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本來已掐訣準備施法收了陣法的,先是听到梅紅雨的告戒,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對方說的沒錯,他去的地方也還是靠近紅蟒林的,那頭妖獸吃了虧,還真難說不會上門尋仇,按梅紅雨所言那頭妖獸可能對某種氣味特別的敏感。
可當梅紅雨後面話中的「無苦粉」先是讓他呆了一呆,過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無苦粉正是他煉制癸乙分水刺五種主材料中的一種,當初他出了玄清觀,在臨水城坊市就听說有無苦粉在那里曾出現過,好像就是被一名婦人在前幾年買走了。
看到李言眼中精芒連閃,心中已有所明,梅紅雨住了話語,似有所悟。
「看來江公子也是需要無苦粉的,如果是這樣,哦,紅雨這次可是沒有使用多少的,手中尚留下了數年前購買的大半份量。
嗯,現在既然紅雨所需藥引已到手,如果道友需要,那麼便是全部拿了去,只是不知份量還夠不夠了。」
說著,梅紅雨的臉上首次露出了笑意,靈光閃動間,已有一個小巧玉盒出現在白皙手上,然後輕輕一推,玉盒凌空向李言許許飛來。
不得不說梅紅雨聰穎絕倫,且行事果斷。
李言見自己只是問了一句,起初還真以這是自己听錯了,不料對方不但真有此物,而且還有大半的存貨,同時對此女的玲瓏機巧也是暗中點頭。
眼見玉盒飛來,李言這次不再客氣,當下一把便將玉盒抓在了手中,玉盒入手溫潤,上面帶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李言不老臉一紅,這股清香他有些熟悉,與剛才在耳邊吐氣如蘭香味一模一樣,他自然知道這香味來自那里。
見拿了玉盒的李言並沒有立即打開玉盒,而是有些呆呆出神模樣,遠處的梅紅雨心智非凡,立即將伸出推出玉盒的玉手縮了回來,垂下後不自然的絞了絞青衫衣角,也是感覺臉頰火燙。
李言還是不自覺的鼻尖輕輕抽了抽,然後這才用拇提一挑,玉盒蓋就打了開去,在他開玉盒蓋的同時,他早已閉了呼吸,身上靈力也是暗自涌動,小心戒備。
一切如常,玉盒約莫有手掌大小,本身就有著淡淡的光芒,盒蓋打開的剎那,映入李言眼簾的是盒中有一半厚度,鋪開後微微發黃的粉狀東西,如同是被人研磨過的某種藥粉。
李言伸出另一只手,他輕輕用指尖沾了些粉沫,然後拿在眼前細細看了一小會,最後又用鼻尖聞了聞,臉上慢慢露出了笑意。
「果然是無苦粉,無論形狀還是氣味與平土描述的一模一樣,看這足足還有大半盒的樣子,煉制一對癸乙分水刺是完全夠了,甚至還有些余頭。」
李言心中想到,然後他抬頭看向了正微微低頭,好像在思索什麼似的梅紅雨。
「正是江某所需之物,份量也是夠用的了,此物多少靈石,請梅仙子告之。」
梅紅雨臉上紅暈猶在,她驚愕的抬起頭來。
「這是送與江公子的,之前你可是救過我母子二人的,我說過了身上靈石不多,正不知如何感謝公子,現在機緣巧合之下,有了公子所需之物,還談何靈石,莫非以為紅雨真是不知感恩之人麼?」
梅紅雨臉上露出一絲惱怒,她性格本就剛強,被人救了性命而無法報答,不是她的意願。
「哦……噢,那……那江某便是收下了,多謝梅仙子!江某在此祝令公子早日康復,賢伉麗重溫天倫之樂。」
李言其實在塔外就見過梅紅雨的清高,她因身上靈石不多,先向禪僧懇求減少入內靈石數量的,在被拒絕後,根本就不再提起,當時就知道此女性格應是剛烈之人,現在更是肯定了下來。
同時李言心中斷定梅紅雨就是數年前在臨水城買走「無苦粉」之婦人,不過李言並沒有開口追問的打算,那樣一來,對方就有可能猜出自己是來自其他區域,而非淨土宗所轄修士。
至于梅紅雨是什麼地方的修士,萍水相逢,他也不想繼續過問,他手上靈芒一閃,玉盒消失不見,然後也不再多言,一指懸浮的紫色小旗,小旗立即旋轉起來,瞬間便是收了陣法。
他做一切都是在說話的同時完成,可是當李言做完一切後,便發現梅紅雨臉色突然暗淡下來,他不由覺得奇怪,本想追問一句,但見梅紅雨只是略微恍神,然後目光中重現精芒,她對著李言一點頭。
「多謝江公子吉言,紅雨這就此別過,江公子在塔內多加注意,保重!」
說罷竟也是不再拖泥帶水,身上光芒微閃,身體輕若無物,騰空而起,一息間已是淡若不見,既而迅速消失在茫茫夜空中。
李言雖給的青衫長大,但在梅紅雨乘風而起時,寬大的衣擺飄飄向後飛揚,隨風而動,拖如長裙破空而去。
