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得勝打量著正在遷移的人群。
這本來是個新興的部落,一個以黑風河流域組成的鄂托克,編了百、千戶。
擁有一千帳的鄂托克,已經是一支不小的力量。
蒙古雖說佔地極廣,但四分五散,常年亂戰,此時的人口還不如成吉思汗統一蒙古以前的部落時代,現在整個蒙古人口也就二百多萬。
對于擁有過億人口的大明帝國來說,草原上的什麼鄂托克、愛瑪克什麼的還真不值一提,但通過數年的征討擄掠,好不容易組起這個千戶鄂多克,對已經被斬殺的烏班岱他們來說,這曾經是他們夢的起點。
卻已經嘎然而碎了。
參軍朱容松在馬上做著統計。
「朱參軍,這些俘虜說什麼鄂托克、愛瑪克是啥意思?」
「這個是他們的組織,韃建子征服蒙古各部後,是給他們設立了盟旗,但這也是根據蒙古傳統設立的。
遠在宋金時期,草原上分布著許多部落,什麼乞顏部啊塔塔兒部啊,克烈部啊乃蠻部等等,這些部落各自為政,互相攻伐,後來成吉思汗一統草原,才結束了這種情況。成吉思汗把原來的部族拆分,逢十進一,把部民編成了百戶、千戶封給家人和功臣管理。
後來元代一統江山,草原老家成了嶺北行省,嶺北跟中原各省不同,嶺北省下邊不設路府州縣,而是由一個個王公貴族們的領地愛瑪克組成,愛瑪克下面再設置十戶、百戶、千戶。
愛瑪克是世襲相傳的領地,頭領也是世襲罔替的,上下關系嚴密,到後來,愛瑪克就形成游牧于同一個地區的同族阿寅勒(牧民)團,是部落的分支,屬于近親家族的結合,愛瑪克必須要有共同的牧地,否則就不能稱為愛瑪克。
愛瑪克既得是在同一塊地方放牧,且必須同屬一家族,都是元代時那些世襲貴族們領地和家族為核心的。
再後來啊,蒙古人被咱們太祖高皇帝趕回了漠北,汗庭衰弱,內訌不斷,許多王公貴族們,兵強馬壯,一人控制著好多個愛瑪克,組成鄂托克。
同樣都是黃金家族後裔的王公貴族們誰也不服誰,互相打來打去。甚至原本領附于大汗的林中百姓瓦剌也開始跟蒙古本部爭奪,直到後來正德年間,黃金家族里出了一個人物,巴圖孟克,咱們大明官方記錄他叫小王子。
這小王子打跑了瓦剌人,再次統一蒙古各部,被蒙古人稱為大元中興,人稱達延汗,就是林丹汗的七世祖,蘇尼特汗騰機思的六世祖。
達延汗統一蒙古後,廢除了長期被瓦剌人佔據的太師一職,設立了濟農(翻譯漢話就是晉王),由大汗的嫡子或兄弟擔任,強化汗庭權威。
他還重新編制了蒙古各部,把蒙古各部主體分成左右翼六個萬戶,萬戶總理旗下鄂托克,左翼三萬戶︰察哈爾部、兀哈良部、喀爾喀部;右翼三萬戶︰鄂爾多斯部、土默特部、永謝布部。察哈爾萬戶為大汗直轄,鄂爾多斯萬戶為濟農直轄,其他各部的頭領也都由達延汗的兒子擔任。
只是達延汗的中興很短暫,他死後,蒙古各部又重新陷入分裂混戰,說到底也是因為達廷汗的集權不夠徹底,大汗也只直領察哈爾萬戶,其它各部首領實力很強,雖然他讓自己的兒子擔任各萬戶首領,但時間一長,關系疏遠,就跟當年咱們中原西漢時的七國之亂一樣,諸侯國跟漢天子關系疏遠,便難以號召。
