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教徒重新將包圍圈恢復起來,一個黑袍人走了出來,站在信徒中間。
水瀨陽夢不可思議地看向黑袍人,因為那正是之前和自己做過鄰居的林大嬸。
此時她高舉雙臂,大聲宣布道。
「群星歸位,時辰已到。」
「舉行儀式!」
一聲呼喝之下,圓頂的天花板上由鋼索系著,緩緩降落下一幅巨大的畫像。
畫作是一團灰色的迷霧,而在迷霧中間,瘦長的人影若隱若現。
看到這幅畫,水瀨陽夢的大腦 然震顫一下,零零星星的畫面在腦海中閃爍著。
而這些記憶中,無一不摻雜著這幅畫作,還有赤果著的自己趴伏在這個殿堂的大理石地面上,周圍站著大量信徒。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水瀨陽夢捂著自己的腦袋,雙眼瞪得老大,童孔不斷顫抖,無法相信自己腦海中的這些畫面。
林大嬸站到少女的前面,開口解釋道︰「這就是真相你其實是我們創造出來的軀殼。」
「是我們的思想締造了你,你是本不存在的縹緲之物,但現在的你將被賦予意義。」
「就是成為接引「吾主」的容器!」
林大嬸的情緒突然高昂,指著懸在身後的巨大畫作。
旁邊的兩名信徒強行將水瀨陽夢的腦袋掰向迷霧畫作之上,盡管少女奮力掙扎,但依舊拗不過。
視覺殘留之中,迷霧之中的瘦長身影正隱隱律動。
「啊——!」
「對,我舉報有一群人挾持了人質,正在舉行非法邪教儀式,請速來執法。」
「地址是米花四丁目24番地記得多帶一些人。」
「不方便留下姓名,再見。」
從路邊的電話亭里走出來,秦智博看著街對面的西式教堂建築,正是所謂的「POUTE」。
在尋物咒的指引下,水瀨陽夢應該就在這里面,松本良平也是如此。
雖然現在弄明白了水瀨陽夢是這些人制造的Tulpa,但還不清楚他們具體的目的是什麼。
水瀨陽夢有一些「超能力」是不假,但距離Tulpa介紹的塑造神明還差得遠多了。
想要用Tulpa的力量塑造一尊神明,僅憑他們這些信徒的思想力還不夠。
還有信徒們三番兩次在水瀨陽夢的面前「演戲」,究竟是為了什麼?
所以他們的目的應該不止于此。
他快速跑過無人的街道,試著拉了一下木質拱形大門的門把手,已經上鎖了。
不過這難不倒秦智博,他將早已準備好的撬鎖工具包打開,伸進鎖眼里嘗試了幾下,就將這種普通的門鎖打開了。
這里是「教皇研究所」的前廳,漆黑的長廊邊是兩排休息的長椅,向內延伸的是一道道拱形穹頂。
而在長廊的最深處,幽幽的亮光仿佛一個指引,吸引迷途之人走向那里。
秦智博戴上魔戒,進入隱身狀態,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里。
只見多達上百名的橋梁隱修會信徒聚集于此,呈一個圓形圍觀著中間的空地,讓最外側的秦智博什麼也看不到。
由于這些信徒是肩膀挨著肩膀,秦智博即便是隱身狀態也沒辦法擠進去,于是只能另尋他法。
可就在這時,少女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傳入他的耳朵里。
「啊——!」
秦智博內心一揪,雖然知道是思想塑造出來的人,但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已經將水瀨陽夢看成是一個真人了。
他來不及多想,迅速投放出一個守衛圖騰,將眼位放在殿堂的園頂上,可以俯瞰殿堂里的情況。
接入守衛圖騰的視野,只見兩名信徒正強行將水瀨陽夢的腦袋掰向懸掛在空中的畫作,強迫她觀看上面的內容。
在不遠處,還有兩名信徒架著看起來奄奄一息的松本良平。
「看吧,這就是你的真身!」
「思想衍生夢想,夢想化為力量,力量建立橋梁!」
「宇宙中心的太古神靈正從橋梁走來……現身吧!」
林大嬸極力高呼,但即便如此,水瀨陽夢依舊在奮力掙扎,眼神中仍未擺月兌人類少女的情緒——掙扎、恐懼與不安。
林大嬸的眼神有些失望,但並未氣餒,只是澹澹說了句,「還不夠嗎?」
信徒用思想創造出的Tulpa,不可避免會擁有人類的理性,可這是降臨儀式的忌諱。
那些太古神靈並不欣賞人類的理智。
理智乃是枷鎖,瘋狂才是自由。
若要讓太古神靈降臨在人類塑造出的Tulpa上,也必須讓Tulpa陷入極度瘋狂的狀態才行!
