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搖頭,韋扶風輕語︰「周鶴與他的兄長貪心不足,他的兄長本是一個胥吏,我賦予重任官職轉運司長史,掌管瀘州軍的財權,如果我死了,他們兄弟有了成為瀘州軍主宰的機會,最少能夠貪得巨大財富。」
小雪訝道︰「他的兄長是轉運司長史周龍?」
韋扶風點頭,道︰「瀘州軍大勝,周龍是轉運司長史,但他只是過路財神,簽發財富流向大軍,而他只能獲得正常的俸祿,曾經做過胥吏的人,骨子里習慣了貪墨,做了高官,更想獲得權力。」
小雪默然點頭,韋扶風又道︰「吾曾經說過,高處不勝寒,節度使的位子,難免會有利欲燻心之輩,妄圖取而代之。」
小雪點頭,細語︰「奴明白了。」
韋扶風不再多言,他不願意小雪對他的印象惡劣,做了一番解釋,其實他殺周鶴,主要是覺得周鶴反常,明顯的流露了緊張。
周鶴的緊張,引發了韋扶風的警惕性,既然伏擊獲勝?周鶴應當是愉悅輕松,周鶴沒有犯錯,為什麼緊張的緊握刀柄?
周鶴的反常,使得韋扶風聯想了周鶴的關系,周鶴的兄長是周龍,曾經是荊南江陵府的胥吏。
韋扶風草創軍制,官吏都是憑著花名冊的記載而任用,他並不了解周龍和周鶴的為人。
韋扶風的心態敏感,寧可殺錯也不願陷危,一個大意會是生命代價,他認為瀘州軍中,存在很多的人想殺他。
瀘州軍大勝,川南立足進入了摘果子的階段,內部的利益矛盾也會隨之凸顯。
「殺周龍,應能震懾了野心之輩,也能讓瀘州軍上下明白,官職和權力是節度使賦予,若是不知安分,就得承受失去一切的後果。」韋扶風內心陰狠的想著。
抵達大足縣,入軍營的帥堂,轉運司長史周龍當場被拿下斬首。
兵府之一的震府屯田使司馬曦,遷任轉運司長史,轉運司奉命與兵府配合犒軍。
接下來是收納俘虜,分配繳獲的軍器,整訓軍力,淘汰老弱,為新入軍者分田,發軍餉犒賞,使得東川軍的俘虜有八成歸降。
整軍的同時,韋扶風與高官們商討了一下文斗策略,也就是展開外交攻勢。
川南節度使的置立是朝廷任命,用大義指責東川節度使的侵犯。
次之是講和,借用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典故,請求東川節度使和為貴,息干戈。
川南節度使保證不侵犯東川的鹽利,韋扶風已然下令富順縣的軍力撤離。
商討之後派出了使者去往梓州,能夠談成是好事,談不成也能夠拖延些時日。
韋扶風又使人督促高刺史給渝州刺史書信,告訴渝州刺史表態歸屬川南節度,征發一萬團練兵抵達瀘州听用。
韋扶風又面見不願歸降的東川軍俘虜將官,盡可能的說服歸降。
中軍虞侯龐玉接受了說服,他自言就是回去了東川節度,也會承擔戰敗的主責。
韋扶風給予指揮使的官職,其他將官不願歸降,主要是家眷都在梓州,他們回去了依然能夠是將官。
韋扶風盡量的說服將官歸降,主要是穩定歸降的東川軍力,將官的歸降,能讓歸降的將士多了心安理得。
忙碌中,半月的時間一晃而過,去往梓州的使者沒有音信傳回。
這一日,去往渝州的信使返回,帶回了渝州刺史尊崇川南節度的文書。
韋扶風要求的一萬團練兵,渝州刺史推托說渝州盜匪猖獗,只能征發五千團練支援瀘州听用。
韋扶風沒有計較渝州刺史的折扣,他要的是名義歸屬即可,短期內,他沒有能力進奪渝州。
渝州刺史的心態也是敷衍觀望,或許迫于山南西道節度使威懾,以及瀘州軍的獲勝,不得不做出名義上的尊崇。
渝州的回信三日之後,去往梓州的使者也回來了,帶回東川節度使願意相安的消息。
韋扶風听了頗感意外,細問使者一番,使者的回答,讓韋扶風心頭多少有了沉重。
原來東川節度使顧彥朗召見使者,問詢最多的是韋扶風來歷。
使者回答是長安韋氏,顧彥朗又問是那一房韋氏,使者自然是不知道,模稜兩可的回答,可能與西川節度使韋昭度有關系。
打發走使者,韋扶風走到窗前,望著遠方雲層,身為節度使,他的都督府行轅,暫時落在大足縣衙附近的宅院。
白虎堂在城外軍營,轉運司在大足縣衙辦公。
佇立良久,小雪走到韋扶風身旁,細語︰「大人,東川軍節度使願意相安不好嗎?」
