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
嚴我公按兵不動,借口錢糧無措,綠營馳廢,又長江、運河被明水師截斷,堅持要待秋糧征收上來後再出兵。
他呆在經略衙門,給攝政王上書,請求重整江南綠營。
「臣建議請于江南設漕運總督,並江寧、鳳廬二巡撫,總督及二撫各設標營,下分左右二營,統將八人,兵各四千,並設奇兵、游兵各一營三千。
設綠營安徽提督一員、蘇松提督一員、江寧操江提督一員,各分中左右前後五營,將八員,兵五千。
並于蘇州、鎮江、浦口、安慶、池太、東山、廣德設八鎮總兵官,設狼山等七協副將,金山、常州各營參將、游擊、守備,分領營兵。
又南方五省經略設經標五營,江南江西河南三省總督督標五營,各五千。
江南省則計經標五千,督標五千,漕標四千,三提督各五千,兩巡撫各四千,八鎮總兵各三千,七協副將各一千,參將、游擊等十八營一萬人,總計六萬八千員額!」
「此外其余各總兵、副將、參將、游擊、守備諸營皆裁撤合並。」
「另河南設巡撫一員,撫標二營兩千,提督一員,提標三營三千,設河北、南陽、開歸三鎮總兵,鎮標各兩營二千人,設開封副將、守備以下將領七員,兵一千。河南衛輝、汝寧、歸德各營各參將等,兵各一千,磁州營都司、嵩山守備等,各五百。
江西設江西巡撫和南贛巡撫,撫標各左右營兩千,設提督一員,提標五千,設南贛、九江二總兵,標營各五千,設袁州等四協鎮副總兵,兵各二千,廣德等各營參將,撫州各水師營,兵各六百‧‧‧‧‧
浙江設總督、巡撫、提督,督標三千,撫標兩千,提標三千,設定海、衢州二鎮總兵,錢塘、台州水師各三營三千,設湖州嘉興等七協副將,標兵各三營,每協兩千五百兵,設金華嚴州處州三副將,標兵各一千六‧‧‧‧‧
嚴我公一口氣把江南、河南、江西、浙江甚至福建五省的綠營全都給重新整編,一下子開出了將近二十萬的綠營編制。
然後用這張名單,向北京請糧要餉,要編制官餃,要軍械裝備。
嚴我公把東南五省的情況說的非常嚴重,提出原有之降兵皆不可用,虛籍冒名嚴重,軍官吃空餉克扣兵糧,裝備落後,訓練不足等等,反正大多都不堪用。
所以現在要把五省之原衛所、營兵全都裁撤,重新整編新綠營,實兵實餉,補給器械裝備,尤其是得重新打造一支長江水師和浙江水師,如此才能跟明軍的水師對抗。
在此之前,朝廷應當停止向南進軍,先整編好綠營,重新疏通運河,保障長江通航安全後,才能南下。
否則八旗雖精銳能戰,可無糧餉支持,無綠營協助,則孤軍南下,深入敵後,會陷入極大的危險,此次康喀喇常州被圍就是最大的教訓,江寧明明有兵,卻就是無法及時前去救援,因為無糧餉,運河又堵塞。
現在揚州又失,好在湖廣恢復,所以現在應當暫停軍事進攻,而專心整頓綠營,恢復地方安穩,等積聚錢糧之後,才能大規模用兵。
他還趁機把原來江南的那些巡撫、提督、總兵等都彈劾了一遍,反正就沒幾個能用的奴才。
嚴我公的這份整軍名單里沒有算上八旗,他建議在南方重鎮要地,都設駐防八旗,派王公貝勒坐鎮統領,不歸地方督撫管轄,不僅江寧蘇州松江杭州要駐防八旗,揚州、鎮江、淮安、鳳陽、安慶、九江、太平等這些重鎮,也得駐防八旗。
如此八旗、綠營互相支援,可保南方無憂。
當然,不說八旗駐防,僅是江南五省這二十萬綠營整編,就得要朝廷的命,畢竟按嚴我公所說,原來的那些兵缺甲少械的,水師更是連正經戰船都沒,城防和江防還有戰船上更缺火炮,這些裝備要補充好,可不簡單。
更別說二十萬兵馬,哪怕一兵一兩銀子一月,一個月也得二十萬兩軍餉,一年就是二百多萬,可實際上一個月一兩哪夠,嚴我公也說了,人家明軍現在軍餉大大提高了,一個輔兵民夫一個月都三兩銀子了,一個披甲戰兵一個月甚至四兩五錢銀子。
人家還有安家銀等。
所以為了鼓舞士氣,咱們江南綠營也得提高軍餉。
至少一個月起碼得三兩銀子吧。
嚴我公的這些建議里,還有一點比較重要,就是他認為原來朝廷招降安置地方的那些將領、兵員,大多不是流賊出身就是明軍出身,這些人滿身壞習氣,軍官們喜歡克扣兵餉,士兵又膽小怕事,這些人皆不堪用,最好是遣散回家,重新招募一些本份老實的良民,比如農民、礦工等,不要那些市井之徒,奸滑膽小不老實。
