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安河村的家,已經是傍晚。
腳還沒踏入家門,秦子凌便感到了一種無比強烈的危機感。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上之後,從未有過的感覺。
但秦子凌還是昂然步入。
這是他的家,里面住著是他在這個世界,哪怕豁出性命也要保護的家人。
秦子凌一踏進垂花門,便看到隔著庭院,正對垂花門的中堂,八仙桌兩邊一左一右坐著兩人。
左邊坐著崔氏,右邊坐著一容貌美艷,看不出具體年齡,身穿道袍的女子。
之所以說看不出年齡,因為秦子凌乍一看那女子,不管是肌膚的光滑細女敕,還是寬松道袍都遮掩不住的挺拔飽滿,都給他一種二十來歲姑娘的感覺,但她的神韻,她的氣質,竟然又像是熟透了的美婦人。
劉小強和印染月分別在兩邊侍立,劉小強站在左邊,印染月站在右邊。
家里除了多出這麼一位看不出具體年齡,容貌美艷的女子,庭院里還多了一只足足有兩米高,通體赤紅,長有五個鳥頭的怪物。
這異獸形狀和養尸環中的四首很像,但多了一個鳥頭。
那道姑秦子凌看不出深淺,但那異獸氣血洶涌如海,隨意站在庭院里,便讓秦子凌有一種單獨面對千軍萬馬的戰栗感覺。
「少爺!」印染月見秦子凌進來,不禁面露驚喜之色,下意識地快步朝他奔跑而去。
不過印染月的腳步還沒出中堂,便仿若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拉了回去。
「他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少爺?就是他教你煉氣之法?」那道姑朱唇微張,淡淡問道。
「仙子,是的,是的,他很優秀的,肯定是修行天才。」印染月連連點頭道。
道姑聞言沒有回答印染月而是朝秦子凌望去。
道姑那雙看好的眼楮一投射過來,秦子凌便感覺渾身一個透心涼,似乎一下子被月兌了個精光。
「他是五行雜根之體,無望仙道。」道姑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淡淡道。
「這不可能!仙子您再幫忙看看!」印染月聞言一下子急了。
「以後他不過只是一介凡夫俗子,而你則注定要超凡月兌俗,我已經為你特意耽擱了半天,現在這段塵緣就此了結,你隨我走吧。」道姑沒有答應印染月的請求,依舊一臉淡然道。
「若少爺和夫人不走,我也不走,我生是秦家的人,死是秦家的鬼!」印染月聞言一臉堅定道。
「這卻由不得你!」道姑淡淡道,說罷抬手伸出如蔥玉指輕輕點在印染月的眉心。
「你要對染月做什麼?」秦子凌見狀臉色驟變,但沒有輕舉妄動。
單單那只五頭怪鳥,給他的直覺便能輕松碾壓他,哪怕他放出三頭銅尸也是同樣的結果。
更何況,那道姑明顯是這五頭怪鳥的主人。
「幫她了結塵緣罷了,以後你們繼續過你們的日子,染月跟你們再無任何瓜葛。」道姑淡淡道。
在道姑說話之際,印染月堅定的目光開始搖動不定,痛苦掙扎和迷茫的目光交替出現,最終似乎承受不住這沖突,昏迷了過去。
秦子凌兼修著神魂之道,很清楚一旦神魂強大到一定程度,可抹去人的一些記憶,甚至可以修改人的記憶。
像他的附體之術,實際上就是一種掌控他人神智記憶的法術,迷神之術是惑亂甚至修改記憶的一種法門,但這些都只是暫時的,時間一長,對方神志清醒過來便能擺月兌,而且秦子凌要施展這術法還需要整個神魂出竅。
只有到了分神境界,方才能不用整個神魂出竅便能輕松施展,但要徹底抹去一個人的記憶容易,要修改一個人的記憶卻還是很難,真要能做到,已經差不多算是觸模到奪舍的門檻。
奪舍,不僅要完全同化吞噬對方的神魂意識,而且還要能完全跟對方的肉身融合,使對方的身子完全成了自己的身子。否則魂和魄不能融合起沖突,時間一長不是魂亡便是魄散。
這一點有些像現代移植器髒的手術有些相似,移植器髒容易,但關鍵是要融合,能不起排斥,否則移植了也只是短暫的。
當然奪舍比移植器髒要玄妙深奧許多。
現在這道姑的行為,明顯是想強行篡改印染月的記憶,秦子凌不知道煉氣道門里有沒有這等法術,但在修神道門里,若這改變記憶是長期的,這一手已經算是差不多觸模到了奪舍門檻,堪比厲墨老魔。
所以秦子凌看著印染月目光的變化,心里頭是又憤怒又是無比驚駭,同時也越發不敢輕舉妄動,而是一臉「誠惶誠恐」地拱手說道。
「染月能隨仙子修行,從此一步登天,那是她的福分,我理當為她感到高興。但我和她情投意合,就此仙凡兩別,心里頭總是不舍,還請仙子給我留下個仙山名號,也好存個念想。」
