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從濟南出發後,沿沙河河谷過泰山,抵達泰安,在那里祭祀泰山,又接見士民,還讓諸法司接受百姓訴狀,迅速的決斷了一些桉件,贏得無數百姓稱頌後,沿大汶河而下,再轉泗河支流險河,南抵曲阜。
在曲阜,皇帝先去拜了少昊陵,然後再去拜孔廟。
曲阜孔府,皇帝召見了孔家的奉祀官和五經博士,以及各宗宗長等後,向第六十四代衍聖公,現奉祀官孔衍植提出一個要求,就是把曲阜孔府騰出來,與孔廟孔林一起規劃,成為儒家聖地,由朝廷派官吏負責管理。
皇帝很尊奉孔子。
所以打算對這塊儒家聖地,好好規劃保護。
孔衍植病怏怏的坐在那里,誠惶誠恐,他是怎麼也料不到,他們孔家幾十代傳承,到了他這里居然要斷掉了。
雖然現在也後悔當初不該向李自成和多爾袞勸進,但也沒後悔藥吃,何況孔家慣例如此,歷朝皇帝也沒有怪罪的道理。
可偏偏這位就非要如此苛刻,說來孔家跟兗州魯王府,還是二百多年鄰居,十幾代的姻親。
但皇帝說翻臉就翻臉。
一點情面都不留啊。
之前削衍聖公爵,只給他一個七品奉祀官和一個五經博士的世襲職,後來又要盡收孔府之地,僅留他一千二百畝,每丁二十畝,其余的都要收走。
這個打擊,讓孔衍植是一病不起。
又驚又嚇,還愧對祖先。
可誰能知道,皇帝現在一來,還要把孔府都收走啊。
孔廟歷史悠久,孔子死後第二年,由魯哀公在孔子生前故宅基礎上改建而成,歷經各朝,特別是唐宋時不斷擴建和整修,規模越來越大。
宋真宗時一次就曾建殿堂廊廡三百六十間,大明弘治年間重修,歷時五年,耗銀十五萬兩。
如今佔地六百多畝的龐大建築群。
而孔府即原衍聖公府,也是孔子嫡系長孫長孫居住的府地,佔地二百四十畝,前衙後宅,同樣規模宏大。
另外還有孔林,也就是孔氏家族專用墓地,林牆周長十四里,內有古樹兩萬多株,明永樂年間有地十八頃,到此時,已經擴大到三千多畝,林內樹木十萬多株。
三孔就是一座巨大的城市園林。
如今皇帝登門孔廟,祭祀孔子,孔家人還為之興奮,以為皇帝要回心轉意,誰知道卻是要連三孔都收走。
皇帝的理由是孔子是聖賢,歷朝尊孔,拔地敕建,都是尊賢師,而不是尊孔家人。況且孔家人這些年的表現可不好。
皇帝直接叫來錦衣衛指揮使馬吉翔,給孔衍植搬來兩口大箱子,里面滿滿的調查檔桉,全是孔家歷年侵佔田地,以及欺壓百姓等等罪狀,甚至還有許多孔府內府的諸多污穢陰私髒事。
問題很多。
如果皇帝真要認真追究,孔家不僅要聲敗名裂,而且後果嚴重。
現在皇帝對孔家還算客氣。
提出三孔歸由朝廷派官吏管轄,孔府里的孔家人也都搬走,當然以後孔家嫡系子孫,也還是可以再葬到孔林的。
對于那些犯事不法的孔氏族人,皇帝願意網開一面,不深入追究,但要安排他們移民,將分別移民台灣、遼東、廣西、雲南、甘肅、四川、海南等地,皇帝說這是給他們機會改過自新,也是傳播孔聖的學問。
他們屬于移民,不是流放,也不是編管。
原先授給他們的一丁二十畝地,朝廷會收回,在邊疆之地,每家給一百畝荒地由他們開墾,還免他們五年地丁,後五年減半。
對他們的限制是,三代內都不得再遷離邊地。
皇帝說這個是小小的處罰。
孔衍植卻差點驚的一命嗚呼。
皇帝還提出在沂河南岸,給他們賜一百園宅地給孔衍植,讓孔家在這里重新修一座孔宅,不叫孔府了,叫孔宅,因為現在的孔衍植僅七品散官,沒權力叫府。新的孔宅會由朝廷給圖紙,他們按圖紙建就好,那樣也不會逾越違規。
那兩大箱的檔桉,涉及到曲阜近半的孔氏族人,這次都要遷走。當然,如果沒涉及到卻也自願移民邊疆的,朝廷也會支持,並給予額外賞賜,比如遷移後賞頭耕牛等。
這兩大箱子里涉及到的侵佔田地、房屋、礦山、作坊,以及放高利貸等違法行為,都要糾正。
皇帝會派錦衣衛和東廠,進駐曲阜,專桉辦理。
孔衍植惶恐的請罪,希望皇帝能夠看在聖人的份上,寬待孔家。
「兩千年了,歷朝歷代,夠寬待孔家了,但你們這些聖裔,卻很對不起祖先,朕如今的處置,還是很寬厚的,希望你們好自為之。」
「寬大不會一直有的,這是最後一次。」
「雖然田地、宅林收走了,可你們孔家的歷代積蓄浮財這些,朕沒動,憑這些你們依然可以過的很好。
好好多讀祖先留下的聖賢書,就算在鄉間,也當做個鄉賢。」
皇帝當天便離開曲阜,僅留下錦衣衛、東廠進駐,迅速接管了三孔,連曲阜知縣,皇帝也特欽點了堵胤錫的兒子堵世明為知縣,世明原名孫驥,堵胤錫在長沙起兵時,特給兒子改名世明,給佷子改名正明,以示對大明之忠貞,堵世明在朱以海身邊也有幾年,是個挺正直也很有能力的年輕人,紹天元年參加會試中進士,現在也是五品京職,皇帝讓他來曲阜掛職知縣,可見對曲阜的重視。
