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珠看著湯桶里的韋扶風,問道︰「郎君,涼州怎麼樣了?」
「涼州,還在與歸義軍敵視對壘,暫時是守住了。」韋扶風回答。
「既然守住了,不知涼州今年的出產如何?」李玉珠問道。
「出產肯定是不如靈州很多,涼州的人口形勢復雜,不易歸治立足。」韋扶風說道。
「既然涼州不易歸治,出產又不及靈州,那還不如退兵主要經營靈州,涼州牽制靈州大量勞力,得不償失。」李玉珠說著自己的見解。
韋扶風道︰「涼州在戰略上非常重要,雖然距離靈州千里之遙,但能夠與靈州形成掎角之勢,有利于抵御吐蕃的進軍。
涼州的東南入口有天險為屏,易守難攻,佔據涼州,隨時能夠發兵劫掠靈州地域,而靈州無險可守,非常被動。」
李玉珠道︰「我覺得,郎君佔據涼州,應該還有別的用意。」
韋扶風回答︰「是有別的用意,靈州和夏綏的一半出產供給河東,那是應該付出的代價,但是供給之後我們非常困難。
我需要佔據涼州,通過涼州幫助靈州養一半軍力,減輕靈州的糧食壓力。」
李玉珠問道︰「郎君不打算自南方運糧過來嗎?」
「玉珠,你知道南糧北運的代價多大嗎?一千石的糧食運到夏綏,頂多有一半抵達,若是再運去靈州,那還剩多少糧食?」韋扶風說道。
李玉珠遲疑一下,點頭道︰「代價是大。」
韋扶風又道︰「這是正常的運糧,若是沿途被潼關軍和鳳翔軍劫奪,那損失更是無法預計。」
李玉珠平靜道︰「郎君若是不能運糧過來,夏綏該怎麼辦?」
韋扶風道︰「自然有折衷之法,選擇一個穩妥,損耗小的辦法解決。」
「什麼辦法?」李玉珠問道。
韋扶風回答︰「涼州那里的靈州軍力,依靠涼州出產自足,靈州的出產運給夏綏,夏綏的出產運給河東石州,而靈州應該運給河東的糧食,由南方直接運給河東。」
李玉珠點頭道︰「那麼做可行。」
韋扶風道︰「南方的糧食北運,只能自金州運抵河中府渡過黃河,避開鳳翔軍的地盤。
若是糧食被鳳翔軍劫奪,你想河東軍會為幾千石的糧食,出動大軍討伐鳳翔軍嗎?
何況不是在河東境內丟的糧食,是我們護送不當。」
李玉珠點頭,韋扶風又道︰「我需要河東的石炭煉鐵,只能糧食和茶葉交換,而南方的糧食也不是非常富余,一旦運走多了鬧糧荒,引發造反。」
李玉珠點頭,問道︰「南方的糧食今年能夠豐收嗎?」
韋扶風說道︰「有的地方能夠豐收,不久前祖父大人,命令南方七萬軍力進奪荊州,雖然獲勝,但卻折損兩萬多軍力,出兵和善後的耗用巨大。」
李玉珠說道︰「祖父命令進取荊州?你不在,南方為什麼要听令起戰?」
韋扶風回答︰「祖父大人畢竟是韋氏族長,在理由充分的情形下,我的屬下應該听令響應,起因是淮南道的楊行密大軍西進。
在戰略上,必須拿下荊州,有荊州橫阻在金州與潭州之間,金州無法及時獲得軍力支援,祖父怕守不住金州治下。」
李玉珠問道︰「楊行密大軍西進,楊行密很強嗎?」
「你認為宣武軍朱溫強嗎?淮南道楊行密的地盤,位于宣武軍南方,佔據大江兩岸的富庶地域,與宣武軍分庭抗禮。」韋扶風耐心解釋,沒有一點厭煩情緒。
「那麼說,楊行密與河東軍差不多。」李玉珠訝道。
「沒有河東軍善戰,但有實力阻擋宣武軍入侵,就像宣武軍能夠阻擋河東軍進攻。」韋扶風比喻道。
「沒有宣武軍強,所以向西進軍欺負你的地盤。」李玉珠說道。
韋扶風點頭道︰「是那個意思,就像河東軍進襲夏綏,不過目前淮南道與金州治下之間,還隔著一個鄂岳軍,暫時沒有接觸。」
「那你可以與鄂岳軍聯合對敵。」李玉珠說道,
韋扶風笑了,道︰「我也想,只是鄂岳軍不願意,害怕我大軍一去,佔據鄂岳軍地盤。」
李玉珠輕哦點頭,又道︰「假如鄂岳軍被楊行密攻滅,你有信心抵擋嗎?」
韋扶風回答︰「有信心,有一條漢水為天險,就像夏綏與河東之間的黃河,只要駐扎十萬軍力,能夠遏制淮南軍渡河,只是駐軍的消耗太大。
川南還有鳳翔軍和南詔國的威脅,潭州有鎮南軍的威脅,福建有浙東軍的威脅,地盤之內還有蠻族的叛服無常,都牽扯太多軍力。」
