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恬如此溫和又耐心,和他平時判若兩人,姜暖卻越發緊張慌亂。
「嗯,那個……我問你……你……你……你是不是可憐我?」姜暖磕磕巴巴地問。
這個問題是她之前和徐春君岑雲初商量好的。
「是有幾分。」霍恬說了如實相告就絕不說謊。
在他看來,男女之間不就是這樣,因憐生愛,因愛而憐, 憐與愛從來都是不分家的。
他不忍心姜暖委屈,這不就是憐嗎?
可姜暖卻不這麼想,她連忙擺手說道︰「你不用因為可憐我而娶我,我不用誰可憐的。」
「不是可憐,是……憐惜。」霍恬的臉也微微發紅了,這樣的話他何曾對人說過。
「那你……你是不是還因為那三十幾兩銀子對我心存感激?所以見我落難, 就要回報我。
其實不用的, 那麼點銀子,你還與不還,都不是什麼要緊的事。誰還沒有落難的時候呢?
你當初幫我們救下雲初,這個人情早已經還過了。」如果換成旁人,巴不得霍恬對自己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但姜暖卻不願意這樣做。
「姜姑娘很討厭我嗎?」霍恬向前走了一步,劍眉微蹙,「還是覺得在下不值得托付終身?」
「啊……我……不是的,」姜暖又結巴了,「我只是……只是不想強人所難。或是……或是趁人之危……」
霍恬又笑了,這一次甚至笑出了聲︰「姜姑娘,你覺得你自己有強人所難或趁人之危的本事嗎?」
這個小傻蛋都快被人欺負死了,居然還有閑情逸致為他著想。
姜暖徹底傻掉了,她當然沒這個本事了。人家可是堂堂的定北公,高官厚祿,聖眷正濃。
她的臉紅透了,吭哧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兩只手拼命絞著衣帶, 使勁兒低著頭,好像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午後明亮的日光將樹影篩下來,落在漢白玉橋身上。
斑斑駁駁, 絲絲縷縷,像牽綰不斷的情思。
霍恬看著面前小小的人兒,心變得比天上的雲朵還要柔軟。
「姜姑娘,我鐘情你良久。只是與你京城再相逢時,我公務甚忙,而你年紀尚小,我便想再等一等。
誰知從漠北回來之後,就听說你已經許給了宗家。我心中雖然懊悔,但卻並沒有打攪你。
因為我覺得宗天保心地純善,他家人也待你甚好。你若同他在一起,應該比和我這個孤家寡人更美滿。
如果不是這次宗家退親改娶姜晴,我的這份情愫必然深埋心底,永世不對人言。
我說了這些,可能換取你的心安嗎?」霍恬天生寡言,生平還從未一口氣說過這麼多話。
其實有些話他沒說,當時他回京之後有幾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辦,且都是九死一生。他怕自己沒命活著回來,總不能讓姜暖守寡吧?
姜暖听得面紅耳赤,手足無措,早已亂了方寸。
「啊,原來……原來是這樣。可是……可是你不太了解我這個人,我是個直性子,又笨得很。你那麼大的家業,我……我不成的,我料理不過來的,會成為你的累贅。」姜暖覺得霍恬未免把自己想得太好了,其實自己未必是他的良配。
「嘖,姜姑娘,你還真是讓人頭疼。」霍恬輕輕皺了皺眉,「三十五兩六錢銀子,買我這麼個俸祿兩千石的大活人,你不虧吧?我還有哪里讓你不滿意?你可盡情說出來,能改的我改,改不了的,再想辦法補償你。」
「沒有,沒有,不用,不用。」姜暖嚇得使勁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誤會。」
霍恬見她要哭了,不免心疼︰「你放心,我絕不為難你。不喜歡做的事就不做,家里有管家,有僕人,你不愛操的心盡可以不操。你這人總是為他人著想得多,為自己考慮得少。」
「那……那且容我回去想想。」姜暖此時還是拿不定主意,她得讓徐春君和岑雲初幫自己把關。
「恐怕沒有時間讓你考慮了,我去姜家提了三次親,你都不肯答應。逼得我沒辦法,只好用強了。」霍恬看著她,像鷹隼盯著小白兔。
姜暖嚇得往後退了一步,捂著心口問道︰「你……你……你要干什麼?!」
「既然我提親你不答應,那我只好請聖上賜婚了。」姜暖往後退一步,霍恬就往前走一步,「過不了兩天賜婚的聖旨就會傳下來,你敢抗旨不遵嗎?」
「啊?!」姜暖是真沒想到,霍恬居然還會去求皇上賜婚。
其實早在霍恬受封的時候,就跟皇帝表明過心意。為人臣當竭力盡忠,報效君王。但有一件事不可勉強,那就是自己的婚姻大事。皇上當時也答應了他。
姜暖像個小縮頭烏龜一樣,遲遲不肯點頭,霍恬沒辦法,只好把聖旨請出來了。
這回姜暖是真的傻眼了,她可還沒出息到敢抗旨不遵呢。
「你不用擔心,所有的東西我都會準備好的,不用你操心。」霍恬知道,既然是皇帝賜婚,那麼這些東西大內也會為他準備好。
他不願意姜暖在姜家多待,她在那兒已經受夠了委屈了。
姜暖只覺得自己如在雲霧之中,這一切都似乎太不真實了。
可是太陽就這麼明晃晃照著,她掐掐自己的手心,也是疼的。
「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要問嗎?」霍恬見她一臉呆呆的,忍不住又笑了。
姜暖木木地搖了搖頭,跟霍恬的談話太讓她震驚了,她得需要幾天時間緩一緩。
「那好,現在輪到我問你了。」霍恬見姜暖不再拒絕他,心情更加好了,「你喜歡什麼顏色?珠寶都喜歡哪幾樣?平日里有沒有忌口的東西?有沒有特別喜歡的花木?成親的時候都希望誰在場?」
「你……你怎麼這麼多問題呀?」姜暖的臉頰火辣辣的,她覺得自己站在這里太久了,該回去了,「徐姐姐她們,還在等著我呢,我……我要走了。」
「那好,你先回去,有事我就問你的侍女。」霍恬沒有強留她,反正他們以後的日子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