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節度使楊守貞,治所在洋州西鄉縣,金州的治所是西城縣。
韋扶風擇中金州,主要是出于戰略考慮。
一是金州歸屬武定節度使未久,容易潛伏奪權。
二是金州通達漢中和夔州。
川南與長安的溝通,可以通過大江水道抵達夔州,自夔州陸行北上抵達金州,由金州走庫谷道或武關道抵達長安。
另外,還有秦巴古道,通過巴中的開州,翻越大巴山抵達金州。
秦巴古道是一條出入巴蜀的捷徑,艱險難行,只適合奇兵之途。
韋扶風最是看中戰略意義,如果楊守亮大軍進襲川南,他讓一支奇兵翻越大巴山潛伏金州,伺機進攻楊守亮的漢中興元府。
第三,金州臨近京兆府長安,能讓韋扶風審時度勢,及時的做出正確決策。
故此,韋扶風抉擇盯上了金州
晚飯是稀粥和醬菜,稀粥還分成了一大兩小三碗。
韋扶風看著稀粥,他在川南的日子雖說驚心難安,辛辛苦苦,卻能頓頓飽食。
韋扶風自嘲的笑了笑,抬手端碗吃食,很快喝個精光,放下了碗,琢磨該不該出去吃一頓,一碗粥下肚,入夜肯定會難熬饑餓。
忽一雙白皙手兒端著小碗過來,將小碗內的米粥倒了一半入大碗。
韋扶風意外的怔視明玉,明玉略顯羞澀的細語︰「奴不需太多。」
另一邊的琥珀也起身,將未吃的米粥倒入大碗一半。
韋扶風扭頭看視了琥珀一眼,又低頭看著不滿的大碗,內心里涌生暖意,鼻子也發酸,他默然點點頭,端起碗小口吃食。
韋扶風沒有出去補食,入夜之後,三人擠在了一張床,明玉在里,琥珀在中間,韋扶風在外,他神情平靜愜意,安然的睡了一個好覺。
次日,韋扶風帶著二女出門,先去粥鋪吃飯,順便在粥鋪買了一袋米。
讓伙計背著米,一起去了崇義坊,見到琥珀的親人,立下了賣身契。
琥珀的親人是祖父母,父母和叔父,兩個弟弟,原籍是揚州。
琥珀的叔父斷了一條腿,曾經是團練兵,可能因為斷腿,被秦飛虎好心收留。
琥珀的父親身材高瘦,臉頰凹陷,稱得上瘦骨嶙峋,見了韋扶風的到來默然低頭不語,全是琥珀祖父卑微的說話。
琥珀的母親蓬頭垢面,也是默然不語,只是時不時看向琥珀。
韋扶風看著琥珀父親,微笑問道︰「叔父可願成為護衛?」
琥珀父親抬頭看了一眼,繼而扭頭看向老父親。
老人搖頭道︰「我兒有病,當不得打斗,只能做些粗活。」
韋扶風點頭,道︰「既然琥珀與我有緣,日後只要我有能力,盡量的送米過來。」
「這如何使得,公子可有粗活關照,我們做得。」老人忙道。
韋扶風微笑搖頭,道︰「我是武官,只需要護衛。」
老人吶吶不語,韋扶風一笑,道︰「諸位留步。」
說完轉身外走,琥珀跪下給親人叩頭,起身含淚追了出去。
琥珀才走,殘廢的叔父忽然道︰「爹,讓兄長去吧。」
「胡說什麼?」老父親扭頭怒斥,腰桿挺起,與之前判若兩人。
「爹,這是機會,這位韋公子是武官,既然說了需要護衛,兄長跟隨了就不會是普通士兵,如今這個世道,兄長就算不入軍,也會被抓丁做了力夫,那比士兵還慘。」殘廢叔父苦楚說道。
老父親無語的看向門口,片刻後,無力道︰「讓為父想想。」
韋扶風帶著二女去接小雪,走在途中與明玉說話,了解明玉的出身和親人。
明玉是上洛縣出生的本地人,長輩親人則是戰亂時期,自淮南遷來的。
了解後,韋扶風溫和道︰「明玉,如果讓你去李磎大人府上,你願意去嗎?」
明玉微怔,輕語︰「公子什麼意思?」
「明玉,你知道我與李府小姐的姻緣,那是伯祖父為我做的主。」韋扶風道。
「奴婢知道。」明玉細語。
「我想讓你去李府陪伴李府小姐,看一下李府小姐的性情如何。」韋扶風說道。
「奴婢明白,只是奴婢怎麼過去?」明玉細語回答。
韋扶風听了滿意,明玉很懂事,他道︰「我送你去,用大娘的名義送你入李府。」
明玉輕嗯點頭,韋扶風又溫和道︰「你放心,日後無論發生什麼變化,你都是我的女人,永不棄離。」
「嗯,奴婢謝公子眷顧。」明玉細語回應。
韋扶風暗松口氣,原本不在意伯祖牽的紅線,但有了求官的心思,不宜做了負心小人,不能求官之後,做出悔婚的勾當。
