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以海移駕濟南,宣稱要御駕親征,直攻北京。
不過他到達濟南後,卻是沒再往北去,而是往西南行,皇帝經泰山過泰安府,然後前往老家兗州。
濟南-泰安-兗州是山東的一條要道,溝通兩地的便捷近道,雖要穿越泰山河谷孔道,卻是齊魯要交通要道,兗州做為上古九州之一,也向來是齊魯咽喉。
明代山東驛道主要有三條,德州到徐州,全是平原。其二是德州經濟南、長清到兗州,其三是濟南青州登州的驛站。
濟南到泰安雖是要道,卻並沒有驛站。在古代,驛站路線,其實就相當于高速線或國道線了,對于交通和信息傳遞、貨物運輸等都非常重用。
朱以海去年開始重建驛路,驛館、遞鋪分開,從奉天東京開始重建,第一條驛路就是登州到萊州然後青島、海州、淮安、揚州、南京。
第二條是從萊州到青州、濟南然後經泰安到兗州、徐州、歸德、開封、洛陽、陝州。
過泰山的時候,朱以海還特別登上泰山祭祀社稷。歷代帝王有大功德者,封禪泰山。
但自從宋真宗也腆著臉皮去封禪泰山後,後代就算有作為的君王,也不願意再去封了。
以前封泰山者,秦皇漢武,那是何等人物,就算後來的唐高宗、唐玄宗,也代表著大唐最輝煌盛大之時。
泰山封禪那是溝通天地,向天報告功勞。甚至在秦始皇之前就有這種儀式了。
劉桓公稱霸後,便打算封禪,管仲就告訴他,說以前封泰山禪梁父者七十二家,而夷吾封禪也有十二。
其中諸如無懷氏封泰山,禪雲雲,神農封泰山,禪雲雲,炎帝封泰山,禪雲雲,黃帝封泰山,禪亭亭。
其它顓頊、帝嚳、堯、舜、禹、周成王等,皆受命然後得封禪。所以秦皇漢武之前,三皇五帝就封禪過,齊桓公稱霸後,也想封禪可管仲幾次勸阻了,唐太宗李世民也很想封禪,也被魏征等數次勸止。
人家神農嘗百草,大禹治水,秦始皇一統天下,漢武帝北逐匈奴,全是響當當的人物,沒點功績,你好意思打擾上天?
你給人家報什麼功?宋真宗和遼人締結澶淵之盟,給人家納貢,卻還有臉跑泰山封禪,他這一封,別的皇帝再也恥于封禪了。
朱以海路過泰山,錢謙益居然提議皇帝封禪泰山。對著朱以海拍了一通彩虹票。
朱以海對這個家伙的無恥也是增加了幾分見識,斷然拒絕了。若是將來天下恢復一統,甚至能夠開拓海外,把沙俄趕出西伯利亞,把蒙古降臣,甚至重新讓南洋諸地稱臣進貢等等,朱以海還有可能說到泰山封禪,向天報功。
現在報什麼功?路過祭祀一下便算了。在中國來說,封禪類似于朝聖,還是最高規格等級的,一般人還沒這資格。
大明從洪武朝開始,到萬歷朝止,在泰山舉行過二十八次祭祀活動,不包括地方官員舉行的祭祀。
明代祭祀泰山,帝王不親臨,只派大臣前往,祭祀次數增多,很頻繁,反倒使的祭祀的規格和影響力下降。
朱以海倒沒搞什麼隆重儀式,親自登山,還背了一包土到泰山頂,聚土築圓台,增泰山之高,還寫了一篇祭文,告訴上天如今天下動蕩,而他立場恢復天下安定,復興華夏文明,使百姓樂業安居等等。
下山後,又在泰山腳下的小山上積土築方壇,祭地神,增大地之厚以報福廣恩厚。
雖然皇帝沒搞什麼隆重儀式,但泰安府濟南府的許多百姓都聞訊而來,這天,居然聚集了有十幾萬的百姓在泰山腳下。
他們朝拜皇帝,也跟著向泰山祭祀祈福,慶祝豐收,祈求平安,甚至還有來求子的。
這祭祀活動倒是搞的非常接地氣,本來只是路過的朱以海,見百姓這麼熱情,也不得不暫停。
