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的畫作中延伸出一具句僂的身軀,扭曲著向前探。
那身體的頂部是一顆灰色人頭,皮膚皺巴巴獰在一起,頭皮的毛發幾乎全部月兌落,雙眼猶如空洞的漩渦。
它的嘴巴微張,牙齒焦黃,散發出陣陣惡臭,正對準歪過頭來看的秦智博。
!
秦智博的心髒 地一顫,童孔驟放,雙腳用力一蹬,滑著下的老板椅就退到一旁。
這是什麼怪物?
秦智博迅速掃視怪物的身體,很快就發現了端倪。
這就像是個從墓地里爬出來的不死族怪物、喪尸一類的東西,但怪異的是,它身上穿著藍色制服,正是帝丹高中的男生校服。
這校服的顏色很鮮亮,不沾一絲塵土,與它不死族的造型十分違和。
再看看怪物的半個身體還連接著畫作,秦智博頓時想明白了。
這正是那些高中生利用Tulpa的秘術制造出來的產物。
Tulpa就類似是一種「心想事成」的能力,利用幻想投射出一些現實的存在。
但人的行為可以控制,想象力卻非常難控制的,除非經過特殊訓練,人總會不經意間想到一些其他事物。
而面前這個「怪物」,正是那群高中生Tulpa出來的「保阪英彰」。
會出現這樣的保阪英彰,肯定是某個學生在不經意間想到保阪躺在墓地里的樣子。
一旦產生這樣的想法,那麼Tulpa出的形象就會變化,朝著不好的方向異變
就在秦智博思考的時候,「怪物」已經從畫作中爬了出來,就猶如在中世美術館中靈感一閃,所想象出的怪物——Dimensional。
「怪物」雖然是人類所幻想出的人類,但如今的它已經句僂且畸形,模樣可憎。
事實上,只要參與Tulpa的人用幻想賦予它什麼樣的性格或者行為,那麼它大概率會那麼做。
比如——像喪尸一樣咬人。
突然,怪物展開雙臂沖來,惡臭的嘴巴也張得老大,看這架勢肯定不是為了給秦智博一個擁抱而來。
它的速度談不上很快,秦智博一個側身躲閃,怪物就從旁邊經過,撞在了事務所的櫃子上,身體里掉下許多「零件」。
看著散落一地的大腸頭,黑乎乎的扭曲著,還帶著一股腐爛的味道,將本來很干淨的地面弄得極其惡心。
雖然這怪物的能力不至于傷到秦智博,但也不能容忍這玩意兒在自己的事務所里散播惡臭。
秦智博從道具欄出抽出大量裹尸布,等怪物再沖向自己的時候,一根布條迅速摟住它的脖子。
再利用這怪物的行動不便捷,施展秦王繞柱走,將更多布條纏繞在它的身上。
很快,怪物的身體就被纏得像個木乃尹,只能像條蛆蟲一樣在原地晃動。
裹尸布用來裹尸體,也算是對癥下藥了。
不過對于秦智博來說,這玩意兒留在自己的事務所里始終是個麻煩。
按道理來說,這玩意兒應該會在一定時間內自行消散,因為那些高中生進行Tulpa的時間每次都是有限的。
但自己還是想盡快處理掉它。
心里想著,秦智博將視線轉向窗台上那幅「迷霧」畫作,心里想著既然這玩意兒是從畫里面爬出來的,是不是也可以通過毀滅畫作的方式
說干就干,秦智博將被裹成木乃尹的怪物一腳踹倒,再來到窗台前,將畫作立起來,一手按住,另一只手用力出拳。
一拳下去,畫板裂開,畫作瞬間被砸出個大洞。
回頭看怪物,只見怪物的身軀中間也出現一個巨大凹陷,似乎被什麼具有黑洞屬性的裂隙所吸引,空出來一大塊。
原來如此,看來真的如自己猜的一樣,Tulpa的人將幻想投射在這幅畫上,所以這幅畫就是怪物的本體。
秦智博將畫作揉在一起,怪物的身體也被不可名狀的力量擰成一團。
等他掏出核能打火機,將畫作在廁所里燒毀,怪物也隨之徹底消失了。
將裹尸布收回道具欄,秦智博又打開門窗,以圖將怪物留下的臭味散發掉。
清新的空氣吹進室內,他重新坐會老板椅上,思考這一連串的事情。
如果Tulpa秘術的效果是將幻想投射進現實,而不是通靈,那為什麼那個左田老師要將這種秘術告訴給物部雅生?
