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不渝收到河套府這邊送來的東西已經是十月中旬的事情。
初冬天氣,京城的空氣中都帶著幾分冷冽。
每每冬日,夏不渝都有些懶散,畢竟外面天寒地凍,時不時還能看到路有凍死骨,著實讓人沒了出門的興致。
倒不如在家里憋悶著,戲弄戲弄夏家的其他子弟,倒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這不,今天剛去看了大佷子他們念書,夏不渝看著搖頭晃腦讀書的夏家子弟,覺得頗是無趣。
有點天分的,長大後不外乎是成為第二個夏太傅。
沒有什麼天分的,大概連個舉人都考不上。
夏家看似風光無限,但子孫不肖又有什麼辦法呢。
當然,自己也是不肖子孫的一員,也只能仗著輩分高一些五十步笑百步。
「九公子,河套府那邊許六公子給您送來的東西。」
夏不渝聞言眉眼中露出幾分笑意來,「什麼?」
難為許十八郎,倒是還記得自己。
這偌大的太傅府,惦記他的人大概都不如許十八郎這個外人更誠意十足。
「說是送來一身冬衣。」
冬衣?
夏不渝听到這話撇了撇嘴。
大魏朝誰不知道夏太傅府上的夏九郎俊美無儔名動京師。
雖說這位夏九郎最是討厭別人說他勝過好女,卻又最是愛打扮的那種,一身上下莫不精致。
如今一身冬衣,怎麼听都覺得有些讓人英俊帥氣不起來的東西呢。
「難得許十八還記掛著我,我姑且瞧瞧好了。」
許十八郎才不是這種人呢,夏不渝想了想,覺得還是唐家那小丫頭在搗鬼。
那小姑娘可真是不能再古靈精怪,便是他都想不透那小丫頭到底在想些什麼。
一套冬衣,難不成自己穿上她還能立馬看到不成?
雖然有些嫌棄總覺得穿上不好看,但瞧到那竟是一身月白錦的棉衣時,夏九郎的抵觸心理倒也沒那麼強了。
做工倒是十分精致,針腳細密看不出什麼毛病來。
而且布料用的是上等的杭綢。
「這棉衣模著可真舒服。」
「那是自然,用的能進貢到宮里的……咿。」夏九郎覺得不太對,府上有針線班子,從九月初就開始做冬衣了。
只不過那些婆子做的冬衣十分不討喜,板正的讓夏不渝看見都不想穿。
這件就不太一樣了。
似乎里面填充的材料不太一樣。
夏不渝看到了小包袱里還有一封信,果然是唐家小丫頭的主意——
三哥,見字如晤。不知近來可好,請家中翠娘等人做了幾件棉衣,我等兄妹人手一件,希望三哥喜歡。
另,妹親做手套一副,三哥可喜歡?
手套?
夏不渝倒是有一副,不過是皮革的,將那上好的野豬皮一再處理,最後處理的軟又韌,縫制成手套。
而現在這副手套則不一樣,用的是一種很柔軟的布料,針腳不比之前那般細密,甚至還有些歪七扭八。
夏不渝笑了起來,這應該是唐詩親自做的。
因為針線活著實不怎麼好,所以還有一些白絮在針線處,他輕輕扯了下,就把這白絮給扯了出來。
登時手背處就變得空蕩蕩。
夏不渝︰「……」
他面不改色的看向家中奴僕,「怎麼辦?」
唐小四送他的手套,被他弄壞了。
家僕想了想,「塞回去?」
夏不渝點頭,努力嘗試一番,「塞不進去怎麼辦?」
家僕快哭了,公子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要不咱們讓針線處的婆子給弄一下?」
雖說針線處的婆子夏不疑著實不喜歡,但人家手藝可比唐詩好得多。
「算了,先放著吧。」他笑著把東西收起來,丟了一錠銀子給人,「去打酒喝。」
「謝謝九公子。」家僕興奮離開,人都說九公子最是難伺候,其實九公子只是喜歡刁難其他主子而已,對他們這些下人再好不過,每每送東西過來自己都能得到打賞。
這次更厲害,這一錠銀子少說也得五兩,這可是五兩銀子啊。
夏不渝擁著棉衣捧著手套還有自己從手套里扯出來的棉絮往院子里去。
手套原本做的就不怎麼樣,被他這麼一折騰就更不成樣子。
若是回頭自己去河套府,被那小丫頭問「三哥我給你做的手套你戴了嗎,喜歡嗎?」
他又該如何回答。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那個冰雪雕琢的小丫頭,夏不渝心頭軟了下。
看著那被自己抽出來的白色絮狀物,他想了想塞回去,找到針線,有些生疏的縫制起來。
總不能讓那小丫頭難過吧。
那麼可愛的小姑娘,該多笑笑,哭起來可就不好看了。
若是讓其他人知道,一貫毒舌恨不得見誰都咬一口的夏九郎竟是拿著針線縫東西,只怕會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夢游。
然事實如此。
夏九郎看著那有些歪七扭八的針線痕跡,低聲嘆了口氣,不該笑話唐小四的。
自己也不行啊。
只不過這手套著實難看了些,而且感覺戴上很快就會壞掉,回頭若是被那小姑娘知道,不知道又該什麼個說辭呢。
就試試看吧。
夏不渝試著戴了下。
前後兩片將手背手心包裹起來,手指處倒是也還好。
只不過露出一個半指節,和這粉色的手套一對比,多少帶著點奇怪。
夏九郎輕咳了一聲,倒是挺暖和。
他這人其實有點怕冷,也不知道是娘胎里帶的毛病還是怎麼著,就是畏懼極為怕冷。
要不然冬天怎麼都懶得出門呢。
原本冰涼的手倒是暖和了幾分。
尤其是這手套又不像皮手套那般僵硬,戴著倒是挺舒服的。
倒也不是不能戴出去顯擺顯擺。
「咿,莘大夫手上戴的這是什麼?好別致。」
莘桓笑了笑,「這是唐家小佷女給做的手套。」
難為這孩子想的周全,竟是用了腸衣給她做了個手套。
戴上雖然一開始有些不適應,但給人接生時有這東西,看著更干淨一些,莘桓也放心。
是的,行走四方的莘桓不止是給人看病拿藥的大夫,大部分時候也都會給婦人接生。
雖說穩婆能夠勝任這個職責,但她們不懂醫術,若是遇到難產之事只能保小不保大。
莘桓則不然,她是大夫更知道如何保全產婦的性命。
看著那呱呱墜地的女嬰,莘桓一度有些出神——
若是將自己這一身醫術傳人,培養一些女大夫,是不是這生產時踏進鬼門關的婦人們就能多一些活路呢?
一人尚且勢單力薄,若是人多了呢?
莘桓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