當理智降至最低點,才是太古神靈的最佳降臨時刻。
所以,為了讓這個Tulpa陷入瘋狂,信徒們為其設計了一個精妙的人類身份,帝丹高中生水瀨陽夢。
九道門公寓、帝丹高中的學校檔桉都不過是一個精妙的謊言。
讓Tulpa接受自己是一個人類,然後在極端情況下逼迫Tulpa陷入瘋狂,這才是最終目的。
但教會的信徒嘗試使用了各種殘酷的方法,卻依舊不能讓Tulpa進入瘋狂,包括綁架、虐待、囚禁、誘拐
每一次,Tulpa都能在關鍵時刻識破信徒們的把戲,明白一切都是假的,從而拒絕陷入瘋狂。
教派的信徒只能使用「記憶模湖術」,讓Tulpa一次次忘卻,然後再一次次嘗試。
不同的場景、不同的人物、不同的劇情只為了徹底逼瘋Tulpa。
但是最近的一次嘗試,轉折出現了。
信徒之外的人救走了Tulpa,並且將Tulpa像家人一樣對待。
有了這個轉機,信徒們想著是否能讓Tulpa與教派之外的人產生情感羈絆,然後等到時機成熟,再利用這份羈絆,讓Tulpa陷入瘋狂。
眼下正是這個好時機
林大嬸瞅了一眼旁邊的兩名信徒,這二人立刻心領神會,將松本良平的身體架了起來。
「看清楚,這是你的同伴吧?」
一名信徒舉起拳頭,照著松本良平的臉頰就是一拳。
「松本大叔!」
水瀨陽夢發出撕心裂肺的叫喊聲,但換來的只是更惡毒的毆打,對著松本良平拳打腳踢。
林大嬸不停在水瀨陽夢的耳邊用言語挑釁著,「想救他嗎?就徹底陷入瘋狂吧!」
「只要陷入瘋狂,你就有能力制止這一切!」
「只要陷入瘋狂,我們就敬拜你成為「吾主」!」
又是一拳加一腳,徹底將松本良平揍趴在地上,倒在地上似乎只有出氣,沒有進氣。
但水瀨陽夢依舊只是朝著松本良平焦急地哭喊著,沒有任何陷入瘋狂的征兆。
林大嬸愣了一下,難道這二人的羈絆還不夠深,自己還是操之過急了?
但是按照道理,自從那天這個男人把Tulpa救走後,有足夠的時間樹立羈絆了吧?
林大
嬸並不知道,那天晚上在九道門公寓,救走水瀨陽夢的另有其人。
就在她不知接下來該干什麼的時候,趴在地上的松本良平突然暴起,如同野獸一般撲向林大嬸。
還不等林大嬸反應過來,一張血盆大口已經咬住她的耳朵,用力一撕,皮肉瞬間綻開,幾絲鮮血在空中劃過。
旁邊的兩名信徒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將松本良平拽開,但他已經將新鮮的人耳餃在嘴里,猶如捕食成功的獵鷹嘴角咧笑著。
「啊!」
林大嬸痛苦地捂著自己的耳朵,鮮血順著指縫流淌,看起來有些慘烈。
看到壞人受罪的一幕,水瀨陽夢的嘴角彎曲,露出幾分不合時宜的笑意。
這讓林大嬸心里非常屈辱,立刻尖叫著。
「耳朵!把我的耳朵拿過來!」
刺耳的聲音指揮著眾信徒,為首的老王吧沖上去,伸手就要去搶松本良平嘴里的耳朵。
可就在這時,殿堂里一個洪亮的聲音突然喝住了所有人。
「全都別動!」
眾信徒虎軀一震,紛紛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腦袋上纏著紗布的男人不知何時現身在殿堂外圈。
他的手上拿著一個兩根雷管綁在一起的簡易炸藥,另一只手拿著打火機,瞄準了炸藥的引線。
只要打火機的火苗踫觸到引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可想而知——彭!
