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江。
御營入城。
出現了夾道歡迎的場面,雖然來的人沒有想象中多,但仍然有上萬百姓前來迎接,他們中有部份人甚至直接把辮子剪了。
「那些還留著鼠尾辮的是何居心?那些躲著不肯出來迎接的,甚至先前拖家帶口逃往江寧的又是何居心?殿下,臣請派兵好好甄別。」
黃斌卿惡狠狠的道。
「虎痴不必如此。」朱以海不以為意的對他道,這個黃斌卿曾經擁立弘光、益陽王,後來一度想做個海上土司島夷,跟韃子不侵不犯,後來迫于朱以海的威懾,才最終離開了舟山到了靖江。
靖江畢竟比不得舟山,黃斌卿這個浙直水師提督這半年來,數次進行了整編,軍官、士卒都大換血,連手下將官們也多以升調為名調到其它軍中,因此他現在這個提督,現在雖非御營官,但完全是被朱以海掌控的。
他的態度轉變的也很快,從原來對朱以海的不予理睬,甚至公然派兵去打糧征兵,到如今老老實實,甚至表現的有些過于積極。
說到底,還是他失去了原本自己那支人馬的掌控權了。
當初的舟山水師也本是幾路兵拼湊而起,朱以海先分化了周鶴芝,再一通整編,他也就幾乎成光桿司令,再無法掌握這支新的浙直水師。
加之現在女兒入侍監國,懷有身孕,黃斌卿也就從一個試圖割據的軍閥,變成了朱以海麾下敢打敢沖的先鋒。
「孤很早之前就說過,堅持不剃發的是忠義良民,被迫剃發的是可憐難民,主動剃發的是順民奴才,是要區分對待的。剃不剃發不能簡單的判斷是忠是奸。
就如眼前,肯剪辮來迎的自然是忠義良民了,但那些來迎接沒剃發的,也同樣是忠義的,只是還心存一些猶豫不安罷了,至于沒來迎接的,也不能說他們就一定是奸民。」
身處亂世之中,尤其是那些底層的老百姓,他們就如浮萍一樣無依,鎮江被清佔領了半年,又是重要的大鎮,這里的百姓對于清廷的畏懼,對于大明是否長駐鎮江的不確定性,讓他們有些人不敢公然迎接明軍,也是能夠理解的,畢竟怕清軍回來報復。
朱以海認為這一切主要原因還是在于大明,是大明當初沒守住鎮江,讓這里百姓被迫淪于韃子鐵蹄之下,受他們統治,所以現在想要他們馬上全心擁護也不可能。
就如當初黃斌卿都不服自己這個魯監國,所以很多事情想開些。
百姓現在對他們還遲疑,那就繼續展示實力,繼續痛揍韃子,到時他們自然也就擁護了。
甚至說的再直白一些,自古以來,普通百姓本就是如風中草一樣,他們絕大多數都只能是臣服于強者的。
歷代朝廷為何總要再三強調忠義這些,就是因為這些東西對普通老百姓來說,是很虛無的,他們要優先生存,然後溫飽,再談禮儀忠義。
這時代的老百姓,甚至大多數都沒有民族、國家這樣的概念,他們眼里,明清戰爭不過是龍椅換個人,改朝換代而已。
而真正上層的精英士大夫份子們,這些人倒是能夠理解這些概念,但他們卻要維護自己的利益,所以國難當頭,也只有一部份真正忠貞義士能站出來,更多的人都只是兩頭搖擺。
「不能縱容啊!」黃斌卿勸說,如今這位一心以國丈自居了。
「忠義值得獎賞,背叛也需要懲戒,但不能隨意擴大。」朱以海有自己的原則,「那些來迎的,每人賞糧一斗,每條剪下來的發辮收上來,再賞銀一錢或換糧一斗。」
「沒來迎接,不賞不罰。」
「派人調查一下,鎮江淪陷後這半年里,積極為韃子辦事的官吏都免職,其中有害民的貪官污吏和劣紳等,則處以相應的懲罰,或罰銀糧或抄沒田宅,極惡劣者,處死、抄家!」
罰賞兩頭尖,中間的不管。
一條辮子換一錢銀子,或是直接換一斗糧食。一斗糧食雖不多,但在饑荒之時,卻又能夠一家人支撐十天半個月的。
「這個旨意一下,只怕會有無數人剪辮來換賞了。」
「這不挺好嗎,一萬條辮子,我們也不過出一千兩銀子或一千石糧食,但這換回來的可不僅是一萬條辮子,而是一萬個支持我們的人。」
「殿下,可剪辮也未必就真心支持啊。」
朱以海哈哈一笑,真不真心,說到底還得看他們有沒有實力,但他仍然覺得糧食換辮子這個事值得一做,一來本身也需要救濟百姓災民,現在用糧食換辮子看似附加條件,但表面上也還是能造成不小的轟動效應。
不管到底多少個是為了糧食還是真心擁護,起碼這大家積極剪辮子這事,就能影響很大。
韃子那邊強迫剃發,我們這邊積極剪辮,這就是意識形狀,甚至是輿論上的爭奪。
繡有金龍的皇旗在鎮江城頭升起,這是監國朱以海的身份旗幟,黃金五爪神龍張牙舞爪,睥睨天下,傲視眾生。
然後是黃龍吞金烏的御營金吾鎮旗,九頭鳥的御營水師伏波鎮旗,九頭蛟的御營水師定海鎮旗,以及旗手鎮的青龍旗,勇衛鎮的白虎旗、勇士鎮的朱雀旗、羽林鎮的玄武旗、世忠鎮的貔貅旗,千牛鎮的夔牛旗,錦衣衛的飛魚旗‧‧‧‧‧‧
一面面大旗升起。
鎮江城的接收很順利,在經略嚴我公被屬下架著逃往江寧城,在土國寶帶著敗兵繞城而過,在陳錦、巴山、張大猷等與兩千五江寧八旗全軍覆沒于鎮江營時,鎮江城里的官員,還有一些跟清廷關系較緊密的都跑了。
也有一些大戶怕被劫掠,也跟著跑了。
有些想跑還沒來的及,有些剛出城不遠,也被明軍‘勸說’了回來,接下來監國派兵安民,巡視城防街道,維持治安。
還架起粥棚。
「鎮江城中繳獲了大量物資,有鎧甲、刀槍、火藥,甚至城里還有許多大炮,紅衣大炮就有三十多門‧‧‧‧‧‧」
「糧食也繳獲了不少,另外布匹、棉花等也很多‧‧‧‧‧‧‧」
朱以海聞言一點不驚訝,鎮江城中儲存了多少戰爭物資,這些嚴我公已經提前告訴他了,甚至分別存在哪個倉庫等,都是連賬本帶位置一起報告給他了。
「沒有奸人毀壞吧?」
「沒有。」
見清軍逃跑,那些看守的吏員民壯等,哪個敢有膽子說放火燒毀?倒是有些膽子較大的,趁機偷盜私分了一些拉走,可朱以海這里早有數,他們就算燒了賬本也沒用,對不上數的直接把人抓起來一審就清楚了。
「殿下,嚴我公和土國寶約有五千人退往江寧城,江寧城中還有馬國柱的三千督撫,以及一些鄉團民壯等,營兵合計也就八千左右,現在蕪湖蘇州等地兵也一時增援不及,我們是否乘勝追擊,一舉拿下江寧,恢復南京?」
大學士沈宸荃激動的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