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扶風在城外候了三日,隨時應對可能發生的城中嘩變。
結果很平靜,祖父順利收編了所有兵力。
金州治下其它五縣,各征發的二百團練也陸續報道,發去軍令的‘舊刺史’沒了,自然歸屬了新刺史。
祖父又迫降了瀛湖鎮堡,獲得了六百兵力和三萬多石的存糧,整編後的軍力有四千二百,其中二百是牢衛,扶風軍的長槍兵沒有算在內。
祖父來信了,讓韋扶風入城一見,韋扶風乘坐來接的轎車去了城中。
自從祖父出面登場,韋扶風退隱出了金州事,算是與祖父達成默契,韋扶風顧忌親族涉入他的統治地域。
轎車直達了西園,韋扶風下車,看見西園的守衛全是他的扶風軍長槍兵,又升為兵馬使的陸濤佇立西園門外,看見韋扶風恭敬軍禮。
韋扶風微笑點頭,走過的進入西園,不久前陸濤向他舉薦了十四個俘虜,其中一個名童山的勇力過人。
十四俘虜關押在縣衙大牢,韋扶風親去面見招攬,獲得歸降,都介紹給了父親做牢衛。
入西園,接他的團練在前指引,一路鳥語花香,景色宜人,實是養心的好所在。
當走到一處山崗下,韋扶風看見了四個牢衛佇立,其中有童山在內。
韋扶風向四個牢衛微笑點頭,四個牢衛默然抱拳起禮。
韋扶風走過登上山崗石徑,一直抵達山崗之巔的一處亭榭。
亭榭里有桌,祖父和父親斜對坐的品茶。
韋扶風走去入內,恭敬拜道︰「孫兒拜見祖父大人。」
祖父微笑點頭,道︰「來了,你看此處的景象可好。」
韋扶風點頭四望,但見四方廣闊,立在山崗之巔,近有白霧飄蕩,遠可見滾滾東流的漢江,漢江之上白鷗群翔,帆影林立,更遠則是山巒連綿。
「祖父,此處雖在城中,卻是能夠盡覽山河錦繡。」韋扶風輕語回答。
「說得好,坐吧。」祖父愉悅道。
韋扶風坐在了祖父對面,提壺自斟了茶水,听祖父溫和道︰「金州風水甚好,吾若是能得善終,當葬于金州。」
韋扶風一怔,韋軒意外道︰「父親大人,百年之後應入祖墳。」
祖父搖頭,道︰「你不覺得,為父應該成為鼻祖嗎?」
韋軒嘴唇動了動,道︰「父親有資格成為鼻祖,但與京兆一脈難免裂痕。」
「糊涂,為父這麼多年,可曾獲得過京兆的支持,我們與主支早已形同分裂,如今為父獲得了勢力,難道應該容忍京兆一脈指手畫腳,為父以後若得善終,就是金州韋氏的鼻祖。」祖父呵斥道。
「是,兒子知錯。」韋軒忙點頭道。
韋扶風听了暗自苦笑,祖父竟然也有排斥主支家族的顧慮,擔心主支家族干涉了金州統治,那種擔憂並非虛妄,主支完全可以使人過來金州任職,例如安排將官之類的軍職。
韋軒遲疑一下,又道︰「父親說過應該依靠長安韋氏。」
祖父微皺眉,說道︰「韋氏只有京兆一房嗎?而且為父所說的支持,是指整個的長安勛貴,因為我們有了勢力,能夠保護了很多勛貴的利益,所以勛貴願意抉擇支持。」
韋軒輕哦點頭,祖父又輕語︰「你知道什麼是喧賓奪主嗎?」
「孩兒知道。」韋軒回答。
「你知道,卻是未能理解那句話的真意,我們佔據了金州,擁有數千兵力,在聲勢上會給京兆宗主造成了威脅,擔心我們反客為主,奪走屬于他的宗族勢力和權威。」祖父輕語解釋。
韋軒愕然,祖父搖頭,道︰「你不在其位,不知其危呀。」
「兒子愚鈍。」韋軒惶恐道。
祖父擺手,道︰「好了,我們說正事。」
繼而看了韋扶風,溫和道︰「扶風,金州基本穩定,你的軍力可以回去了藍田縣。」
韋扶風點頭,道︰「孫兒回去啟程。」
祖父微笑道︰「祖父還有事情讓你做,需要你的軍力押解三千石糧食去往長安,祖父讓你的五伯父帶領三百團練,一起去往長安行事。」
韋扶風點頭,道︰「只能用這里的長槍兵,其它軍力扎眼。」
祖父滿意點頭,道︰「祖父已然上書朝廷,陳述了奪取金州的過程,並且上供糧食支持皇帝討伐李克用,還請皇帝擇一位主支宗親繼承郡公府。」
韋扶風點頭,韋軒忽道︰「父親大人,讓皇族宗親繼承郡公府,會不會造成對于我們的掣肘。」
祖父扭頭溫和道︰「讓皇帝擇宗親繼承郡公府,對于我們而言利大過弊,一是取得皇帝的信任,二能夠表明我們入主金州的合法性,三能夠讓楊復恭有所顧忌,短期內不敢指使屬下進攻金州,因為楊復恭畢竟身在長安,屬于皇帝的奴才。」