最後還不忘記又彈劾了江北提督劉良佐一把,說這個廣昌伯爵未戰先逃,接連棄城,實在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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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
多爾袞面前擺著兩份奏章,一份是曾讓他失望的洪承疇發回來的,一份是被他寄予厚望的嚴我公發來的。
兩位經略發回的奏章,一個報喜,湖廣大捷,一個報憂,江南糜爛。
不過報喜的洪承疇卻還在安慶,並沒能參與湖廣大戰中,報憂的嚴我公雖說江南糜爛,卻也收復了杭州湖州,保住了松江嘉興,又剛解了常州之圍,第三次收復蘇州。
「想不到南方局勢到如此地步了,這兩位經略的奏章,你們怎麼看?」多爾袞問。
吏部侍郎兼侍讀學士陳名夏直言,「臣以為嚴經略雖是報憂,但還是看的出來,是在辦實事的,倒是洪經略雖是報喜,但這湖廣局面可以說跟他沒半點關系。」
「而且湖廣雖報大捷,但臣以為,湖廣才是真正糜爛了,先前明軍破襄陽奪荊州,掃蕩江北,每下一城就拆一城,就遷一城之民,搞的千里無人煙,百里無雞鳴,如今武昌圍城雖然意外結束,還接連收復荊襄岳州長沙等地,但湖廣已經打爛了,沒有個幾年時間,都難以恢復。荊州襄陽長沙等城也只是得了幾座空城而已。」
「且此次湖廣大捷,明軍也僅是驚潰,並未真正敗亡,他們仍據鄖陽、巴東、偏沅、衡陽等地據守,這些地方偏僻路險,易守難攻。」
「湖廣本是糧倉,現在湖廣和蘇松這兩個糧倉和漕糧產地都被打爛了,這是最麻煩的。」
多爾袞對陳名夏所說的話很贊同。
「錢侍郎?」
禮部侍郎兼管秘書院事的錢謙益起身,「臣以為最壞的還是漕運,如今長江和運河甚至海運都盡在明軍控制之下,不解決此事,朝廷再無漕糧、賦銀入京,失去湖廣和江南的糧銀,朝廷連百官俸祿都要發不出去。」
「江南的漢兵,真的就如此不堪用嗎?」多爾袞嘆氣,他自率軍攻入北京後,便一直坐鎮朝中,再沒南下一步,對南方的漢兵了解不多。
可下面報上來的這些,實在太過震駭。
蘇松提督吳勝兆叛明,嘉定總兵李成棟叛明,浙江總督張存仁棄城逃跑,浙江提督田雄畏罪自盡,還有諸如劉良佐連棄多城。
更別說勒克德渾這段日子天天上報,彈劾安寧池太等長江上游的這些綠營漢兵,是如何無能,讓他這八旗援兵路上得不到補給,還得替他們擦收復失地等。
明明擁有精銳八旗,卻打不到敵人,勒克德渾氣的發瘋。
而剛丟了揚州的新漕運總督陳泰也彈劾劉良佐,說他之前輕棄揚州等地,而他南下後向他調兵南下,他卻只拔三千老弱綠營給他,致使他在揚州城面對明軍主力時,再次失了揚州。
錢謙益見多爾袞沉默,出聲提議,「臣斗膽提議,不如先與明議和,承認魯監國明主之位,與明南北朝並立。」
陳名夏冷笑,「錢公這是何意?莫不還懷念故主?」
錢謙益對這個小人得志的家伙向來瞧不起,陳名夏是崇禎十六年的探花,初授翰林院編修,後授戶兵二科的都給事中,仕途可以說非常不錯,只是他運道不好,李自成很快攻進北京。
這個家伙不甘心十年寒窗苦讀就此浪費,馬上就去迎接闖王入京,又做了大順朝的翰林,可誰想沒多久清軍又入北京,這家伙仍然是馬上就去迎清軍,再做翰林。
本來听聞李自成兵敗山海關時,他是打算南下奔南京弘光朝的,可是听說阮大鋮已經把他定為順逆後,他中途掉頭又回了北京,轉頭去迎了清軍。
靠著原朝中的同黨保定巡撫王文奎向多爾袞推薦,他又做了翰林,在多爾袞這里,陳名夏雖年輕資歷淺,但他確實夠聰明也很有見識,又舍的下臉面肯奉承多爾袞,因此極得賞識,地位平步青雲,甚至成為降清明官中南人首領。
錢謙益這個原東林領袖在這個後進領袖面前,自然成了障礙。
「攝政王殿下,臣並非心念故明,只是為朝廷考慮,眼下湖廣和江南都已經徹底糜爛,而那位魯監國也確實有幾分本事,能夠迅速收拾人心,還總能給我們造成破壞,若是再這麼打下去,這是兩敗俱傷,對朝廷來說,這是最壞的局面。」
「倒不如假意和議,穩住南邊,然後等我們先穩定中原北方各地,恢復湖廣江南兩大糧倉,重新打造一支水師艦隊,到時再大舉南下,一舉滅掉他們。明軍現在所倚仗的,不過是水師而已,只要我們補上這個短板,則滅明軍易如反掌,就算他們逃去福建廣東,都能一路追殲!」
「暫時收縮,也只是為了下一次打出更有力的拳頭啊。」
多爾袞對這番解釋很滿意,確實有幾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