接見了地方四民各業的代表,接見了一些官吏,和學校的生員,甚至是一些商賈代表等,還特地見了一些老人,一些泰安府籍的御營烈士家人等。
百姓熱情萬分,就算沒資格見皇帝,也想遠遠一瞻天顏。在這熱鬧中,居然還有人來告御狀打官司的,讓隨駕和地方官員都有些措手不及,有人還想隱瞞甚至把人抓走,朱以海卻是不以為奇。
歷朝歷代,甚至就算到後世,這種事情都不會根絕。出事不可怕,怕的就是這種以大化小以小化了,隱瞞。
有問題就解決問題,甚至根據出現的問題,再好好調查,總結教訓經驗,杜微防漸。
可有些官員卻想的是如何隱瞞,甚至是解決提出問題的人。紹天朝的吏治,風氣整體是越來越好,但仍架不住還是有很大一部份官吏,仍然還是舊思維。
朱以海特地讓隨駕的都察院、諫院還有大理寺、刑部聯合接受百姓的告狀,特意設立了幾個接待處,接待百姓的上報、檢舉,還特意讓東廠、錦衣衛等到附近宣傳,讓大家有事就直接上報。
各地接到這些檢舉和上告後,不得隱瞞拖延,都要第一時間先匯總到行轅,由通政司負責記錄、備份,然後轉給諫院等幾法司分頭處理。
該調查就調查,地方全力配合。朱以海還要求每個案子不僅要辦,還得快,更得深挖。
既然踫上了,那不僅要辦,還要辦成典型,甚至要形成威懾力。雖說揭蓋子挑膿包會很難看,但遇到了該挑得挑,就算暴露出來會影響些官聲官威,但辦好了反而能贏得民心。
做為皇帝督辦的特事特辦,就得從快從嚴,形成典型、案例。不管是侵佔田地,還是地方貪污還是普通民事訴訟,地方處置不了,甚至包庇、勾結,最後逼的百姓要告御狀,那自然得嚴處。
至于有人趁機想借告御狀來誣告等,該處置一樣也要處置,一樣從重嚴懲。
朱以海特意讓洪承疇、錢謙益、牛金星、劉宗周這些人負責處置,如洪承疇這兩年鐵面無私,搞下去一個又一個有問題的官員,曾經是李自成宰相的牛金星更不客氣了,反正他們都是有污點的官員,也做不成什麼清流名臣,那干脆就听從皇帝安排,專心做個諍臣、酷吏好了。
「絕大多數告御狀的,都是侵佔田產,霸佔產業的問題,其中又有絕大多數都涉及到曲阜孔家,剩下的多是司法不公,官吏貪污受賄,然後循私枉法。甚至還有一些豪強勾結官府,仗勢欺人,欺行霸市,甚至欺男霸女的,還有諸如放高利貸逼債的,設計欺騙巧取豪奪的,」朱以海對洪承疇直言道,
「這些情況是肯定有的,朕也縱我們再強調一下,速辦嚴辦,還要深挖。那些在地方上敢胡作非為的人,必然身後有勢力庇護,所以不僅要處置涉及案件的嫌犯,還要把他們背後的人挖出來。特事特辦,不要拖拉。對這些告御狀的案件,若只是普通糾紛矛盾的,抓緊處置了,依法處置。若是其中涉及到的官吏貪污瀆職,以及土豪劣紳、地痞無賴為非作歹,必須得嚴懲,對這些人,不僅要革職免官,還要除籍,嚴重的要抄家,還要流放台灣。那些在地方上仗勢欺人的惡霸、地痞特事特辦,直接流放台灣。順便查一下地方衙門,當家里老鼠滿地跑,那家里養的貓肯定是不抓老鼠了。給諫院每個言官,給都察院每個御史,都分點案子,讓他們負責審查處置,順便也看看他們的辦事能力。大理寺、刑部官員也都分一些案子負責。」現在泰安府面臨的這些問題,其實哪個地方都有,可既然踫到了,就能無視,必須得處理,還得高調處理,要是皇帝都睜只眼閉只眼,那就會系統性的崩潰。
