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季軍師出去後,李言頓覺體內氣息一暢,不由的苦笑一聲,只要老師站在身邊,他就會覺得氣息受滯。
當下,他寧神靜氣,不再多想,這銅爐每次燃燒大約能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來讓他修煉,他可不能耽誤時間,來到銅爐前,立了個樁姿,然後把雙手伸到那銅盆之上的青黑氣之中,默運口訣心法,頓時那些包裹于雙手之外的青黑之氣像是受了牽引,分成十縷黑絲向其指尖鑽去,李言頓覺得有一根根像是燒紅的尖針,忽的一下撬開了他的指甲,就如同生生剝離一般,那股疼痛直刺心髒和大腦。
既使是李言心里早有準備,但也未料到有如此痛楚,他當下悶哼一聲,腳下樁步搖晃了幾下,身形便向後退了二步,古怪的是那些已經被功法牽引的青黑細絲之氣竟兀自不散,隨著他的後退而拉長,仍然順著他的指甲縫向體內鑽去。
李言身上黑袍已是汗水浸出,當下一咬牙,強凝心神向前移了二步,重新站定樁姿,再次運轉功法,那一縷縷青黑細絲之氣又如燒紅的銀針,在他的經脈中穿刺、前進。每前進一寸,他的渾身都不自覺的戰栗一下,汗水一層層如漿般流出。
他不知道自己能堅持修煉多久,但他性格天生堅韌,凡認準之事,雖不能做的盡善盡美,卻總是竭盡全力而為之。時間一點點流逝,到了後來他神經早已麻木,只有腦海中還在機械的運轉功法催動那些青黑之氣在體內游走。
室外,盤坐于石桌之上的季軍師雖然閉目打坐,卻偶爾眼皮抖動,暴露出了他的不安。直至半個多時辰後,他忽的眼楮猛的一睜,已從石桌上消失,李言的所住的石大門如同被一股無形之力打開。
室內的李言此刻面容青黑,雙手至雙臂布滿了一層黑氣,他這時已無知覺,連最後機械式運轉功法都已經無法做到了,身體正向後仰去,但那些青黑之氣依舊死死的連著他的十指,隨著他身體向後倒去形成了一道道弧線之狀,看上去甚是詭異。就在他後仰之勢便要直挺挺摔倒在地時,一道身影已赫然來到他的身後,一只大袖一拂將他卷起,另一只大袖則對著那十道青黑之氣一抖,只听輕微「波波」幾聲,那些青黑之氣已從李言十指上斷開,但李言身體仿佛仍有吸力般似的,那些斷開的青黑之氣在空中仍如扭動的毒蛇,向李言身體方向吐吞搖擺不亦,顯得可怖詭異之極。
季軍師對那些青黑之氣則不再看一上眼,卷著李言的大袖一抖,一股平和之力托著李言飛向木床,然後將其緩緩放在床上。隨後他幾步來到床前,雙手在胸前飛舞,結了幾個看上去有些復雜的手印後,指尖飛出幾點青色星芒落向李言的月復部。
李言正晃若置身在火山之中,只感覺身體灼痛難忍,想叫卻又無法叫出口,煎熬無比,無數赤紅的岩漿包圍著他正在將其燒熟煮透,只覺得自己要死在這火山之中了,突然一股清涼之意在他月復部升起,頓覺火山與那無邊的岩漿慢慢退去,腦中開始清明了起來。待得他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正平躺在床上,床邊站著一身黑袍的老師,他不由的掙扎坐了起來,可胸月復之處又是一刺熱劇痛,不由的哼了一聲,又躺了下去,頓覺得眼前火星亂冒,身體中那火山隱隱又有發作之勢。
躺在床上,定了定神後,他扭頭看向老師勉強一笑「老老師,弟子無能,愧對恩師期望」