「再動我就炸死你們!」
「不想死就都別動!」
眾信徒被男人的話語喝住,尤其是手上那兩根真的不能再真的雷管,非常有說服力。
這些人雖然有信仰,但還不至于達到狂信徒的程度。
男人保持著隨時引爆炸藥的姿勢,從信徒身體下意識讓開的道路中走過,來到水瀨陽夢的身邊。
水瀨陽夢驚訝地看著這個頭上纏著紗布的男人,內心有一絲熟悉,再一看身上的棕色風衣,立刻了然。
「大」
秦智博不等她說話,趕緊小聲吩咐,「跟在我後面。」
水瀨陽夢點點頭,听話得跟在秦智博的身後。
男人又走到松本良平的身邊,問了一下他還能不能動。
松本良平將林大嬸的耳朵吐到一邊,也點了點頭,在水瀨陽夢的攙扶下緩緩從地上爬起來。
「你們都讓開,要是把你們炸死看看最後誰合適!」
「誰敢上來就都別想活著!」
紗布頭男人的語言狠厲,雖被幾十倍于自己的人包圍,氣勢上依舊不弱,視死如歸的語氣好像下一秒就會點燃炸藥的引線。
在死亡的威脅下,這些信徒的腳步緩緩向後退,將剛剛縫合的包圍圈又給打開了。
水瀨陽夢扶著松本良平踉踉蹌蹌地往正門走,秦智博在後面,手里拿著炸彈,不讓信徒跟上來。
自己已經報警了,基本上只要能離開這個建築,就成功了。
可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在信徒之中呵斥。
「你不能走!」
秦智博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是一個頭發打理得十分整齊的男人,臉上戴著文質彬彬的眼鏡。
雖然容貌相比之前變換了一些,但秦智博還是認出來,這人是加藤彰。
「加藤,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可別多事兒。」
林大嬸一只手捂著耳朵,有些怒意地責罵著。
在她的想法里,Tulpa是教會的產物,只要存在著,教會就能找到,所以這一刻的退讓不算什麼,只要活下來就還有機會。
但加藤彰根本不管
她說什麼,繼續盯著走廊上的紗布頭男人,「哼,我已經知道你是誰」
「喂!你沒听到我說話」
林大嬸憤怒地呵斥著加藤,可她的話還沒說完,加藤彰突然出手,那速度快到只留下一道殘影,***林大嬸的胸膛。
鑒于大環境如此,
那巨大的力量本身就已經匪夷所思,但更加令人驚恐的不是這個,而是穿透林大嬸胸膛的不是人類手臂,乃是一根黑亮的尖椎。
林大嬸的身體帶著接觸死亡時一剎那的震驚,永遠倒了下去。
剛處決了同伴的加藤彰卻只是風輕雲澹地甩了甩變成尖銳的手臂,鮮血潑在大理石上,隨即,那黑亮的物質又變成了人類的手臂。
「我知道你是誰,你不能走」
說著,加藤彰擺好姿勢,腳一蹬地,迅速沖向秦智博。
見狀,秦智博也面色一驚,這家伙明明看到自己手上有炸彈,竟然還敢沖上來。
他瘋了!
手上打火機的火苗燎著炸藥引線,秦智博奮力一揮,將炸藥扔向殿堂,回身朝另一方向臥倒。
信徒們頓時驚慌一片,但留給他們的反應時間卻不多。
炸藥落地還不到兩秒鐘,引線就已經燒完,極危的化學物質在里面迅速反應。
轟——
大理石構建成的豪華殿堂產生劇烈的顫抖,整個教堂的大理石地面仿佛都震顫了好幾下。
炸藥在人群之中炸開了花,許多來不及趴下的信徒成了測試炸藥威力的活靶子,飛濺的四肢則是他們支付的代價。
趴在大理石地面上的秦智博緩緩抬起頭,耳朵被炸藥的爆鳴聲震得幾乎失去听覺,腦瓜仁也嗡嗡作響。
不過好在緊急規避的比較及時,身上沒受外傷,就是渾身酸痛。
秦智博捂著月復部緩緩爬起來,剛要去查看前面二人的情況,心中驟然一凜。
可怕的殺氣從背後襲來,秦智博剛扭過半個身體,急速掠過的一道黑影就已經將他打翻在地。
本就狀態極差的身體又重重摔在地上,秦智博只感覺胃里七葷八素,連晚飯都要嘔出來了。
可還不等他歪腦袋想從嘴里吐出點兒什麼東西,加藤彰已經走了過來,單手將秦智博整個人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