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章入城門後登岸,與十個護衛跟隨向導走去。
途中李章問一下,知道軍使大人經常在外城巡鎮,讓李章意外的是,向導竟然不知道軍使大人就是黔中節度使。
韋扶風在外城西側的一座城門上,城門上還沒有建造城樓,搭建很多行軍用的大帳,每個城門上都是如此,以求駐守更多的巡視兵力。
李章順著馬道走上城牆,被直接帶入一座大帳。
入帳暖氣撲臉,燒著火爐,帳中擺著很多竹椅竹床,竹床上坐臥很多軍漢,獨有一名細鱗甲的少年,坐在火爐旁的竹椅。
李章忙走去,恭敬禮拜道︰「卑下李章拜見軍使大人。」
韋扶風微笑道︰「不用這麼拘束,坐吧。」
李章恭敬稱是,移步坐在斜對的一張竹椅上。
韋扶風看著李章,李章生相儒雅,年紀三十多,一身普通布袍,顯得樸實低調。
「本軍听說荊南有周隱,武貞有李章,都是知名的謀士。」韋扶風溫和說道。
李章微怔,隨即恭敬道︰「卑下慚愧,雖然與周隱是同鄉,但卑下自覺落魄。」
韋扶風平和道︰「才能勘比諸葛武侯的很多,但知名能夠比肩武侯的很少,一個謀士的才能需要機遇變成知名,你有機會展露才能,周隱或許慚愧。」
李章臉皮微跳,起禮正容道︰「李章願為大人效力,請大人給予李章機遇。」
韋扶風微笑點頭,道︰「王文濤舉薦你,本軍給你機會,任職湮州長史,兼任都防御使甘鳳池的掌書記,湮州刺史空置。」
李章微怔,起身恭敬禮道︰「屬下謝大人重用。」
韋扶風擺手讓坐,說道︰「本軍讓甘鳳池接手鎮守朗州和湮州,你認真輔助他,有什麼不妥要及時提醒。」
李章點頭道︰「大人放心,屬下一定盡心盡力。」
韋扶風又道︰「川南軍政有別于其他藩鎮,地方上分成屯田軍和地方官兩種勢力,你要與屯田兵府和睦協助,有什麼不滿可以向上建議。」
李章點頭道︰「屬下明白。」
韋扶風又道︰「你的權力或許不如其它藩鎮刺史,但絕對能夠平安任職,有權發揮你的治政才華,本軍置立兵府的初衷,出于顧慮屬下擁兵自重,尤其地盤大了,兵府制愈發重要。」
李章點頭道︰「屬下明白,兵府制能夠避免上下猜忌的發生,百年來,藩鎮常常發生部將造反,或者藩主誅殺功高屬下。」
「嗯,本軍能有如今的勢力,是與將士共同打拼的結果,本軍希望能夠長久的共享富貴,雖然本軍限制將官權力,但給予子孫世代富貴,你的掌書記是軍職,擁有兵馬使官職繼承。」韋扶風平和說道。
李章正容說道︰「李章謝大人重用。」
韋扶風轉言問道︰「李長史,詳細說一說,朗州的外患有哪些?」
李章回答︰「外患有僚人族,荊南軍,鄂岳軍,武安軍,還有江西的鎮南軍。」
韋扶風點頭,李章又道︰「大人進奪湮州朗州,屬下認為荊南軍可能謀求與鄂岳軍,鎮南軍勾結,據說佔據洪州(江西南昌)的鎮南節度使鐘傳,擁兵十萬。」
韋扶風點頭,李章又道︰「朗州相鄰的武安節度使周岳,兵力不足兩萬,本身在潭州(長沙)立足未穩,又與邵州刺史仇視,他是不敢主動招惹外敵。」
韋扶風點頭,說道︰「本軍不留你,你即日離開,先去渝州都督府簽到,之後回去湮州上任。」
李章起身恭敬道︰「屬下告辭。」
韋扶風輕嗯點頭,看著李章離去,他讓李章去一趟渝州,用意是讓李章見識一番,感受川南統治的大勢,震懾其心。
見過李章,韋扶風陷入權衡思量,朗州的防御實力不足,主要是武備缺乏,人心未附。
巴東能夠獲得川南軍的及時支援,朗州孤懸。
王文濤的戰報,提起沅江繞城的防御工程,韋扶風覺得不妥。
一是工程需要時間和大量勞力,二是不利于地方的治理發展,造成進出不便,非長久之計。
韋扶風之前有計劃進取湖南潭州,潭州自古算得人文興隆之地,有一座佔地很廣的長沙堅城,類同西川的成都府,適合做為立足根本。
只是事出意外,川南軍先一步佔據朗州和湮州,為日後進取潭州有了根本之地。
但是朗州和湮州處于四方皆敵的情形,南方武安軍周岳(長沙府),北方有荊南軍成汭,西方僚人族。