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秦智博仔細思考前因後果,還是覺得是故意的可能性更大。
因為那個左田不光知道Tulpa,甚至清楚Tulpa的具體修煉方法,這可是連諾亞方舟的網站上都沒有介紹的內容。
如果只是光靠幻想就能投射出一個本不存在的東西,那全人類無時無刻都在幻想,怎麼就沒問題呢?
所以Tulpa是有一定之規的幻想,而左田教給物部雅生的方法就是一種非常成熟的方法,連一群沒有經過特殊冥想訓練的學生都可以輕松上手。
這次的怪物,還有之前自己在樓里撞見的不合常理的「幽靈」,應該都是學生Tulpa出的產物。
左田明知道Tulpa的真正效果不是通靈,卻還是教給這些學生這是為什麼呢?
就在秦智博思索的時候,電話突然響起。
叮鈴鈴——是舊電話的鈴聲。
他接起電話,對面傳來女性的聲音。
「你之前想要調查的事情有結果了。」
電話另一邊是新名香保里的聲音,她繼承了父親的位置,現在是九天使組織的B級代理人,由于與秦智博關系比較近,偶爾會用電話聯系。
之前秦智博經歷了水瀨陽夢的事件,就讓九天使組織調查附近有沒有新出現的組織或者教派,因為那伙人看起來是有組織的潛伏在水瀨陽夢的身邊。
如今也是終于有回信了。
「嗯,去電腦上說。」
為了保險起見,秦智博想要換個信息交流的媒介,但新名香保里搖了搖頭。
「不用了,最近出現在附近地區的教派叫做‘橋梁隱修會’。」
「他們有自己的網址,你可以在網上查到」
嗯?
听了這話,秦智博有些驚訝,現在教派都開始玩科技了嗎?在網上招賢納士?
上次拜火教在東京作亂的時候,還是靠上街分發傳單吸收教徒的。
「我知道了,謝謝。」
秦智博剛要掛斷電話,新名香保里卻在電話另一邊叫住了他。
「等一下那個,你的《瘋狂山脈‧揭秘篇》風格很特別,結尾給人非常真實的感覺,我很喜歡」
「是嗎?」話題的突然轉變,讓秦智博有些不適,隨口客氣道︰「很榮幸你能喜歡。」
新名香保里緊接著說道︰「那能不能詳細對我說一說你的創作經驗?還有下一部的想法,找個安靜的地方」
「等有時間的吧,畢竟我下一本還沒有太好的想法。」
「現在時間也不早了,你早點睡覺吧,再見。」
說完,秦智博掛斷了電話。
關于下一本,他現在確實沒什麼想法,寫本來就是工作閑暇的玩活兒,自己目前的主業還是偵探。
點擊瀏覽器的搜索框,秦智博將「橋梁隱修會」的字樣輸入進去,果然彈出來一個相關度最高的搜索結果。
這是一個布局有些類似文獻資料的頁面,開頭的部分都是在講述和科普一些知識和觀念,與教派並無關系。
秦智博逐一瀏覽,卻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兒。
這不就是Tulpa嗎!
里面科普的內容幾乎都關于Tulpa,其中包括源頭、發展過程、秘術理論等等。
比如︰持久、物化的Tulpa能力原本只屬于藏地,但現在任何人都可以修煉Tulpa,區別只是在于力量的程度,這股力量取決于思想本身的質量和專注程度,思想越強大,物化出的Tulpa也就越強大。
一旦Tulpa被賦予足夠強的思想,能夠扮演一個真實的角色,它往往會從制造者的控制中解放出來,就像孩子一樣,從它母親的子宮離開。
在《佔星記》中,維多利亞時代的神秘學家約瑟夫‧冷用公式表達了創造Tulpa的過程︰
思想+專注+時間=
文章將Tulpa的能力進行深度剖析,各種引經據典,證明其科學性和可行性。
諸如此類的論調,數不勝數。
在這篇神叨叨的科普網頁下方,終于進入了正題。
想加入我們,共同構建Tulpa的橋梁嗎?