「你是五行雜根之體,就算得了一本煉氣經書,也注定是一場空,還是斷了這妄想吧。」道姑說道。
「煉氣之道不行,還有武道。仙子應該看得出來,我走的是練武之道,我听說練武到了一定程度,也能破碎虛空,成就武仙,將來說不定能去仙山跟染月重聚。」秦子凌說道。
「破碎虛空,成就武仙?」道姑聞言似乎听到了無比荒唐的一件事,一雙妙眼總算再次正眼看了秦子凌一眼,道︰「武道修煉到了極致,確實能破碎虛空,成就武仙,不過那比起成就金丹大道都還要難上不少,你就不要有此妄想了!」
「就算是妄想,總歸也有個奔頭念想,還請仙子成全。」秦子凌躬身懇求道。
在秦子凌躬身懇求時,印染月的眸子從昏迷中緩緩醒了過來。
醒來後,她的一雙眼眸是無比清澈透亮的,只是當她看向秦子凌時,黛眉微微蹙了一下,似乎想要努力去回憶什麼,雙目重新流露出一抹痛苦掙扎的目光。
道姑見狀臉色微變,拉起印染月的手,也不見得她什麼動作,整個人竟然凌空飛起,帶著印染月落身到五頭怪鳥身上。
五頭怪鳥張開羽翼,沖天而去。
「九玄山。」
空中遙遙傳來道姑的聲音,再接著一鳥二女便消失在天際邊。
「九玄山!九玄山!總有一天,我會登上九玄山,把你這個臭婆娘給抓起狠狠揍一頓!」秦子凌遙望一鳥二女消失的方向,臉色陰沉,目透凶狠。
許久,秦子凌才壓下心頭的恨意和不甘還有深深的不舍,收回目光,看向邊上悄然落淚的崔氏。
「娘,您不用傷心,總有一天,我會把染月重新找回來的。」秦子凌寬慰道。
「染月有緣仙道,娘為她高興都來不及,又哪會傷心,只是心中不舍。還有你不得褻瀆仙女,仙女仙法無邊,萬一知曉,那可就大禍臨頭了!」崔氏抹了把眼角的淚水,說道。
「娘,我知道了。」秦子凌點點頭,心里卻暗暗冷笑。
曾經的噩夢中,他騎著龍首鳥身的金尸在夜空下飛行,落在普通人眼里恐怕不是神仙也是妖魔。
剛才那道姑在普通人眼里是仙女,但落在秦子凌眼里,其實無非就是一個他現在無法抵擋的強者。她敢強搶印染月,試圖無情地抹去她腦海里有關秦家的記憶,若將來有機會,秦子凌又何止褻瀆她那麼簡單!
不過為了不讓母親擔心,秦子凌自然不會反駁辯解。
「可惜你沒有仙緣,否則你和染月雙雙得了仙緣,成為神仙眷侶,那該多好啊!」崔氏說道。
「娘,武道修煉到極致,也是能成仙的。您放心,總有一天我會登上九玄山的。」秦子凌說道。
「仙凡有別,強求不來。你現在已經很優秀了,娘已經很滿意。染月的事情,你不要耿耿于懷了,只要她過得好,我們都應該替她高興,你說是不是?」崔氏說道。
「是的,娘。」秦子凌點點頭道。
「你還沒吃飯吧?娘現在給你準備晚飯去。」崔氏說罷,朝廚房走去。
崔氏轉身之際,眼淚再次止不住涌了出來。
多年的相依為命,就算不是母女卻也已經親如母女,雖然崔氏嘴巴上說替印染月高興,但心里卻實在難過舍不得。
秦子凌看著母親仿若一下子蒼老了不少的落寞背影,雙拳緊握,青筋根根暴起,恨不得仰天怒吼一聲,以發泄心頭的屈辱和憤怒。
這些日子,他在這個世界可以說發展得順風順水,甚至連運勁武師都殺了一個。
本來他以為自己終于在這個世界擁有了一份自保和保護家人的實力,暗地里難免得意,躊躇滿志。
結果,突然間便發生了這麼一件事情。
在那道姑面前,他實在還太弱小,她想干什麼就干什麼,根本不用管他的感受。甚至她強行抹掉印染月的記憶,直接把她帶走,他都不敢有任何反抗舉動,還得陪著笑臉求仙山名號。
「實力!實力!」秦子凌心里不斷重復著這兩個字,許久才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心情漸漸冷靜下來。
「劉小強,這是怎麼一回事?」冷靜下來之後,秦子凌沉聲問道。
「回公子,具體情況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午膳後,我在庭院里練武,染月姑娘盤坐在水井旁吐納呼吸,突然間那仙子就騎著仙獸飛落在庭院里。再然後她便說染月姑娘是什麼雷靈根體質,讓她跟她走。」
「雷靈根?」秦子凌聞言微皺眉頭,他只知道金木水火土五行靈根,並不知道什麼雷靈根。
「我也不知道,反正那仙子似乎就是這麼說的。」劉小強說道。
「狗屁仙子,無非就一個仗著法術高強,無法無天,任意妄為的煉氣術士罷了!也就我如今修為低,我要修為高,她敢這麼做?
這種恃強凌弱的人最是可惡,根本配不起仙子兩字,等有一天,等我真正有實力了,必然要狠狠修理這賤人!」秦子凌陰沉著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