韋軒點頭,祖父又道︰「至于掣肘,為父實權掌管軍政的刺史,宗親來了金州,也只是一個擁有所謂巨大財富的勛貴,而且新來乍到,獲得不了郡公府原有家兵的支持。」
韋軒點頭,祖父又道︰「為父已然任命二郎為判官,你配合他整理郡公府田地,我們最少要留出三成。」
韋軒點頭回應,忽韋扶風說道︰「祖父,孫兒有建議想說。」
「哦,你說。」祖父轉頭應道。
韋扶風說道︰「適才祖父提起了家兵,據孫兒的屬下稟告,郡公府的家兵戰斗力很強,孫兒建議最好放出城去,近期不宜養在城中,可以讓那些家兵剿匪。」
祖父點頭,道︰「祖父了解過郡公府的家兵,多數都有家眷,若是放出城去,也不怕他們反水。」
「孫兒還建議,最好不要讓商州壯丁做為家兵將官,因為武者崇拜強者,鄙夷弱士,重用弱士領兵,反讓家兵難以歸心。」韋扶風又道。
「你是說,重用家兵里的矯健之士。」祖父說道。
「是,孫兒在此舉薦一下,山下四個護衛,皆可成為百兵頭領,可讓他們領兵剿匪,之後根據功勞賞給他們官位,他們因為功勞獲得的官職,能夠心甘珍惜,進而感激祖父的重用。」韋扶風說道。
祖父點頭,道︰「既然是你舉薦,那讓他們領兵剿匪。」
「請祖父大人親自賜予他們。」韋扶風恭敬道。
「好,讓他們上來。」祖父點頭說道。
韋扶風起身出去了,到外面讓守衛山崗的團練去喚來,他回去亭榭坐了。
片刻後,四個護衛來到了亭榭外,一起恭敬軍禮,但沒有說話。
祖父外望,說道︰「本軍的孫兒說你等都是武勇矯健,舉薦你們領兵剿匪,你們可願保護一方安寧,剿匪建功,成為武官。」
四個護衛意外,一起看向韋扶風的背影,很快護衛田文恭敬回答︰「卑下願為使君大人效力。」
繼而其他三人也做了回應,祖父道︰「好,你們還隸屬縣衙,本軍給予你們校尉軍職,各領兵一百剿匪,建功後再行犒賞。」
「謝使君大人賜予。」護衛們拜謝。
韋扶風忽回身,說道︰「你們記住,剿匪是為了保護一方安寧,若是借機禍害百姓,你們會一無所有。」
「屬下不敢。」四個護衛參差不齊的恭敬回應。
韋扶風轉回身端起碗喝茶,祖父擺手道︰「你們下去候著吧。」
四個護衛恭敬告退,離開回去了山崗下,韋扶風隨後起身恭敬道︰「不知祖父還有吩咐否?」
「沒有,走吧,一路順利。」祖父溫和道。
韋扶風又向韋軒恭敬道︰「父親大人,孩兒走了。」
韋軒遲疑一下,道︰「河東征討,你可以讓屬下領軍。」
韋扶風搖頭,道︰「爹,有時候與屬下一起辛勞步行,那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韋軒微怔,繼而黯然道︰「你去吧。」
「孩兒告退。」韋扶風恭敬道,轉身離開了。
看著韋扶風離去的背影,祖父感嘆道︰「金麟非是池中物,一遇風雲化飛龍,可惜吾老了。」
韋軒忙道︰「父親健步如飛,並不老。」
祖父笑了,起身望向遠方的漢江,韋軒起身伴立遠望。
過了一會兒,听父親道︰「十郎,你說的不錯,很多的雄主,就是為父這個年齡化龍的。」
韋軒也沒多想,點頭道︰「父親說的極是,您不老。」
祖父一笑,轉言道︰「回去吧,為父安排軍力行事,你回去處置田地之事,田地之事二郎為主,你不要爭執。」
「二哥擅長財事,孩兒不會多言。」韋軒回答道
韋扶風離開縣城,回了樹林等候。
一時後,陸濤帶領扶風軍長槍兵來到樹林外。
韋扶風吩咐林中軍力返回藍田縣,他率領長槍兵去了瀛湖鎮堡,抵達瀛湖鎮堡時,糧車已然在外等候。
「呵,扶風你來了,我們走吧。」五伯父一見韋扶風,爽朗的說話,他事實上是老三,加上韋昭度的兒子排序為了五郎。
「五伯父。」韋扶風微笑見禮,之後啟程。
韋扶風與五伯父也不親,主要是很少見面,只知道五伯父經常跑外。
二伯父主經營商業,八伯父在商州治下的洛南縣衙做胥吏,九伯父亡故,十郎是父親,十二叔听說在長安做事,十四叔習武,賦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