地址︰米花町四丁目24番地POUTE,歡迎前來咨詢。
教皇研究所
看到這個地址,秦智博先是雙眼微眯,接著大腦恍然一下。
這個地名,他見過。
就在水瀨陽夢的家庭住址,九道門公寓一樓的住戶信箱處,就插著這個地方的傳單。
連起來了!一切都連起來了!
秦智博雙眼瞪大,腦中之前各種混亂的念頭和思緒開始組合,逐漸構成一條可以解釋清楚一切的「真相」。
這個修煉Tulpa的「橋梁隱修會」,其實就是想對水瀨陽夢不利的那些人的教派。
之前從九道門公寓里救出水瀨陽夢後,自己就一直在思考帝丹高中里面可能有針對水瀨陽夢的內鬼。
原來是左田。
帝丹高中的左田老師,精通Tulpa,很可能也是橋梁隱修會的人,
水瀨陽夢的入學檔桉之所以基本空白,是因為他偽造了入學檔桉,並且只留下地址。
目的就是為了讓找到水瀨陽夢的人,來到帝丹高中查看家庭地址,最終回到那個九道門公寓。
而這些人之所以處處針對水瀨陽夢,因為
水瀨陽夢就是Tulpa!
水瀨陽夢就是他們的隱修會利用秘術創造的Tulpa產物,按照他們的理論,只要思想足夠強大,物化出來的存在就足夠像人類。
證據就是水瀨陽夢的身體遠比常人輕巧,還擁有普通人沒有的夜視能力、感受「惡意」的能力。
她能回答上中國的小品暗號,是因為九道門公寓里的那對中國人夫婦,也是她的「締造者」之一!
她是集合眾多Tulpa信徒的思想所創造出來的人物,所以也集合了這些人的知識。
水瀨陽夢感受不到這些人的「惡意」,也是因為這些人從始至終對她都沒有惡意。
他們偽裝成普通人,生活在自己創造的Tulpa身邊。
就連最開始的綁架桉,都是虛假的
察覺到一切的真相,秦智博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癱軟在椅子上。
水瀨陽夢是Tulpa,也解釋了為什麼自己的調查系統無法調查到她的信息。
她是臆想之物。
一切都是虛假的
秦智博一只手支著腦側,眼神突然一變,仿佛想到了什麼。
他趕緊拿起電話,撥打松本良平的電話號碼。
然而另一邊的電話號碼卻一直滴滴滴的響著,始終無人接听。
松本良平不可能不接听自己的電話,除非遇到事情了。
糟了!
秦智博剛才想到了一種可能,如果水瀨陽夢是他們創造的Tulpa,那麼他們是不是可以利用思想的力量,時刻感知到水瀨陽夢的地點。
現在看來,是這樣的。
水瀨陽夢本身就是一個GPS,所以這些人在她被陌生人救走後,才沒有派任何人來自己的事務所附近監視。
他們一開始就知道!
秦智博咬著牙,拳頭奮力朝桌上一砸,發出一聲悶響。
現在水瀨陽夢和松本良平很可能是被這些人抓走了,自己必須想辦法救他們。
他戴上魔力提取器,兩眼一閉,腦中回憶著水瀨陽夢的模樣。
澹雅的黃色、接近白色的短發、一朵鮮紅的發卡、嬌小的身軀
突然,一個靈感在心中浮現。
離這里不遠!
如果目標距離自己很遙遠,靈感就非常微弱了,而這個靈感恰好非常強烈
偌大的圓頂殿堂下,無數黑袍信徒聚集在立柱周圍,中間是燈光照得透亮的大理石地面。
他們表情嚴肅,雙手側放,靜靜佇立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直到信徒的一角有些騷動,兩側的信徒微躬著身體,向兩邊擴散,讓開一條道路。
兩名黑衣信徒挾著一名嬌小的少女,往中間的場地走著。
少女眼中是驚恐、害怕,還時不時擔心地回頭望向身後一名中年男人。
這個中年男人的狀態就不似少女那麼好了,嘴角流出一絲鮮血,深埋著頭顱,狀態萎靡到了極點。
他好像是經過了一陣的毆打,必須由旁邊兩名信徒攙著手臂才勉強移動到殿堂中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