「呵呵,你不必自責,這第一次你就能堅持到半個時辰以上,已令為師大感意外,做的很好了。」季軍師對他溫和一笑。
「這這麼說,弟子算是可以修煉本門功法了」,李言面部有些扭曲,口中艱難的說道。
「這是自然,不過,你現在雖然難受,但還是要把剛剛吸收的草木藥力煉化了,不然這些藥力停留在你身體內,可是百害而無一利的,並且只有煉化後,這些藥力才屬于你自身,才算完成一次修煉。」
李言自然知道這些,這些在之前老師就已說過,每天這修煉都分二步,吸收草木藥力,然後煉為己用,七七四十九日之後,即可進入這第一層,便會產生內力,而自此以後身體以此為基礎,不用再吸收草木藥力,通過不斷修煉即可。
李言吸了一口氣,忍著體內炙熱灼燒之痛緩緩坐起身來,盤膝而坐,閉上雙目開始運轉心法煉化體內藥力。
季軍師看到這些後,便轉身悄然無聲退了出去,再次盤膝坐于屋外石桌之上,坐定後,自言自語低聲道「此子倒是心性堅韌,不過這煉化的藥力之後,他是否還能保持心靜平和就難說了。」他說了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後,便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
自此日之後,李言開始了日復一日的引藥入體、煉化藥力強化經脈的痛苦修行之旅,但他引藥入體保持清醒的時間卻是越來越長了,隨著時間的推移雖然每七天藥力就增加近一倍還多,但那引藥入體之痛卻也慢慢減少了許多,季軍師除了前幾次出手替他化解之外,後期他已是可以完全自行修煉了,這是他體內經脈日益強壯所致,之前的經脈就如細女敕的一條管線,當藥力強行撕開擴大時,自然是痛苦萬狀,隨著藥力的煉化入體,他體內的大大小小經脈也慢慢在壯大擴充,幾條主要經脈已變的開始粗大堅韌起來,自是痛苦大大的減少了。
「吁」長呼了一口氣,李言結束了今天的運功煉化,他並未起身站起,仍是盤膝而坐,睜開雙眼後,皺了皺眉,感到心中一陣煩躁上涌,他只得又深深吸了一口氣。隨著他每日的修煉進展,他發現自己的心緒變的越來越有些暴躁,好似有一團火在體內上下亂竄,令人心煩不已。
他也問過老師,季軍師對他說,此乃藥力洗體所致,強勁的藥力才能造成強健的經脈,只有這樣的體質,才能驅使本門那凌厲的功法,待得七七四十九天邁入第一層後,那麼這種情形就會有所好轉,日後再隨著功力的加深,這種情況完全會消失。
李言听後,想想老師那冠絕天下的武功,覺得很有道理,但內心中卻莫名的還是有種不安,每每思索卻毫無頭緒。
放下這些念頭,李言心中又是一陣煩躁,這種煩躁已開始讓他每次修煉時變的不能守心歸元。
李言站起身形然後推門走了出去,此時已是黑夜,他心中煩悶的緊,便在谷中信步而走,自從修煉以來,他基本每天都忙于修行,自是無偷閑,但今日心中的煩躁讓他只想發泄出去,哪里還能在房間待得下去。
就這樣在谷內漫無目的的走著,黑夜中的秋風吹在臉上,那陣陣涼意拂面而來,他頓感胸中煩悶消去了許多,不由的又深深的吸了幾口風中絲絲涼意,就這樣他在谷中緩步而行,山谷並不是很大,轉了半圈後他便走到水潭之處時,一陣陣寒意撲面而來,心中一冷,頓覺體內氣息流暢,精神大振,他快走幾步來到水潭邊,寒意更盛,胸中已是舒坦無比。李言大喜,索性在水潭邊坐了下來,這一坐就是半個時辰,待得他站起身來時,已是體內燥熱全消,而後便是陣陣倦意上涌,回得房內,倒頭便呼呼大睡起來。
