰軍,然後用了三天的時間在抓俘虜,他進入松江府城,調副將沈潘等綠營一起抓俘虜,松江城中到處都是關押的煙燻火燎狼狽不堪的俘虜。
經此一戰,大明最後一支北方的正規水師全軍覆沒。
李率泰得意洋洋的開始給蘇州寫信報捷。
「報,將軍,蘇州土撫台派家丁來見,蘇州丟了!」
「什麼?」李率泰愣住。
「蘇州怎麼可能丟了?吳志葵被我一戰擊潰,黃蜚數萬大軍更是一潰千里,如今還被我斬盡殺絕,蘇州怎麼丟的?」
「奴才不知。」
「趕緊把人給我叫來,這個土國寶,平日里只知道搜刮,想不到如今無能,老子定要狠狠的參他一本。」李率泰怒氣沖沖,他跟土國寶文武協力並鎮蘇州,他這個侍郎兼梅勒章京,本也有監視土國寶這個降將之意。
平時土國寶各種貪污搜刮,但土國寶也挺懂事,總不會少他一份孝敬,所以他一般也就睜只眼閉只眼,可現在把城都給丟了,那他也是要受牽連的。
很快,土國寶的家丁被帶了進來。
「到底怎麼回事,蘇州城怎麼可能丟?」
來人左右看了看,「稟侍郎,此事涉及重大機密,撫台交待,只可出于我口入于侍郎之耳,絕不能讓第三人知曉,否則後果嚴重。」
李率泰此時一肚子火,不耐煩的揮手讓家丁退下。
「好了,現在就剩下你我,說吧。」
家丁卻又上前幾步,「請侍郎近前兩步傾听。」
李率泰上前幾步,兩人面對面站著。
「事情是這樣的‧‧‧‧」那家丁湊到他耳邊說著,聲音卻越來越小,李率泰不由的更靠近了些。
然後下一刻突然肋下劇痛傳來。
那家丁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袖中掏出一柄尖刺,狠狠的刺入他的肋下,那位置極為精準,從肋側直刺心髒,一擊斃命。
他想叫,卻感覺渾身的力氣都在抽離,嘴張大,卻只能一口口的吐出鮮血。
那人卻又刺了幾刀。
最後扶著李率泰放下,又拔刀將他腦袋割了下來,扯了一面旗幟將腦袋包起離開。
帳外。
「李侍郎把帳中那個紅燒豬頭賞賜給我了,我還急著要趕回蘇州覆命,先走了,下次兄弟們回蘇州,我再請客喝酒。對了,侍郎吩咐說要給朝廷寫道重要奏章,讓你們沒吩咐不要進去打擾。」
說完,那人提著包袱腳步匆匆而去,很快便騎馬出城遠去。
李率泰的家丁也沒在意,仍守在屋外,可許久都不見帳中有吩咐和動靜,終于忍不敲門,可仍沒回應。
有些警覺的推門進入。
卻赫然看到李率泰正端坐在屋中,可是人身卻頂著個紅燒豬頭。
本屬于李率泰的腦袋,卻不見了蹤影。
家丁嚇的三魂沒了兩魂,跌撞著沖上前,卻看到豬頭人身的胸前貼著張紙。
「殺韃虜侍郎李率泰者,大明江南提督朱武也!」
望著這些,那家丁發出了絕望的嘶吼,引來外面的其余家丁,可當他們看到面前的這一幕時,也都目瞪口呆,發出絕望的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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