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扶風在戎州一留就是月余,主要是操心營田使兵府的置立,在官吏的任用上謹慎思量,親自考核拔選人才任職。
戎州的營田使兵府,官稱蜀南兵府,瀘州那里的官稱涇南兵府。
一眾主官是兵府營田使,掌管軍事調度的指揮使,听用領軍的兵馬使和牙將,另有都督府和轉運司的官吏。
出于籠絡軍心和制衡,韋扶風謹慎思量,任用東川降將龐玉為蜀南兵府第一任指揮使。
李成剛返回瀘州大江之南,任職涇南兵府指揮使。
兩個兵府的火長,依舊輪番成為都督府營衛,兵馬使和牙將也由瀘州白虎堂輪任。
外放兵府任職的將官和上番都督府的火長,能夠獲得行軍貼補。
韋扶風置立的蜀南兵府統治,只局限在高縣和珙縣,屬于瀘州大江之南統治的一種橫向延伸,主要對付僰人族。
至于高縣和珙縣,在戎州刺史治下已然流于失控。
對于僰道縣,官治和團練兵依然由戎州刺史謝承恩掌管,畢竟是和平接管。
另外,僰道縣的豪族勢力很強,僰道縣曾經是商路貫通的重鎮,所以富戶很多。
因為西川的討逆戰事,使得僰道縣的商道落入了蕭條,原本號稱南絲綢之路起點的僰道縣,繁榮不再。
戎州刺史願意歸屬川南節度,用心自是為了擺月兌西川戰事的盤剝。
對于韋扶風而言,涉足戎州也是存著謹慎心態,擔憂在西川勢大的王建不肯戎州外屬。
韋扶風不想與王建軍力開戰,他沒有那個實力。
故此,韋扶風接受僰道縣的原本官治,也不去得罪僰道縣的豪族,只求有個相安即可。
但對于南溪縣那里,韋扶風實施了軍力分田統治。來自渝州的大半軍力獲得了南溪縣田地,小半軍力則是去了蜀南兵府。
戎州的屏山縣,綏江縣和豆沙關那里的鹽津縣,韋扶風沒有去接管,主要是不能激起僰人族的同仇敵愾。
鹽津縣也是產鹽之地,事關僰人和鹽商豪族的重大利益,一旦數萬僰人和豪族聯合敵對,後果得不償失。
留在戎州的另一事情是給朝廷上書,上書有利有弊,有利的一面,或許能夠獲得皇帝的賜封勛貴。
韋扶風知道很多的地方藩鎮節度使,在向皇帝上書貢賦之後,能夠獲封國公,郡王。
雖然大唐帝國日落西山,賜封的國公或郡王只是虛名,但正統冊封依然有著大義的號召力,有著令人尊崇的資格地位。
韋扶風出身庶子,恰恰需要皇帝的賜封鍍金。
上書不利的一面,需要給皇帝上供,你不給皇帝上供,皇帝憑什麼白給你賜封。
依據前例,獲得皇帝賜封爵位有兩種方法,一種是邀功上供,二是要挾皇帝討封。
要挾討封是不可能的,川南距離長安很遠,就是有可能,韋扶風也不會犯傻的逼宮。
逼宮在大義上授人以柄,造成內憂外患的不利後果。
但上供該給多少?韋扶風很是躊躇難定。
皇帝的胃口不會小,川南節度初立,養軍需要巨大的財力支撐,若是守不住瀘州,給予皇帝上供毫無意義。
另外川南節度使的置立,事實上是大太監楊復恭做成,直接向皇帝上書供奉,楊復恭或許心生警惕,進而指令楊守亮進襲川南。
經過了謹慎權衡思慮,韋扶風決定了靈活行事,先借由更改縣名,上書向皇帝表誠,然後他親自做為使者,率領一千將士去往長安上供。
韋扶風的真實想法,借上供之名義帶走一千將士。
亂世多危,山匪亂軍隨處可見,帶走一千將士,不但有利于出行,也利于在川南之外行事。
留在戎州的同時,韋扶風也使出四名虎賁衛,分頭打探成都那里的信息。
了解戰況,了解伯祖韋昭度和王建的各自實力,了解西川各州的真實歸屬。
虎賁衛回來了三個,韋扶風分別听取了回稟,知道伯祖抵達西川之後,一直是駐留在成都城外圍困。
王建則是利用行營副招討使的名頭,出兵在成都之外的地域攻佔州域,收降官吏,結交豪族,使得王建的兵力越來越多。
例如戎州刺史,就是迫于王建的強勢而歸附,被征發走的軍力歸屬了王建麾下。
王建是朝廷置立的永平軍節度使,合法的擁有西川四個州域,戎州征發走的兵力,全部成為了永平軍節度使軍力。
西川節度使韋昭度,只知道圍困成都,不知變通的利用自身官職優勢,與王建爭奪西川的勢力,結果造成王建的軍力急劇膨脹。