「相安是好事,但使者說我與西川節度使有關系,于我而言卻是不好。」韋扶風輕語。
「為什麼不好?」小雪不解細語。
韋扶風嘴角苦笑一下,輕語︰「于我而言,借助長安韋氏的威望是柄雙刃劍,如果瀘州軍官員,認為我是奉韋氏之命入主川南,那會成為我的敗亡禍根。」
小雪細語︰「大人是擔心長安韋氏,日後使人取代大人的節度使。」
韋扶風點頭,道︰「韋氏是傳承悠久的大宗族,我能一步步的奪取瀘州,很大程度上依靠了韋氏威望,有了韋氏威望,使得官民認可川南節度,不然官民,怎會甘心尊崇一個平常出身的少年。」
小雪搖頭,駁說道︰「大人能夠入主川南,是因為獲得了朝廷任命的節度使官職。」
韋扶風搖頭,道︰「沒有韋氏的威望輔助,官民根本不願相信,我是朝廷任命的節度使。」
「但是大人已然入主瀘州,瀘州軍只會听從大人的號令。」小雪細語。
韋扶風搖頭,道︰「人心不足,往往是趨利行事,若是韋氏插手川南統治,只需要收買-官員,就能讓官員背叛,理所當然的去為正統嫡出效力。」
小雪細語︰「官員都是大人賜任的,他們的多數,應該知道感恩。」
韋扶風搖頭,道︰「你想的簡單了,瀘州軍有很多野心之輩,也有隱忍的仇視者,而我建立的軍制,削弱了將帥的兵權。
相比別的藩鎮統兵將帥,高官們獲得不了類似權威,他們會有了不甘怨心,恩情相比怨心,必然落于下風。
韋氏的嫡出,只要做出賦予實權的承諾,有些將帥或許背叛了我,背叛的將官一多,兵府的分權也就崩廢了。」
小雪的嬌容凝重點頭,細語︰「大人,可有應對的辦法。」
韋扶風嘴角一牽,道︰「最好的辦法就是時間,時間一長,我的統治深入人心,但是用不了多久,韋氏就會知道,韋氏長者的一封命令來到,我會陷入兩難的境地。」
小雪點頭,道︰「違背長者之命,後果承受逐離宗族的罪責,對于大人的名聲是巨大損害。」
韋扶風點頭,道︰「我最怕的是韋昭度伯祖來信,一旦違背伯祖的命令,我會陷入內憂外患的滅亡境地,東川軍會再次進襲,山南西道的楊守亮也會翻臉相向,內部也會出現離心分崩。」
「那該怎麼辦?」小雪驚憂道。
韋扶風一笑,輕語︰「川南節度使能夠置立,根本原因是西川的王建軍勢強大,造成楊守亮擔憂畏懼。
同理,東川節度使顧彥朗,也是忌憚王建在西川的強大。
顧彥朗認為我與西川招討使韋昭度有關,他才願意息兵相安,因為在顧彥朗的心中,王建才是最可怕的。」
小雪輕哦,韋扶風又道︰「故此,只要王建的強勢威脅東川,顧彥朗就不願再進攻川南火拼,所以我要做的下一步,出兵收取戎州,兵鋒指向西川。」
小雪點頭,細語︰「大人的兵鋒指向西川,東川節度使自然是樂見大人與王建爭鋒。」
韋扶風搖頭,道︰「我只是嘗試出兵戎州,假如王建反應激烈的反撲,我只能退兵。」
小雪點頭,又道︰「大人去了戎州,豈不是距離老大人更近了?」
韋扶風點頭,道︰「伯祖那里,我肯定要去看看,但只能普通後輩的身份去見,了解伯祖在成都的真實情況,之後再做打算。」
小雪點頭,韋扶風又微笑道︰「你問我該怎麼辦?我的辦法就是離開川南,對于韋氏避而不見。」
「大人離開川南?」小雪意外道。
韋扶風點頭,道︰「我應該離開川南,我在川南,所有人的眼楮都盯著我,我在瀘州的這些日子,一直是噩夢連連,時刻提防被刺殺,離開了,最少能夠睡得安穩。」
小雪點頭,道︰「大人離開川南,若是久了,川南會不會亂。」
「不知道,我離開川南,不等同于放棄了川南統治,而是由明轉暗,川南的官員都是倉促任用,我基本上沒有了解,身在川南之外,我通過都督府的監察稟告,更換官吏。」韋扶風說道。
小雪點頭,韋扶風又道︰「我離開了,官員們免不了結勢的明爭暗斗,我在局外冷眼觀望,若是局勢失控,我最少能夠保住了性命。」
小雪點頭,韋扶風又輕嘆道︰「說到根本上,還是我對于川南的存在,缺乏長久信心,或許用不了多久,楊守亮也會大軍來襲。」
小雪點頭,細語︰「楊守亮願意支持川南節度置立,肯定不會是好心。」
韋扶風听的笑了,溫和道︰「去準備吧,後日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