皇帝車駕沿泗水至兗州老家。
王之仁在此破城,屠滅韃虜後,朝廷派官調吏全力恢復,如今也是恢復了幾分元氣,朱以海也是相隔四年再回來。
當初領兵北伐,打到城下,而這次終于能夠進入城中。
兗州城中,主街已經修復的差不多了,商鋪也開始營業,但不算熱鬧。兗州本來就不如徐州濟寧臨清聊城等,偏離運河,使的不夠興盛,再經兩次屠城,更顯蕭條。
因黃河改道,運河堵塞,兗州也越發的蕭條。
朱以海去了魯王府,這座宮城十分殘破,韃子曾把這里改成滿城,拆的亂七八糟。
他按著記憶,帶著兵來到王宮一座殿後,讓人開挖。
很快就挖到一間地下密室,里面藏著許多金銀寶物,甚至還有魯王府的一些冊書誥敕等。朱以海帶人連挖了七個密室,挖出了百萬銀錠,還有許多銅錢,又有價值二三百萬的黃金、珠寶等物。
這些都是當年他兄長魯王朱以派埋藏起來的,沒舍得犒賞守城士兵民壯,最後城破自盡,財寶也在這地下埋藏多年。
朱以海南逃的時候,也沒有動這些。
時隔數年,他一一挖了出來。
「這魯王府,簡單修整一下,就當做是朕的行宮吧,不需要怎麼耗費,大致恢復原來樣子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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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這座王府,朱以海腦中有許多相關記憶。
「你們還記得這里嗎?」
朱以海對隨駕的秦王和漢王兄弟倆問道。
「記得。」兩兄弟卻都還記得這兒時的家,尤其是朱以海居住的那片院子,更是記憶深刻。
魯王府挺大,是一座王城,各地的王府其實都是統一制式,只是地方貧富不同,最後修的略有些不同。
阮大鋮建議把兗州府升格一下,比如嘉靖皇帝在藩時的湖廣鐘祥,後來便叫承天府,設興都留守司。
「此乃陛下龍興之地,可叫龍興府。」
「亦或叫升龍府,龍升之地。」
朱元章稱帝之後,就把老家鳳陽設為中都。
不過朱以海對這個倒不是太感興趣,兗州雖然是上古九州之一,但到此時,早已旁落,不論是交通還是經濟等,都不再那麼重要。
「兗州這個名字就挺好的,沒必要改來改去,論經濟和交通,兗州也早不如旁邊的濟寧或徐州。」
朱以海不僅沒升兗州,最後還把兗州拆分了。
黃河故道以東,運河以西,新黃河道以南那塊地,新設一個曹州府,其東南的費縣、沂州等,拆分出去設沂州府,北面的東平州等,劃給新設的泰安府,新河道以北的壽張、陽谷、朝城、範縣等劃給東昌府。
西南以微山湖,運河為界,西面歸新劃入山東的徐州府。
僅是原屬徐州的湖東夏鎮,倒是劃給了兗州。
兗州府縮小了一半。
「陛下,大捷!」
朱以海帶著兩位皇子,在原來居住的院子里尋找著回憶,兵部尚書沉猶如趕來報捷,滿臉喜悅。
「大捷,潁州已經拿下,斬虜萬級,俘虜萬余,我軍傷亡不過數百。」
听說俘虜了上萬,朱以海還有些意外,鄭遵謙這位主帥,行事可是有幾分激進的,這次居然能夠留下上萬俘虜。
「當記鄭都督一大功!」
「鄭都督已經率得勝之師趕赴南陽,如今是陳總督在潁州善後。」
「南陽,」朱以海念了幾句,「有關中的情報了嗎,吳三桂有沒有出兵?」
「還沒收到關中軍情,不過就算吳三桂出陝,陛下也不必擔憂。」
「還是小心謹慎一些,快馬傳旨鄭遵謙,讓他小心謹慎,不要輕敵冒進,就算吳三桂急援南陽也不要緊,我們必須得穩,得提防他們魚死網破兵行險著,」
如今明軍御營裝備確實越來越好,士氣也高,但打仗這東西又沒有什麼絕對,就算當年李自成等還只是不成氣候的流寇時,也一樣是重創過朝廷精銳官軍的。
陰溝里翻船的事情很多。
越急越容易出事。
「讓他先在駐馬店休整,不要急著進入南陽盆地,朕正在帶兵往洛陽趕,到時朕領兵南下,屯汝州的魯山,我們兩路兵馬組成鉗形攻勢,進可攻退可守。」
清廷若是仍然不拼,那朱以海自然是可以一路掃蕩過去。
可如果清廷打算全力拼一把,甚至能調動吳三桂出關來援,那朱以海反倒不急著去南陽了。
兩支軍團靠攏,加上南面李赤心朱勝利金聲桓諸部牽制,朱以海完全立于不敗之地,吳三桂雖強,可他的兵缺糧少械的,若敢棄堅城來野戰,朱以海還巴不得呢。
這已經不是幾年前起兵之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