現在,韋昭度的直屬軍力頂多兩千,另外還有數千東川軍力和數千山南西道軍力,在比例上,王建的軍力完全佔據了優勢。
王建擅自攻入西川之時,只有三千軍力。
韋昭度抵達西川,使得王建的亂軍叛逆,搖身一變,成為擁有朝廷大義的節度使和副招討使,獲得了西川大量勢力和軍力的歸附。
韋扶風听了回稟,暗自的大皺眉頭,他不宜月復誹伯祖韋昭度無能,只能高估王建的雄才大略,不然山南西道節度使楊守亮,豈能忌憚王建。
韋扶風原本對于伯祖那里抱有希望,希望伯祖擁有一萬軍力,他錦上添花的帶去一萬兵助威。
現實情況不能出兵,縱然帶去兩萬兵,伯祖也是斗不過王建,後果是送菜。
歸根結底,韋扶風是新得川南節度,在川南折騰可以,帶走兩萬軍力出征成都拼殺,他的軍力承受不起巨大死亡。
還有一個不容忽視的重要因素,敵人會因為形勢的轉變而變化。
王建已然是永平軍節度使,王建願意攻打成都城是想圖謀西川。
一旦韋昭度勢大,王建可以與成都城內的敵人重修舊好,反過來干掉韋扶風軍力。
王建無賴和悍匪名聲,韋扶風听的太多。為了利益能夠翻臉攻擊義父,坐實一個唯利是圖的無賴之輩。
面對無賴,要麼比無賴狠毒,要麼別去招惹。
韋扶風抉擇了保守,他對伯祖韋昭度沒有信心,他是韋氏小輩,見了韋昭度只能唯命是從,去往助戰的後果,八成是吃力不討好。
有了決定,韋扶風下達軍令,抽調一百虎賁衛,一百鳳離營,二百飛羽營,六百豹韜營,合計一千將士組成護軍留在戎州。
韋扶風率領一千護軍,帶上小雪一起南下去往鹽津縣的豆沙關。
此去一是看看豆沙關,二是迷惑川南軍力,不能讓軍力知道節度使離開了川南。
韋扶風南下之後,未獲分田的大軍歸返瀘州,士兵散入八個總兵府,將官歸屬白虎堂听用
豆沙關,又名石門關,南詔國與巴蜀的一處邊界關隘。
秦朝時期開鑿了五尺道,豆沙關城位于五尺道的咽喉之處,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韋扶風率軍抵達豆沙關,守關的五百鎮軍,在鎮將的帶領下列隊迎候。
韋扶風知道豆沙關的守軍,事實上屬于戎州刺史的團練軍。
在鎮將的陪伴下,韋扶風進入豆沙關城,在城牆上俯視關城另一面的險峻,耳中听著鎮將的抱怨和介紹豆沙關的由來。
據說豆沙關原名石門關,關城上的石刻也確實是石門關三字。
蜀漢時期的諸葛亮率軍出關征伐僚人,易名為豆沙關,石刻的關名沒有改變。
鎮將抱怨商旅斷絕,僚人也時常侵擾,兄弟們日子過的很苦。
韋扶風知道鎮將在說謊,五尺道的商路雖然不如以前繁榮,但也不至于斷絕。
不過身為節度使,既然來到邊關巡查,多少也得顯示大度,他答應了由蜀南兵府供給定額軍糧。
鎮將恭敬道謝,一幅歸順的卑下模樣。
離開豆沙關回返,途中遇上了信使,朝廷準許了僰道縣和鹽津縣,更名為蜀南縣和豆沙縣。
對于韋扶風婉轉上書,年供兩萬石糧食之事,皇帝陛下給予嘉許,發下了諭旨,允許川南節度使出兵押運至長安。
听了回信,韋扶風無語,皇帝對于上供兩萬石糧食滿意,這讓他很意外,是皇帝的胃口不大,還是長安缺糧?
韋扶風決定上供兩萬石糧食,是因為瀘州的存糧足夠支撐軍民食用,他曾在富順縣劫獲十萬石糧食,當時用了近百船只運去了瀘縣。
不過向長安上供兩萬石糧食,卻是需要很多的途中消耗。
一石糧食一百二十斤,兩萬石糧食二百四十萬斤,听著很多,但只夠五萬軍力兩個月的食用軍糧。
也就是說,韋扶風養軍(當值)五萬,一年就得耗用十二萬石糧食。
韋扶風對于軍戶的田地收獲是四六,有四成歸屬軍戶私有。
另外還要給將士發軍餉,軍餉可以用食鹽替代一部分。
韋扶風是覺得兩萬石糧食的上供,川南能夠承受,試探性的上書,如今皇帝滿意,他只能付諸行動。
兩萬石糧食不可能一次性運輸,小規模的分成十次,每次三千石,有一千石做為消耗。
韋扶風下達命令,轉運司準備兩千石糧食裝船,又傳令渝州刺史出糧一千石做為渝州軍的軍糧。
糧船沿著嘉陵江逆流而上,抵達興州順政縣換成車馬運去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