李玉珠默然,過了一會兒,輕語︰「河東軍也難,我娘為了籌集軍需費盡心思,希望朔方和你的南方地盤能夠供給糧食。」
韋扶風回答︰「盡量吧,南方若是多些鐵器,能夠開墾更多田地,我是希望河東軍長盛不衰。
不然宣武軍,淮南軍或鳳翔軍一旦君臨天下,我想偏安西南稱王也是不成。」
「你想稱王?」李玉珠意外道。
韋扶風笑了,閉目懶散道︰「我的傻夫人,李茂貞都被封了岐王,我的伯祖韋昭度封爵蜀王。
河東的岳父大人距離封王也不會久遠,我佔據西南地盤,早晚也能被封為楚王。」
李玉珠輕哦,韋扶風喃喃道︰「讓我歇息會兒。」
次日,州衙後宅擺供祖宗牌位,韋扶風與李玉珠簡單的拜天地成親。
成親時,李婉秋如同陪嫁婢女,扶著李婉秋拜堂成親。
成親後,韋扶風居住州衙,但他不過問夏綏地方軍政,足不出後宅,而李玉珠白日都會離開處置軍政。
李婉秋,春紅和兩個馬奴,在白日陪伴韋扶風。
入夜李婉秋和阮娘離開,秀蘭和春紅服侍李玉珠和韋扶風。
一晃十日過去,韋扶風靜極思動,一早離開州衙巡視城外軍營。
李玉珠也離開後宅,李婉秋喚了春紅出屋散步。
走了片刻,李婉秋小聲道︰「春紅,我有事求你。」
「小主有事吩咐就是。」春紅輕語。
「你幫我弄掉秀蘭的月復兒。」李婉秋咬牙小聲道。
春紅臉兒一變,搖頭道︰「奴婢可不敢那麼做。」
「春紅,你幫幫我,我會記你恩情。」李婉秋懇求道。
「小主,奴婢不敢。」春紅搖頭急道,說完轉身匆匆走了。
李婉秋一咬牙,自去取了備好的打胎藥,熬制一碗湯藥,端著回了屋。
走入內室,看見秀蘭和阮娘坐在桌旁說話,她平靜道︰「阮娘,你離開。」
阮娘回應起身走了,秀蘭起身看著李婉秋。
李婉秋走近木桌,放下湯藥碗,望著秀蘭輕語︰「你的月復兒不能留,喝了吧。」
秀蘭下意識玉手捂月復,愣怔望著李婉秋。
「喝了吧。」李婉秋輕語,玉手取碗端送至秀蘭嘴邊。
秀蘭後退,屈膝跪下,恐慌哀求︰「小主。」
李婉秋屈膝跪下,低語︰「你偷人的孽種,不能生下來。」
秀蘭欲言又止,李婉秋送碗,語氣命令低語︰「喝了。」
秀蘭神情哀傷的閉上眼楮,張開朱唇。
忽然,春紅跑進來,一把扯了李婉秋,驚道︰「小主,不能的。」
「你走開,沒你的事。」李婉秋激憤呵斥。
春紅遲疑一下,扭頭看了門口一眼,然後貼近李婉秋。
「小主,秀蘭的孩子是韋扶風的,你若是弄沒了,韋扶風八成惱了你。」春紅小聲說道。
「你?你說什麼?」李婉秋猛然扭頭,吃驚的盯著春紅。
春紅苦笑,述說開始也以為秀蘭是偷人,後來李玉珠多次問過秀蘭想不想韋扶風。
春紅疑惑好奇,私下詢問秀蘭,秀蘭告訴了她實情。
李婉秋愣怔,忽的扔了藥碗,撲抱了秀蘭,愧疚哭泣︰「我以為你懷的是偷人野種,不知道是韋扶風的,若是知道,我不會在意的。」
秀蘭苦澀流淚不語。
春紅細語︰「這些日子,老爺對待秀蘭和阮娘溫柔照顧,老爺在乎她們的月復兒。」
秀蘭苦澀低語︰「老爺知道奴婢與小主的關系,真的是不好。」
「秀蘭,小主與你有什麼關系,你是個任何男人都可以睡覺的奴婢,就算懷上老爺的貴種,你還是奴婢,騷蹄子。」春紅呵斥道。
秀蘭忙點頭,道︰「奴婢知錯,奴婢是騷蹄子。」
春紅扭頭輕語︰「小主,秀蘭需要靜養,今日的事情都忘了吧。」
李婉秋點頭,感激的伸手模了春紅一下,扭頭起身離開了。
春紅松口氣,看了秀蘭輕語︰「好生歇息吧。」
「謝謝。」秀蘭感激細語。
春紅一笑,扶起秀蘭走去木榻
李婉秋走到一處僻靜房子,咬牙恨思。
因為生母的偷人,使得她有苦難言的羞愧,在李玉珠面前,甚至春紅面前都覺得卑賤。
李婉秋出身郡王府,但李克用出身是草原沙陀人,原本姓朱邪氏,被大唐皇帝因為功勞而賜給李姓。
李茂貞也是賜姓李,原本姓宋。
李婉秋的觀念偏向草原習俗,對于漢家的禮教觀念淡薄。
但身為貴族女兒,對于出身的恥辱心很強,那是自詡高貴的根本。
文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