望著迅速消失在夜空的梅紅雨,李言鼻尖兀自還有淡淡清香,直到此時他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仿佛心中卸下了一塊重石,之前二人雖都刻意的避開那段尷尬事情,閉口不言,可是明顯二人都是神情極不自然的。
「此女氣息悠長,輕盈靈動,難道是極為難得的風屬性靈根不成?看她靈力驅使間幾乎已是感應不到絲毫浪費,其真實修為可能已快要突破金丹了。
正面以靈力交鋒,我絕不是她的對手,如果不是中了毒,那頭犀角綠蟒也未必能戰勝于她,也難怪以一頭綠蟒林霸主的身份也要偷襲取勝了,風屬性修士攻擊飄忽莫測,難纏的緊。」
稍微平靜下來的李言,忽然想到「對了,梅紅雨之前容貌艷麗之極,與白天所見好像已是很大不同,難道是我的錯覺,或者這就是春毒所至,讓人心性大變之後,顯得不同……」
李言隨即連忙甩了甩頭,因為這樣一想,便又想到了先前之事,于是大袖一揮飄然而起,仿佛要甩開心中的旖旎,他也是連忙離開了這處讓他尷尬之地,不過同時心情也是大好,無意中所為,竟讓他得到了無苦粉,這可謂冥冥之中,自有天數。
而此刻,距離李言數十里之外,一條豐滿的人影再次現身在了夜空之中,低頭望著自己身上的青衫,她面色復雜的輕輕拖下青衫,然後身上一陣在模糊後,先前破損衣裙已然不見,一套淡藍衣裙重新穿在了她的身上,風韻流彩。
望著手中青衫,梅紅雨怔怔的發了會呆,臉上白膚紅暈交替了一陣,最後她還是將青衫放進了儲物袋中。
在感受著臉上的熱度,隨即就想到時了什麼,梅紅雨不由口中「嚶嚀」一聲,連忙用手撫在了玉臉上,隨即玉面更是粉紅一片「該死的婬蟒,那毒竟破了我的幻術,剛才一時間竟是不知,當是被那人看了個真切。」
于是玉手在臉上輕輕一抹。當她再抬起頭來時,臉色已恢復了冷漠之態,整個樣貌與剛才雖還有著六七分相似,但又已變成了三十五六歲之人,不復剛才的艷麗可人,她檀口喃喃自言說道。
「飛兒這此病治好後,便是尋找那人之時了,夫君,你舍命護住我們,安置好飛兒,便是給你報仇之時了,尋遍天涯海角,我也得將他擒殺,也好了卻了這段仇怨。」
最後她又轉頭向著綠蟒林一個方向看了一眼,銀牙恨恨一咬「待我下次來時,便是綠蟒林換了主人之時,縱使你雄霸此地多年,我也不會放過于你,你不但差點毀了我的清白,也讓我修煉的‘風明訣’出現了裂縫,心性有了松動,你必須得死!」
空中兀自有著話言呢喃,夜空中早已空無一人,只有清風吹拂著林濤起伏。
李言連夜趕路,自此二天後,在一個傍晚時分,天空中的李言遠遠的看到了一片火紅的楓葉林,自昨日李言就出了綠蟒林的範圍,整個地面上的樹木開始開變的稀疏起來,出現在眼中的就是一片片長滿野花的矮山,直到現在視野中方才又發生了變化。
一身黑袍的李言飛行在空中,從一座座矮山高空處俯瞰而過。
夕陽如血,楓葉層疊,李言自塔內一層一路行來,仿佛從冬季到了春夏,現在已行到了金秋時分,紅的葉,黃的樹,風吹葉響,偶爾林間有楓葉四下飄零。
不久後,李言落下,他站在林間溪水之邊,清澈溪流,正緩緩流淌,偶爾清風中數片楓葉或輕輕打著旋,或飄悠悠中如起伏小舟,最終落到溪水之中,隨波而下,楓葉上被溪中水打濕後,更濕清淨濕潤。
而落在岸邊的楓葉,被青黃色小草支起斜立,微風中似有不甘的輕輕抖動,像是努力想縱身躍入溪水,一同隨波逐流,去看看別處的風景。
楓葉林,樹木之間並不是很濃密,所以樹下一層層紅黃色楓葉,如同厚厚的紅黃相間的地毯,紅多黃少,向遠處林間鋪伸而去,即便是李言站在溪水邊,也能透過林間間隙可以看的很遠很遠,遠方落日相交輝映,地下紅黃交織,如詩瑰麗……
「創建北冥鎮妖塔之人,應不是性格暴虐之人,從一層一路行來,四季交替,都有著一番詩情畫意,與一層的瑰麗冰雪長牆相比,更是清爽怡人,難道創建北冥鎮妖塔的前輩是位女修不成?」
李言收回眺望的目光,但繼而想到的是途中又遇到的數撥撕殺,雖然他依靠強大神識,都一一避開,可是所見戰斗都是血腥異常,只是李言果斷遠離,只要發現便是即刻飛走,任他血染長空,哀嚎聲聲,李言都是自顧自的悄然前行。
「即便是仙風道骨,縱使是仙境飄渺,也不過是一片血雨江湖,這與凡人的江湖並沒有二樣,多得只是威力更大,殺人手段更多的事情罷了,長生……」
李言一時思緒紛紛涌出,但想到沿途見到的腸爛肚穿,血雨滿天,不由一時意興闌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