「讓幾大報紙做專版,深入揭露展示這些問題,讓大家都知道,尤其是要深入揭發的同時,還得迅速的有處置的結果公示,明白嗎?」裝作不知道不行,光揭發也不行,必須得是成套的處置,還要快準狠。
只要審查出來確實有問題的,可流放可不流放的,都要流放,可殺可不殺的,也都要抄家去流放。
「還有一個原則你們要記住。」
「就算單個案件里,犯的事不大,處罰本來不高,但只要犯兩次,就罪加一等。要是同樣的事犯三次,則定為重罪。」簡單的說,有個地痞流氓,跟衙門里的官吏勾結,平時欺男霸女放高利貸,甚至欺行霸市收保護費等,要是僅是一次,那麼罪名可能不高。
比如大明律對于放高利貸,是有明確規定的。凡私放錢債及典當財物,每月取利並不得過三分,年月雖多,不過一本一利,違者笞四十,以余利計贓,重者坐贓論罪,止杖一百。
從這個條例就看的出,對高利貸的界定就是月息三分以上,以及利滾利,利息超過本金等。
但處置不嚴,輕者也就是杖四十,超出的利計贓,重的也只坐贓論罪,打一百。
明末之時,因為高利貸傷人、殺人案件很多,而其中放債者被殺的比例反而很高,就是因為逼的太急了,所以拼命。
越是災荒動蕩年歲,放債者死的就越多。反正沒半點希望了,世道又亂,你還逼的急,那都別活了,殺人債主跑路。
而債主們在這種亂世放貸,逼債的手段也更多,甚至直接把人妻女逼迫賣掉的都比比皆是。
現在朱以海就要求把高利貸的界定不變,但處罰提升,敢放高利貸的,不僅要把余利沒收,而是敢放,就把本息全充公,超出的利息則退還給借方。
還要對放貸的處三到十倍的處罰。若有逼債行為的,還要加刑。如果暴力逼債的,還要視情節加罪,比如打人的,要另按打人傷害計罪,逼良為娼,奪人妻女等等,都要另外計罪重處。
而如果是單次行為,還好。要是有第二次第三次的重復犯罪,那就是罪加一等,甚至直接重罪。
朱以海直接指示,現在上告的案件里,對放高利貸的就是直接沒收本利,超出三分利的返還給借貸人,對放貸者還要處以三到十倍的罰金,並要處以笞杖,根據放貸金額,如果超過百兩的,直接把人流放台灣去勞改。
超過千兩的,直接抄家,全家移民台灣去墾荒。若有嚴重傷人行為的,不僅僅是抄家流放了,還要直接送去雲南礦場挖銅勞改。
要有震懾性,要能辦成典型案例。不僅把放高利貸的要處置了,還得把他們身後包庇的官吏等也處置了。
「曲阜孔家的問題,之前不是已經處置過一大批了嗎,現在還有這麼多問題?」朱以海搖搖頭,
「那就繼續深入查處,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台灣現在可是很缺墾荒種浪種甘蔗的人。」
「清理整頓地方秩序,最重要的還是衙門官吏,然後才是地方豪強,把這兩拔人整頓好了,這地方才安寧了。該免的免,該流的流,該抄的抄,總得先以雷霆,然後才以雨露,否則如何清理氛圍?」朱以海這邊接見地方鄉紳、士子甚至是工商百姓代表,對那些有才能的鄉紳士子格外開恩錄用,賜舉人或進士出身,授予官職差事。
也還特別讓御營在沿途所經之處選拔一些年輕健壯忠勇的良家子,入御營或軍校,雖說錄用不多,可皇帝這一路過來一路恩賜、招錄,也是很好的恩賞。
可僅僅是恩賞也不行,該展示雷霆的時候也得展示。
「你們幾大司法部門好好研究一下,針對高利貸這種情況,把律令完善一下,適當的調整一下刑罰標準。其滋生相關犯罪,也要詳細列舉。」洪承疇領命,僅用了一個晚上時間,就針對皇帝的要求,新補了好幾條罪,比如高利貸逼債各類罪,有強迫借貸人低價以房、以田、以物抵債的強迫交易罪。
