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老二安靖也開口了︰「你們家想要好名聲,我們自然要成全你們。我那兩個兒子也給送到陳家書塾去吧!」
「就這些嗎?」徐春君沒有絲毫的驚訝和慍怒,依舊平心靜氣地問。
安家人互相看了看,徐春君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提的少了?
「有什麼話一塊兒說了吧,」鄭無疾此時也不生氣了,甚至有些悠閑地往椅子上一靠,「告訴你們, 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兒了。」
听他這麼一說,安家人算是徹底放開了,不提白不提!
就像鄭無疾說的,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兒了。
「你們鄭家女兒嫁到我們家的時候,沒有多少陪嫁,抬的都是空箱子。」這件事也是安太太多少年的心病,「她這麼個大活人, 在我們家又吃又喝又看病, 這些都得折算成銀子給我們。」
「該是多少呢?總得有個準數。」徐春君道。
安家人于是立刻湊到一起嘀嘀咕咕算了起來, 最後拋出了一個數字︰「一年一千兩,就算六千兩吧!」
「這……」鄭月朗氣得渾身發抖!
她在安家連新衣裳都沒穿過幾件,哪里用得著一年一千兩。
陸夫人看了她一眼,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且看看徐春君夫婦二人到底要做什麼。
「他們兩個若是和離了,我孫子不能不再娶。要是再娶一個,自然還得破費不少,這錢可得你們家出。」最狠的還是安老太太,不張嘴則已,一張嘴就是獅子大開口,「京城米貴,差不多的一樁親事置辦下來就得上萬兩銀子。
好在你們家是開錢莊的, 這些錢要是放在別人家頭上,自然是個大數目。可輪到你們家,那可就是九牛一毛了。」
安家人听了, 不禁暗暗豎起大拇指, 姜還是老的辣!他們怎麼就沒想到呢?
鄭無疾和徐春春對視一眼,都笑了。
「就這些嗎?」鄭無疾伸了個懶腰, 「再沒有了?」
「再把我的官職往上升一升也未為不可,對于你們來說,這可不是什麼難事。」安老爺作為一家之主,自然懂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道理。
多了不說,再往上升一級,那可就大不相同了。
不用別人,陸侯爺一句話就管用。
「不管怎麼說,咱們兩家也是親戚,就算有些誤會,也是冤家宜解不宜結。」安靖在他老婆跟他耳語一陣後端正了臉色說,「和離是你們家提出來的,我們也沒刻意為難。說到底,還是我們家吃虧了。你們要是誠心賠償,干脆把你們家錢莊的股分給我們家兩成。這對你們來說也不算什麼難事,誰不知道開錢莊是一本萬利的買賣呢?」
他的一番話使得安家人一起點頭,認為十分有道理。
丫鬟過來把眾人的茶碗都續上,徐春君和鄭無疾低頭品茶,听著安家人輪番提條件,眼皮都不眨一下。
陸夫人也不急了, 饒有趣味地看著他們夫婦倆。
方氏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愛操心,她早把管家權交給兒媳了,自然得徐春君拿主意。
鄭月朗的眼淚流干了,她算是看清了安家人的嘴臉。
他們對自己沒有半分情意,沒有一絲留戀。
自始至終考慮的都是利益。
鄭月朗毫不懷疑,如果有人說自己的肉可以賣錢,他們絕對會毫不吝惜地把自己按在砧板上,一刀一刀割下來賣。
還會嫌自己太瘦,不能給他們賺更多的錢!
終于,安家人已經口干舌燥,再也想不出什麼來了。
安太太喝了口涼掉的茶,潤潤嗓子,之前的惱怒早已不見了,笑得比之前來鄭家赴接風宴還要喜慶︰「鄭大官人、大女乃女乃,我們家就這些條件,你們若是都兌現了,我們就和離,絕不推諉。」
「姐姐,你都听清了吧?」徐春君問鄭月郎,並沒有搭理安家人。
鄭月朗死死咬住下唇,緩緩點了點頭。
「那你可死心了?」鄭無疾也回過頭問她。
鄭月朗又緩緩點了點頭。
「成了,那就快寫和離書吧!」鄭無疾抬起下巴,倨傲地對安平說。
「大官人,可不是這樣的,得你們把房契、銀票還有股金都給我們才成。」安太太忙說。
「還有我們家老爺升職、平兒候補,兩個孫子讀書的事兒都得安置好了。」安老太太也說,「咱們先小人後君子。」
「我勸你們別做夢了,都醒醒。」鄭無疾鼻子里哼了一聲,像看蠢豬一樣看著安家人,「你們家可真是讓我開了眼界,我原以為我就夠不要臉了,沒想到跟你們相比遜色多了。」
徐春君抬手掠了掠鬢邊的頭發,淡淡地說道,「我們也不是不近人情,那院子你們可以再住一個月,一個月後就得搬出去。
大姐姐的嫁妝我們也不要了,這麼多年算下來也是一筆爛賬。
剛剛摔碎的那塊硯台,是歙縣古硯,三千兩銀子沒處買去。
若是今日寫了和離書,我們便不追究。否則你們也是要照價賠償的。
若是你們執意要到衙門見官,我們也奉陪到底。
臉面這東西,能顧的時候當然要顧。可如果實在顧不及,那也就只好撕破臉,沒什麼大不了的。
況且真要把事情從根捋起來,攤開說明白,還指不定誰丟人呢!」
「你這是什麼意思?!耍我們?!」安平一下子就蹦起來了,像戲台上跳桌子的小丑一樣,蹦起來有三四尺,他再也受不了任何刺激了。
思坎達帶著幾個年輕下人立刻喝止道︰「再放肆就把你們捆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既然起初就硬要和離,又為什麼假惺惺地讓我們提條件?!」安老爺惱羞成怒,他本來就已經松動的後槽牙真的讓他咬斷了一顆,呸地一聲吐在了地上。
鄭無疾看了徐春君一眼,兩人都笑了。
「當然是想看看你們家人到底有多貪。」鄭無疾翹起了二郎腿,笑得格外猖狂。
「我們只說讓你們提,可沒說你們提了我們就得答應。」徐春君笑意淺淺,就像三月的風。
她這樣做,更多是讓鄭月朗看清安家人的真面目,從心底做個了斷。
在她看來,最要緊的不是安家人的態度,而是鄭月朗能不能真正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