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前線形勢更加惡化,皇父攝政王多爾袞吐血數次,病情嚴重。
據坊間傳聞,洪承疇和劉澤清反叛消息傳回,多爾袞直接吐血數升,差點就一命嗚呼,聖母皇太後日夜親自照顧, 以口渡參湯,才救回條命。
京城也開始戒嚴了。
壞消息是一個接一個,洪承疇反于滄州,奪滄州、破河間,劉澤清在山東密謀造反,其心月復在曹州招降納叛,起兵攻城奪縣。
從萊州敗回遼東的耿仲明, 居然在海州叛亂, 攻下海州後, 還揮兵打遼陽,遼陽守住了,又調頭聯合明水師攻蓋州,蓋州守城的蒙古兵居然棄城而跑,蓋州失守。
西線在策反了馬科、白廣恩、王光恩,封了三王,又有吳三桂豪格兩王統兵,如今五王齊聚,卻仍沒能打開局面,仍在跟張獻忠對峙。
不管豪格和吳三桂怎麼不斷上奏章說局勢大好,獻賊不日將亡,可問題是這麼多兵馬屯聚漢中,始終不得寸進,這讓東線壓力巨大。
「報!」
乾清宮。
皇父攝政王最近直接就住在乾清宮里,大臣在乾清門外稟報,聖母皇太後也一直在乾清宮親自照料小叔子。
多爾袞仍臥躺床上休養。
「稟報皇父攝政王、稟報聖母皇太後, 山西急報, 大同總兵姜瓖叛亂了!」
正在喝參湯的多爾袞聞報, 眼楮發直,喉嚨里發出 的聲音。
「王爺?」
布木布泰見狀不對,趕緊呼叫御醫。
御醫一直在偏殿侯著,聞聲趕緊過來,可一看就嚇了一跳,趕緊號脈查看,然後連忙施針,忙出了一身大汗,終究還是只能膽顫心驚的稟報,「皇父攝政王突發風疾!」
「風疾?」
多爾袞中風了。
這位皇父攝政王雖然很年輕,才三十多歲,可向來體弱多病,豪格就曾指著這個比自己年紀小的老十四叔大罵他是病秧子,罵他連兒子都生不出。
自入關後,多爾袞攝政,日夜操勞,確實十分辛苦,而這一年多來, 局勢惡劣, 也讓他身體越發差了。
本來之前連受打擊, 已經是吐血數次,現在又突然听聞大同總兵也反了,多爾袞驚懼之下,腦血栓血管破裂中風了。
更多的御醫趕來,全力搶救。
但他們的醫術,也只能緩解腦出血,甚至減輕腦水腫等情況,卻沒法讓多爾袞直接恢復過來。
布木布泰也慌了,在殿里哭哭啼啼,這個女人雖然也畏懼多爾袞,可更多的時候一直把他當成依靠。
現在他突然倒下,這女人也感覺無依無靠了。
代善、濟爾哈朗兩攝政王也聞訊趕到,一進來先去看了眼床上的多爾袞,只見他嘴歪眼斜,還不停的流著口水,見了他們,眼珠子努力在轉,嘴張著,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代善兩人眼中露出了復雜的神色。
對著多爾袞胡亂安慰了幾句,然後到一邊叫來御醫仔細詢問,確認病情,听明白很嚴重後,兩人心里甚至有種很輕松的感覺。
這個年輕的攝政王一直壓在他們頭上,讓他們喘不過氣來,如何終于倒下了。
不過如今多事之秋,多爾袞的倒下,又讓他們擔憂起來。
一時也不知道該說好還是壞。
過去安慰了布木布泰幾句,讓她先回去照顧皇帝。
多爾袞中風,確認癱瘓,御醫們都說這個情況就算能夠渡過半月危險期,但以如今的醫術條件,加上攝政王向來的身體情況,也很難恢復。
基本上可以確定不能再站起來的,甚至恢復說話都難,有可能以後只能癱瘓在床上,半邊身子動都不能動。
「國家多事之秋,睿親王又倒下,這可如何是好啊。」代善嘆息著,眼神里卻明顯有幾分掩飾不住的興奮。
「姜瓖這個兩面三刀的賊,居然敢背後捅刀子,必須得馬上解決!」
「召開議政王大臣會議吧!」代善直接道。
兩人對視一眼,許多意思已經不言而明。
趁這機會,必須得將多爾袞踢出權力核心,還得清洗一波多爾袞的勢力,當然,還得面對姜瓖、洪承疇、劉澤清等叛亂帶來的影響,想辦法解決。
「斬草必須除根啊。」代善提醒濟爾哈朗,這對堂兄弟說要召開議政王大臣會議,卻沒急著離開,反而到了偏殿里單獨坐下密談。
「老十四這情況,也未必就不會好轉,若是萬一到時好轉?」
「確實!」
濟爾哈朗也直言,「自入關後,睿親王行事越發跋扈放肆,毫無顧忌禮法,最重要的還是他這一年多來重大決策頗多失誤,導致如今局勢敗壞,嚴我公、洪承疇等也都是他所重用漢人,結果如今紛紛背刺朝廷,」
多爾袞中風倒下,有可能以後只能癱瘓在床上,可以說政治生命基本上終結,他們不需要再動他,只要趁勢清洗一波多爾袞的心月復就行了。
可兩個老家伙並不放心,萬一多爾袞又恢復了呢?