有故意傷害借貸人及共親屬的故意傷害罪,非法限制借貸人自由的非法拘禁罪,故意打砸借款人所有物品的故意毀壞財物罪。
搗毀農作物、破壞生產工具設備等的破壞生產經營罪。硬闖或拒絕離開影響借貸人正常生活的強制侵入住宅罪等等數條。
另外還根據一些放高利貸的團伙組織,而新定一個非法黑會社幫派組織罪,組織、領導、參加非法黑會社幫派性質組織,以暴力、威脅或者其它手段,有組織的進行違法犯罪活動,稱霸一方,為非作歹,欺壓、殘害百姓,嚴重破壞經濟、社會生活秩序的非法幫派組織的行為,要處以嚴厲打擊。
組織、領導的要處十年以上流刑,並對所有成員的犯罪行為負責。其它參加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大明的刑罰,其實是沿襲唐宋時代的五等刑制,也就是笞、杖、徒、流、死。
徒,便是剝奪自由強迫勞動,相當于監獄勞改。流就是流放,有遠近不同的流刑,流放偏遠之地,或者充軍。
唐代時的徒刑一般就是一到三年,居役無償勞動。流刑雖有三等,流兩千里到三千里,可三流均居役一年。
到了明代時,流刑其實後來都往往以輸役代替,比如到鳳陽輸作一年。
朱以海更定了刑罰,仍然是五等刑制,笞、杖、徒、流、死。徒和流刑都增長了刑期,從一年到終身,其中笞杖二刑只保留杖,而增加了拘,拘由半月到一年。
拘是拘禁關押,徒則是農場、礦場勞改。至于流,流放邊疆,先進行管制勞改,勞改到一定年限滿,則就地落戶屯墾,監視居住,限制出境,並取消本人當官做吏、科舉、當兵的資格。
最後還特意增加了一個非法經營罪。敢放高利貸,紹天朝的處置刑罰可就高的多。
非法經營罪,非法組織罪,外加逼債可能導致的各種犯罪,起步就是徒刑,還要附帶罰金,甚至是沒收財產、流放,全家流放這些嚴厲處罰。
雖然也有大臣覺得這可能過于嚴厲,但朱以海還是認為,法律雖是最低的道德標準,但也不能沒有底限。
放高利貸其實在民間,是很多問題的根源,不僅僅是涉及財產的糾紛,還會引發許多刑事案件,更容易成為豪強等兼並、壓迫百姓的重要手段,uu看書.uukanshu.所以必須得提高一些標準,增加他們的犯罪成本。
「這個高利貸增加的犯罪條款解釋,朕很滿意。」
「你們可以針對土地侵佔犯罪這塊,再商議一些補充解釋,一定得要全面一些。朝廷允許土地買賣,但土地非法侵佔問題依然嚴重,朝廷得補充漏洞,加大打擊力度。」
「特別是提高刑罰標準,這樣才能有震懾效力!」
「朕在泰安再呆三天,你們抓緊處置,盡量把百姓的問題都處置好了再走。」朱以海計劃等以後還要組織有司,全面重新編寫一本大明紹天律,重定律令。
皇帝這次是經泰安去兗州,回老家看看,然後還要再東巡徐州、開封、洛陽,甚至上就是沿著新開闢的第二條驛路過去,也是為潁州之戰後,奪取南陽,甚至收復湖北做支援。
朱以海前往洛陽,甚至是奔著吳三桂和尼堪去的。
「潁州應當已經開打了。」泰山腳下的皇帝,對于相距遙遠的潁州之戰,並沒有半點擔憂,這就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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