晨曦來臨,李言自睡夢中醒來,感覺精神百倍,這二十多天的修行,隨著體內的變化,他已好久未象昨晚那般入睡了。
醒來後,李言站在桌前,看著窗外的水潭上盤旋繚繞的氤氳薄霧,眼楮越來越亮,然後他快步走向老師的石屋,待來到石屋前,季軍師那熟悉溫和的聲音已傳了出來「來了,那就進來吧。」
自李言開始修煉以來,他已很少來老師這里了,基本都是老師每天配藥後,就在他屋外為他護法守護。
「是,老師」,李言面色一凝,快步走了進去。當他進入屋後,發現老師仍是不變般的盤膝坐在桌後,一手拿著那本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書籍,正抬頭微笑的望著他。但他也知怎的,每次見到老師時,總是感覺體內氣息不暢。
「呵呵,今日你氣色卻是不錯了,看來你是發現谷內一些情況了。」季軍師望著眼前的李言,笑著說道。
「老師知道弟子前來的意思?」李言奇道。
「你應該是發現那水潭之處可解你體內燥熱了吧?」季軍師微笑著說。
「是的,老師,原來老師早知那水潭之功效。」李言不由的問道。
「當然知道,為師當初選擇這一處山谷做為居所,有一半原因就是因為這水潭之水有些奇寒的功效。」
「那,老師,為何不讓弟子在那里修煉?」李言有些猶豫的問道。
「呵呵,本門入門之法著實有些霸道,所以本門弟子在入門時的修煉,都會產生這種情況,一般解決方法卻也有不少。如沉浸于自己的喜好,使心境恢復平和,像撫琴、吹樂、書法等等;另外則是利用外界之力直接抵消體內之火,如︰冰石、雪山、寒潭等等。」說到此處,季軍師話語一頓,看了李言一眼。
李言並沒有追問,他知道老師快就會給他答案。
季軍師看冷靜後李言如此神態,不由心中一嘆「此子,性多靜而好思。」
然後,他又說道「之所以沒讓你現在就于水潭邊修煉,那是因為起初開始修煉時,應當以本身耐力抗衡,這樣更能磨練你的心性;若是開始就依靠外物,那麼隨著後面的修煉,這種功效會越來越低,反而誤了自身修行,因此,為師並沒有告之這些事情,怕你抵之不住誘惑,放棄了自身磨練。」
李言听後,心道「原來還有這般原因,這許多解決方法,卻是不能輕易使用的」,然後躬身說道「弟子知錯了。」
季軍師擺擺手「這並不是你的錯,只是為師沒明言罷了。」隨後,他略一沉吟,說道「這樣吧,觀看這幾日修煉,應該已到了一定瓶頸,但你暫時還是別去水潭處修煉,為師先用其他方法為你解除練功時出現的異狀,待得你七七四十九天沖刺第一層時,再在水潭邊修煉,那時效果最好,若是進入第一層後,便可長期在那里修煉了。」
李言聞言心中一喜「那老師用何法門?」
「今日修煉時便會知曉了。」季軍師微微一笑,卻不說明。
李言心中苦笑,只得告辭離去。
數個時辰後,待得李言引藥入體,便開始盤膝煉化藥力起來,不久那燥熱之氣已是在體內翻騰不已,李言強壓了幾次之後,而後便慢慢壓制不住起來,心緒已不能平靜,躁氣越發翻騰起來。
正在此時,屋外忽有一陣琴音自窗口飄入,如平湖秋月,如玉兔東升,又恰如林間微風輕拂枝葉,忽又如少女喃喃私語,一會又如清晨露珠點化心頭,李言頓感心中涼意漸生,煩躁之氣漸消,靈台慢慢清明起來。
他頓時明白老師用何方法了,原來老師琴藝造詣如此之深,竟能化音為境,使人靈台通明。當下,他也不敢再多想,凝神靜氣,慢慢進入了忘我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