打蛇不死,後患無窮。
兩人明顯都想趁他病要他命。
如今大清朝廷表面上達成了一個平衡的局面,三王攝政八王輔政,但這其實是非常不正常的情況,也是非常脆弱的平衡,早晚會被打破。
可誰打破誰,不好說。
或者說,多爾袞才三十來歲,而他們已經老了,未來是多爾袞的。
濟爾哈朗瞧瞧左右,伸出右手,化掌為刀,斜劈了一下。
代善鄭重的點頭。
「得做的干淨利索,最好就是現在。」
兩個老家伙也是從努爾哈赤時代,一直到如今順治的三朝元老,經歷了滿人內部無數次明爭暗斗,比如濟爾哈朗是始爾哈赤的佷子,他父親當年跟努爾哈赤爭雄失敗被幽禁,後來他哥哥阿敏他們又被卷入內斗被殺,
代善一樣曾經在內斗中倒下,被皇太極搶了皇位。
能活到現在,每一個都不是善茬。
如今面臨這突發的情況,難得的機會,兩個老家伙一個眼神,就已經明白對方心意,都想趁機殺了多爾袞。
兩人對視,一起點頭。
‧‧‧‧‧‧‧
布木布泰回到坤寧宮沒多久,結果內侍太監趕來。
「稟聖母皇太後,皇父攝政王突然病情加劇,已經薨了!」
布木布泰一下子愣在那,手里的杯子也摔落地上。
回過神來的皇太後感覺此事有太多問題,但還是強打起精神,趕緊去接上年輕的皇帝兒子,趕回乾清宮。
等他們趕到時,發現這里氣氛緊張,大批侍衛守著,殿中的內侍、御醫等一個不見了。
濟爾哈朗、代善兩攝政王還在。
「怎麼回事,剛才不是還穩定了嗎?」
「御醫說突然又加劇然後回天乏術‧‧‧‧‧‧‧」
太後牽著皇帝走到近前,那個男人就那樣躺在那里,眼歪嘴斜的死不瞑目。
卻是已經沒了半點呼吸。
「現在怎麼辦?」
皇太後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濟爾哈朗道,「睿親王對國家勞苦功高,對陛下也有擁立之功,如今突然薨逝,當大禮安葬。臣建議,以皇帝之禮下葬,陛下率諸王、貝勒、文武百官身穿縞服為睿親王吊唁。」
皇太後感覺渾身無力,已經只能听任兩位叔王建議。
「國家大事,今後就都交由兩位攝政叔王了!」
「請太後放心,老臣等定會穩定朝局,」
一番簡短的交談後,布木布泰也迅速的承認了眼前的現實,並沒有半點追究查探多爾袞死因,這個聰明的女人雖然心亂如麻,但也知道這個時候不管是什麼原因,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那個男人已經死了。
永遠的躺下了,不會再起來,也無法再主持朝政,更不能保護他們娘倆了。
代善二人提議馬上召開議政王大臣會議,並請太後和天子親臨。
甚至在簡單的談話中,還迅速的達成了諸如要追封多爾袞為帝一事,誰都知道接下來是要清洗多爾袞勢力了,但是清洗之前,還得先安撫一下他們。
皇父攝政王追封為皇帝,就是暫時穩住他們,等部署好了就可以動手了。
以後就將由濟爾哈朗與代善共同攝政,八輔政王要不了多久,肯定也要清洗掉幾個的,比如多爾袞同母兄弟多鐸、阿濟格。
甚至現在多爾袞掌握的兩白旗,多鐸掌握的正藍旗,也得重新分配的。
相比起這些,大同總兵姜瓖反叛,反倒是沒那麼重要了,代善二人心里,甚至還暗暗感激姜瓖叛亂呢,要不是他突然反了,把多爾袞驚的中風,他們也未必就有這機會啊。
多爾袞因姜瓖叛亂而驚的中風,這可是大家都看到的,中風後病情加重搶救無效去逝,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要不是這機會,代善他們想直接對多爾袞下手,都沒機會,總不能直接火並吧,真火並,也未必能贏,況且他們真要火並,諸王、貝勒也不會同意,但現在,一切水到渠成。
緊急舉行的議政王大臣會議上,年少的順治皇帝有些懵懂的站在那里,按教好的話給多爾袞做出了至德豐功、千古無二的褒獎詞。
但這些不過是代善教他說的。
緊接著,順治帝又追封多爾袞為大清成宗,附于太廟,謚懋德修遠廣業定功安民立政誠敬義皇帝。
廟號和謚號,都是由兩攝政叔王和聖母皇太後授旨,大學士範文程等緊急商議後選定的。
一切都是這麼的匆忙。
早上急報大同總兵姜瓖叛亂,然後皇父攝政王多爾袞中風,不到午間就已經不幸暴斃,下午就召開議政王大臣會議,會上皇帝便追封多爾袞為皇帝,大學士們就已經定好了廟號、謚號。
一切都迫不急待。
會後就讓多爾袞的心月復大學士剛林收繳皇父攝政王印,又讓多爾袞的心月復近侍蘇克薩哈為議政大臣,令其護衛睿親王府。
在這次重要的議政王會議上,甚至都沒有人提一句造成這一切的姜瓖!
也沒有人仔細問一下攝政王怎麼就暴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