而且當初他死的早,也沒能把瓦剌統一在他的體系里,蒙古一些較小的部族也沒整合進來,比如現在實力很強,仍然死忠著滿韃子的科爾沁部。」
朱參軍對蒙古歷史挺有研究,從名字就知道他是大明皇親,楚藩後人,如今雖早出五服,也沒有授宗室爵位等,但他畢竟以前也是楚藩嫡系不是一般窮困宗藩,受的教育不錯,後來投身軍伍,在皇帝內四衛的親衛當差,又進講武堂,然後到了騎兵學院,現在也是個五品軍官。
孫得勝跟這位朱參軍關系不算親近,總覺得他是皇家的人,不能走的太近,而且他身上總是一副皇家尊貴的派頭,平時皮靴都總是擦的 亮,衣服永遠是干淨整潔,說話斯斯文文,這讓是江南馬夫兒子出身的孫得勝很不喜歡。
孫得勝喜歡講粗口,但打起仗來也非常勇猛彪悍,平時對待士兵也是比較直接,做不好就罵,有時甚至會抽鞭子,朱參軍就總喜歡批評他,越發讓他不喜歡朱參軍。
不過他在一邊听著,倒也听明白了,原來他們剛滅掉的這伙蒙古人還居然算挺強的。
也听明白了愛瑪克是游牧于同一地區的同族阿寅勒集團,是部落分支,是近親家族的結合,而鄂托克則只以地緣關系為基礎,阿寅勒之間不一定存在親族關系。
愛瑪克有大有小,可以相差懸殊。有時一個愛瑪克就是一個鄂托克,甚至是一個兀魯思(部落),但有時幾個愛瑪克才構成一個鄂托克。
被他們攻滅的這些蒙古人,就是一個鄂托克,由烏班岱等五位台吉家族的愛瑪克組成的,可以集結一千名戰士,他們搶奪了這塊黑風河牧場,所以可以稱為黑風河鄂托克,他們都隸屬于蘇尼特這個兀魯思。
蘇尼特部雖然說歷史久遠,傳說在成思吉汗以前,他們就游牧在貝加爾湖南面一帶了,但是做為曾經察哈爾的一部,他們也只是察哈爾萬戶下的八個鄂托克的一個。
騰機思叛清北投喀爾喀時,也僅帶著三千余人,但這幾年因為反清早,特別是得到大明支持後,騰機思兄弟那是到處搶掠吞並其它部落,到現在已經對外稱擁有萬戶。
上次得到朱以海冊封為蘇尼特汗後,更是野心勃勃。
烏班岱他們也正是在騰機思兄弟的授意下,搶奪了這片肥美牧場,組建了一個新的鄂托克。
「走吧!」
蒙古氈帳已經拆除,牛羊也都趕到一起,物資由馬車、牛車、駱駝等馱運,那些戰敗被俘虜的蒙古青壯被雙手綁住,而那些婦人孩童則僅在腰間綁了一根繩子串起。
斬殺的那九百多蒙古兵,被砍下了首級打包帶走,無頭的尸體已經挖坑埋掉。
血腥味在草原上彌漫著。
一個鄂托克剛建立,就馬上覆滅了。
三位愛瑪克領主被五花大綁,拴在馬尾,垂頭喪氣。
牛羊隨著遷移。
‧‧‧‧‧‧
一大早。
朱以海還在帳篷里睡覺,王之仁來稟報,說騎兵學院的孫得勝回來了。
「台吉烏班岱、石達被陣斬,一千余名蒙古部落戰士,被陣斬九百余,俘虜了一百余,其余婦孺孩童包括奴隸和牛羊等,全都帶回來了。」
「已經到了營地外。」
朱以海听了這消息,沒什麼意外。
孫得勝雖只帶了一個騎兵標一千戰士,但那可是帝都皇家騎兵學院的精銳騎兵,最精銳的大明騎兵,裝備火槍甚至還攜有騎兵炮。
「孫得勝部傷亡多少?」
「傷亡十余。」
朱以海點頭,「去通知喀爾喀三部和漠南諸部王公們,一起迎接下吧。」
當騰機思兄弟看著烏班岱和石達兩台吉的腦袋扔在自己腳下時,差點暈了過去,那五位台吉可都是他們心月復,雖不是最能打的,卻也是極為忠誠和勇猛的,要不然也不會被他安排到黑風河牧場,還讓他們組建了一個鄂托克。