東方瀕臨八百里洞庭湖,湖東的鄂岳軍杜洪能夠自水路進襲,還有更遠的鎮南軍鐘傳,擁兵十萬虎視眈眈。
權衡良久,韋扶風終是不敢向朗州增兵和撥給軍器,他的心中川南才是根本。
向朗州增援,對于川南,巴東和金州的防御都造成削弱,朗州軍力不能及時回援巴東和金州
大明宮,延英殿內,昭宗與宰相們議事,首先是決定大順改元景福,大順年號只用了兩年。
次之是宣武軍朱全忠擅兵攻陷孟州,河陽節度使趙克裕退守洛陽。
宣武軍大肆的攻城略地,擴張勢力,讓朝廷深感其憂,商議後無計可制。
第三是朗州來了使者,稟告武貞節度使進襲雲安鹽井戰亡。
其屬下甘鳳池,向朝廷請任朗州刺史和武陵都防御使,甘鳳池願向朝廷納貢。
昭宗看了請求覺得奇怪,問道︰「朗州和湮州置立武貞軍節度,甘鳳池為何降格請任都防御使?」
崔紹緯道︰「朗州治是武陵縣城,其人棄高就低的請任,或許不能掌控湮州,或者認為求低更容易獲得朝廷任職。」
昭宗點頭,他對大江以南的西南地域不甚重視,朝廷也失去了控制,只能接受那些叛逆的請任,避免大唐疆域分裂,朝廷一旦拒絕,叛逆有可能裂土立國。
第四個議題是成德節度使王,與幽州節度使李匡威合兵十萬,正月里與河東軍在雲州和代州繼續交兵,議論後,遣使詔令和解
韋扶風與大娘和明玉抵達長安城,來到長安之前,他傳令駐扎安業縣的兩千扶風軍,在年前分批進入長安駐扎。
川南之外的扶風軍有五千,一千常駐青龍坊和守衛曲池,基本是長槍兵,兩千常駐安業縣隨時待命,兩千守衛金州內城門,原本在均州和房州的川南軍已然撤離。
五千扶風軍,論武備有三千是精銳之師,駐扎在青龍坊一千扶風軍最弱,此次韋扶風去往長安,出于安危不得不調兵應變。
抵達長安城,韋扶風先在韋氏所在的安義坊休息。
次日一早,去往新昌坊的李磎府上拜見,午前抵達新昌坊。
在韋扶風抵達之前,有三百扶風軍精銳暗藏短兵,化成平民分散新昌坊外圍。
拜訪李磎府上,昨日予以了知會,韋扶風在十名護衛的隨護下抵達府門外。
門奴恭敬的迎入,入府看見正廳門外,佇立著李賢和李驥。
韋扶風一身圓領寶藍袍衣,頭戴襆頭,整個人氣質溫文,宛如一介書生。
他趨步向前,走到了正廳前,恭敬禮拜︰「後輩拜見二伯父,岳父大人。」
「扶風來了,請入內敘話。」李賢身為長者,微笑回應韋扶風見禮,尊敬的用了請字。
三人走入正廳,韋扶風的護衛留在外面,入廳落座客位,有婢女上茶,接下來就是家事和國事的交流。
韋扶風沒有告訴進奪澧州和朗州,得知李磎去了官衙,沒有留在家中等候韋扶風的拜見,倒是出乎韋扶風的意外。
說了半個時辰的話,韋扶風與李驥去往西院。
走入廳堂,韋扶風看見岳母大人,九娘和十四娘,還有兩個內弟和四個奴婢。
韋扶風尊敬的拜見岳母大人,察覺岳母大人的神情冷淡,侍立一旁的九娘文靜亭立,沒有偷視韋扶風。
十四娘低頭規矩的旁立,兩個內弟好奇的看著韋扶風,一個十二歲,一個十歲。
見了禮,李驥讓兩個兒子拜見韋扶風,兩個內弟恭敬執禮的口稱姐夫拜見。
韋扶風知道兩個內弟都是李驥夫人所出,全在學堂就讀。
韋扶風微笑點頭,回應了兩個內弟的見禮,隨後李驥讓十四娘陪伴韋扶風去休息。
十四娘與韋扶風離開廳堂,去了當初的房屋,進門後,十四娘如釋重負的輕出口氣,小手撫著胸口。
「十四娘,岳母大人神情不悅,發生了什麼事情?」韋扶風溫和問道。
「是我犯了錯誤,不該說出清雪姐姐是大夫人,娘听了非常生氣。」十四娘不安細語。
韋扶風輕哦,這才明白岳母大人為什麼沒有好臉色,敢情惱了他的‘胡為’。
這種惱怒在情理之中,官宦人家最看重地位規矩,可謂等級森然。
韋扶風庶子,與兄長的嫡出相比,家族中的地位不亞于主奴關系,他不甘心的離家出走打拼,非常在意的渴求封侯,目的就是改變自身卑賤。
李驥的夫人出身宗室,自然更加在意禮儀規矩,因為那是自居尊貴的信仰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