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時分。
太陽才剛剛升起不久,懸在天邊,幾多雲彩漂浮在九天之上,給還稍微有些暗淡的天地增添了幾分色彩。
農家。
烈山堂。
小鎮門口,田言一身神周瑜套裝,長發披肩,黃色長袍隨風自動,面容清秀精致,腰配長劍,背負琴匣,騎著一匹通體毛發雪白的駿馬。
在另一邊,衛莊一身燙金黑袍狂舞,坐下一匹黑馬,腰配鯊齒劍,白發飄揚,霸氣非凡。
該到了出發的時候,而諸多事宜,包括那六萬七千石精鹽,田言都已經安排妥當。
「破曉,這個名字很不錯。」衛莊淡淡的道了句,一手一扯韁繩,坐下黑馬嘶鳴,前蹄刨地。
「這是你黎明時分就把我叫起來趕路的原因嗎?」田言則是頗為幽怨的吐槽衛莊道。
沉吟半晌,對這類問題他一直都沒找到回答的方法。
「魏言先生,請了。」衛莊聲音清冷,目光直視前方道。
言罷,他一甩馬鞭,率先啟程。
他深邃的雙眼如利劍一般,直視前方,一往無前,仿佛能看破山河社稷,將視線直接投放到他想要觀察的地方。
上一個這般打趣他的人是誰?
想了想,是韓非呀……
他忽然就不想在繼續想下去了。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群雄並起,天驕人物如過江之鯉一般。
田言搖了搖頭,同樣一甩馬鞭,坐下戰馬如一支白色利箭一般,跟了上去。
她特意叮囑今日無需他人相送,所以他們都沒來。
至于路上所需的物資,她也都準備好,放進了萬界交易平台的倉庫內。
……
夜晚。
月明。
繁星點點垂在天邊。
趕了一天路的兩個人在一處樹林旁停了下來,喂馬,休息。
一黑一白兩匹馬被喂好,然後分別牽在兩棵樹上。
衛莊一身黑袍被他墊在身下,白發隨著晚風飄揚,仰望星空,俊美的容顏結合著霸氣的氣質,鯊齒劍靜靜的躺在他的主人身邊,這柄充斥著妖氣和霸氣的劍靜靜的躺在主人身邊,等待著下一次飽飲鮮血的機會。
江湖兒女,餐風露宿,乃是家常便飯。
但此刻,衛莊眉頭微皺,撇了一眼旁邊田言搭起來的迷彩綠色的帳篷,陷入了極大的沉思。
「衛莊先生,來一頂帳篷嗎?」帳篷內,田言探出臉來對著衛莊笑道。
衛莊並未答復,依舊冷酷的仰望著星空,大概是因為這樣……帥?
寒冷刺骨,能把人連人帶衣服都吹透的晚風吹過,他卻仿佛沒有感受到一般。
田言笑了笑,順手把萬界交易平台內已經搭好的帳篷,又取出一頂,放在自己的帳篷旁邊。
而後便回了自己的帳篷。
「你是怎麼做到的?」田言剛剛回到帳篷內,便听聞帳篷外傳來了衛莊冷酷而富有磁性,且萬年不變音調的聲音。
「這很重要嗎?」田言平靜的反問道,此刻,她已經蜷縮在自己的睡袋里,準備睡覺了。
衛莊有些不知該如何將話題繼續下去了。
因為往往都是他開口結束話題。
「曾經,很遙遠的曾經,我曾無比堅定的相信過一件事情……
直到,我走到了現在。」田言躺在帳篷內,舒服的閉著雙眼,開口回答衛莊道。
寒冷的晚風卷起幾片葉子吹過叢林。
「直到,我看到過的東西越來越多,有一刻我忽然發現,我仿佛一直生活在一個被幻術籠罩著的世界。
我曾經堅信著的世界,與真實的世界截然不同。
仿佛之前,堅定著信仰的經歷是一場美好的夢,就像,中了一個特別真實的幻術一般。
到最後我發現,一切都只是我看錯了這世界後的一廂情願。」田言嘴角帶著笑容,輕聲呢喃道。
不知為何,再說到曾經的自己,她覺得有些想笑。
莫名的想笑。
是回答,還是喃喃自語?
「地澤萬物,神農不死。
這是你的選擇嗎?」衛莊平靜的聲音再次在帳篷外,他躺著的地方響起。
原來如此啊。
王侯……
將相……
寧有種乎?
在衛莊的視線中,幾朵烏雲飄過。
其實幾朵小小的雲,相比諾大的天空又算得了什麼?
天空的浩瀚,豈是地上的燕雀能知,又豈是幾朵殘雲便能遮蔽?
明月,驕陽皆如此想。
哪怕這幾朵烏雲便能遮蔽一方,讓其下的蒼生難見晴空與明光。
上瞞日月,下欺蒼生。
「你準備怎麼做?」衛莊鬼使神差的問道。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我準備把他們之中最高貴的那一個,吊死在他富麗堂皇的宮殿之中……」田言最後開口呢喃道。
像是在說夢話一般。
她準備睡了,希望明天是美好的。
「你這麼自信,如果輸了,會不會很傷心?」衛莊開口問道,他起身,提起自己的劍,走向田言為他準備的那一頂帳篷。
他是一個話很少的人,但和很多人,他其實會說很多話。
比如蓋聶。
比如師傅鬼谷子。
比如……韓非。
時間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他們兩人,一黑一白,聯手大敗黑白玄翦之時,師哥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他是個可以為達目的不擇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價的人。
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他可以做任何有必要的事情。
世人,包括他自己都這樣認為。
鬼谷縱橫之爭,他已經從師傅手里拿到了百步飛劍的劍譜。
好像是他贏了。
並不是因為他勝過了蓋聶,而是因為蓋聶放棄了。
可他還是那麼執著的想要戰勝蓋聶。
到底是更在乎鬼谷和勝負,還是更在乎蓋聶?
接下來要做的事,以他鬼谷縱橫之眼力,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必敗無疑,可他卻依舊這麼做了。
到底更在乎韓國,還是更在乎那個已經失去了一切的紅蓮?
為了流沙「天地之法,執行不怠,術以知奸,以刑止刑。」的理想,他獨自支撐著如今的流沙。
到底更在乎法,還是更在乎韓非?
人,本就復雜難測。
這些問題或許永遠也不會有答案。
或許這些問題的本身,只是幻覺而已……
「為什麼我會輸?
我會站在這世間最強大的勢力的那一邊。
黎庶之怒,也能讓這世間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