但是現在,他們兩人的腦袋卻被扔在自己腳下,另三位台吉也五花大綁的拉到面前。
皇帝升座。
諸汗、台吉等左邊落座,右邊則是大明隨駕大臣們。
孫得勝帶著皇家騎兵來了一場獻俘儀式。
九百多個首級,一百多個俘虜,然後就是一個鄂托克被全端。
牛羊馬匹駱駝氈帳等等。
儀式很熱鬧。
但蒙古王公們臉上卻都很凝重,尤其是蘇尼特的騰機思兄弟更是一臉驚恐和不安。
朱以海咳嗽一聲,全場寂靜。
上都舊址,藍天白雲,草地青青,但這些首級、俘虜,打破了這和諧的氣氛。
「次輔,你來講講。」
王之仁上前,開始講之前大明與蒙古各部結盟訂立的盟約規矩,尤其是不久前皇帝召見蘇尼特騰機思兄弟時再三交待過的。
「他們違犯了哪些?」
王之仁一一開始羅列他們的罪行,越界放牧,襲擊攻打他部,搶掠別部牲畜,掠奪他部人口,甚至役使他部為奴,還有買賣漢民為奴,隱匿漢民為奴等等罪行。
「該當如何處置?」
「按罪當斬騰機思、騰機特,以及多位台吉,奪其官爵,沒收牛羊‧‧‧‧‧」
騰機思跪地磕頭不止,大聲請求寬恕。
「臣知錯了,臣願悔罪!」
朱以海坐在那里,目光在打量著其它蒙古王公,漠北漠南諸部蒙古,漠北三部都來了,漠南來了十八部。
還有科爾沁等七八部還沒來歸附,也有一些來投的部落有一些王公帶著部份族人還在追隨滿清。
蘇尼特部這幾年擴張迅猛,十分膨脹,四處攻擊劫掠其它部落,也是得罪了許多人,但是此時听到說罪當處死等,這些王公還是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朱以海將這些收在眼底。
緩緩開口。
「有功當賞,有罪則罰,既然當初會盟立約,那就得遵守,否則便是一紙空文,當初訂立的盟約,也是為了漢蒙一體,各自安穩,是對所有人的保護。蘇尼特行事,傷害了所有部落,也辜負了朕。」
「一樣樣,一條條的跟大家都審清了說明了。」
「首先,越界游牧,該當何罪?」皇帝問。
年輕的察哈爾汗阿布泰被點名,他站了起來,「當罰駝百,馬千。」
「好,記下,蘇尼特越界游牧,侵犯他部一界,則罰駝百,馬千。現查明,蘇尼特共侵犯幾部界線?」
「蘇尼特越四子部、阿巴噶、翁牛特、克什克騰、喀喇沁,還有我大明太僕寺牧場、禮部牧場、鴻臚寺牧場、皇家御馬廠、木蘭圍場、懷荒鎮,張北皇家牧廠、御夷鎮、獨石口皇家牧廠等界,共計十四處界。」
朱以海點頭,「越一界,罰駝百,馬千,十四界,那就是駝一千四,馬一萬四。
朕念在蘇尼特最早歸附于朕,也是有功的,今日便特旨從寬,罰十之一。記錄,蘇尼特越界十四,共罰駝一百四,馬一千四。」
「接下來議第二項。」
皇帝聲音不高,可騰機思听來卻如天雷,渾身瑟瑟發抖。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麼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麼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