事實上,韋扶風有了急切的求官心思,川南的危機給他造成了巨大壓力,他想盡可能的破壞楊守亮進襲川南。
假如借助合法官位控制金州,在金州藏一支川南軍奇兵,等同于在楊守亮的後背下刀。
說著話,走到了小雪所在的客棧。
進入後,韋扶風看見五個屬下守在小雪的門外,雖然沒有兵器甲衣,也顯得一種不容侵犯的威勢。
「大人。」五個屬下抱拳恭敬見禮。
韋扶風微笑點頭,很滿意屬下的盡責態度。
忽房門打開,露出了嬌俏美麗的小雪,韋扶風微笑走去,與身後二女進入了屋內。
為三女做了介紹,韋扶風獨自走去屋外,吩咐兩個屬下趕去金州,了解金州西城縣的情況。
包括官吏,駐軍,大略人口,兩個屬下領命離開。
屋內,與小雪認識,明玉好奇的問道︰「小雪妹妹,公子什麼官員?」
小雪搖頭,道︰「公子不讓說,姐姐以後會知道的。」
明玉知趣點頭,轉而與小雪說了別的。
韋扶風帶上小雪回去長史府,回到府門外,意外見到了琥珀的父親。
琥珀父親迎上他,起禮拜道︰「林海願做公子護衛。」
韋扶風微笑點頭,他看的出琥珀父親是位憨厚人,憨厚人往往較真,忠誠,不易為利益做牆頭草
韋扶風在上洛縣留了五日,直至屬下自金州返回,他才啟程離開上洛縣。
來時七人,離開了八人,小雪和琥珀留在長史府,明玉和琥珀的父親隨行。
屬下帶回的金州信息很全,金州刺史楊守波,朝廷新任不久。
韋扶風明白就是大太監楊復恭派任,楊復恭有很多的干兒子,號稱外宅郎君。
或許是因為歸屬不久,金州下屬六個縣的縣官,沒有更換一個。
當然,也可能是縣官歸屬朝廷吏部做主,楊復恭不能左右朝廷的相權。
事實上而言,楊復恭屬于朝廷勢力之一,非屬割據藩鎮。
金州兵力兩千團練,流民比商州少很多,緣于山洪爆發,造成漢江決堤鬧了水災。
地方官只管盤剝,甚少作為,使得金州堪比兵禍之地。
有了金州的近況信息,韋扶風認為入主金州可行
一路順利的回到藍田縣城,馬車駛入東城區的一處坊內府宅。
明玉坐在車里,秀眸好奇的看著車窗外,一路她和韋扶風坐著單馬轎車,有一個隨從駕車,其他人坐著雙馬拉的敞車。
車停下,隨從開了車門。
韋扶風先下車,回身搭手的扶了明玉下車,扭頭說道︰「一路辛苦,你們去休息。」
六個屬下橫臂軍禮的離去。
明玉看見四周,佇立十個身穿軍甲的威武人物,她暗自吃驚,驚心的猜度公子,這是做了什麼武官?
韋扶風邁步走去,明玉謹慎的跟隨,一直走進一座廳中,那些甲士留在廳外守立。
廳內無人,韋扶風擺手讓明玉去坐,他自己坐去了主位。
明玉卻是不敢坐,謹慎的走到韋扶風身旁侍立。
韋扶風微笑道︰「坐車很累,等下我要詢問公務才能休息,你先坐吧。」
明玉點頭,移步坐去了客位,坐下後,細語問道︰「公子任職什麼武官?能讓奴婢知道嗎?」
「我是扶風軍使,目前統領一千將士,皇帝陛下賜封我為扶風侯。」
韋扶風微笑回答,內心里一種虛榮的舒暢,能與自己的女人分享了喜悅。
「扶風侯?公子封侯?」明玉難以置信的震驚低語。
「亂世封侯,算不得真正的尊貴,但對于庶出的我,算得大用。」韋扶風溫和解釋。
明玉點頭,細語︰「公子封侯,卻是比嫡出還要顯貴了。」
韋扶風搖頭,道︰「不要說出去,尤其不能讓商州的親人知道。」
「為什麼?公子封侯,極其榮耀之喜事。」明玉不解道。
「很簡單,韋氏長者能夠掣肘了我之行事,一旦祖父知道了扶風軍,必然安插親人入軍,也會迫我听命行事。」韋扶風解釋。
明玉點頭,細語︰「只是公子的事情,遲早會被親人知曉。」
「我擁有扶風軍未久,需要時日掌控,隱瞞的越久越好。」韋扶風回答。
明玉點頭,細語︰「奴婢絕不會說出去,直至獲得公子許可。」
韋扶風滿意點頭,他讓明玉知道扶風軍,一是出于喜歡,二是給予明玉信心。
讓明玉去了李府之後,不至于自覺卑賤,低人一等,造成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