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結果上推只能是一個人,如果有兩個人或者以上,瓦克爾連早上的太陽都見不到。」
張柯扔下筆給自己點了根煙,繼續盯著鏡子,在大腦里又過了一遍剛剛的推論,試圖從中找到不合理的地方,可惜沒發現。
「我有個問題……他是怎麼發現裁決者在公路南側布下了這種陣型的呢?從其中一張照片的背景上看,公路路基要高于兩側的沙礫和濕地,槍手如果退到濕地里去就不可能看到公路南側的情景。」
「別忘了,那可是在雲層很厚的深夜,即便有軍用夜視儀,在那麼遠距離也是無法觀測的。一旦靠近很難不被裁決者發現,蘆葦可是擋不住子彈的。」
可田鈺也不是吃素的。她雖然理論知識沒有張柯豐富,受過的軍事訓練和執行任務的次數卻要比張柯多的多。從實戰角度出發,覺得張柯的推論從一開始就不合理。
「你知道熱成像瞄準鏡嗎?」張柯微微點了點頭,確實,田鈺提出的問題看上去很不合理,但心里卻更加堅定了自己推論。越是在常人看來不合理之處,才越能被高手利用起來當成殺手 ,否則憑什麼一個人擊敗了三十多人呢。
「熱成像瞄準鏡能看到300米以外?」做為一名殺手,田鈺肯定用過此類裝備,但對其性能並不敢高估。
「美軍裝備的大口徑物鏡熱成像瞄準鏡可以,甚至一公里。」張柯用力點了點頭。
「靠,你干脆說貝雷帽來了吧,我們在美軍駐日基地里都沒找到這種裝備,反抗軍能有!俄制的軍用熱瞄我不光用過還帶來了,要不你試試能不能從這里把那位主教一槍崩了!」對于這個答案田鈺立刻嗤之以鼻。
我和你聊現實你和我玩理論,誰不知道舊世界里有很多先進裝備,問題現在距離舊世界已經十年之久了,就算到美國的這個堡那個堡里,也不見得能搞到那麼專業的器材,找到了也是報廢的。
「不用試,我們確實有過……別問我,去問周部長,這也是絕密!」看著田鈺氣急敗壞的樣子張柯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隨著年歲越來越大,他好像對某個人在小時候灌輸給自己的理論越來越認可了。用知識碾壓人確實美妙極了,我知道但你不知道,我還不說,急死你、氣死你!
「希貝克團長,這樣下去我無法再參加情況分析了,給總部的結論讓他寫吧!」田鈺也不是軟柿子,不會被這種屁話一而再而三的噎回去。你不說是吧,成,那我不干了!
「呃……張參謀,我覺得這些武器裝備不應該值得如此保密,如果你堅持的話我可以馬上向周部長請示!」不光田鈺對張柯有意見,希貝克也不想說著說著就來個絕密啥的。
他比田鈺擁有的保密級別高一些,也知道張柯所謂的絕密指的是誰。這些年在聯盟里確實沒人再提起洪濤的名字了,但並不是說不能提,聯盟內部沒有這個規定。
「……好吧,但僅限于我們三人知道!」張柯模著下巴想了想,覺得自己的推論太過于天馬行空,即便周媛在場也不會信的。
那說說也就無妨了,只是勾勒一下槍手的特征嘛。不過這種推論不能從自己這里散播出去,尤其是不能讓無關的人知道。
現在的東亞聯盟已經不是當年的復興聯盟和救援隊了,內部斗爭同樣很激烈,一旦被人抓住小辮子影響的不光是自己,還有很多人會跟著吃瓜落。
「我同意,而且會負責!」對于這一點希貝克答應的非常干脆,也非常嚴肅。
「田鈺,剛剛所說的武器裝備在東亞聯盟里確實存在過。你肯定記得洪理事長,就是他帶著我們從美國大使館里找到的這批武器裝備。其中包括HK416自動步槍、HK45手槍、夜視儀、人體雷達等等一大批。」
「駕船去美軍駐日、駐韓基地里偷武器裝備也是他起的頭,那段時間著實搞回來不好好東西,其中就包括兩支大物鏡熱瞄。」
「為此還引來日本和韓國幸存者團體的口頭抗議,但他當時名聲太響亮,又太會裝聖人,三言兩句就把去人家家里偷東西說成了實地考察生存環境、測量放射值雲雲,搞得像是為了人家身體健康好似的。」
「當時他每次出任務都習慣在身上帶兩把手槍、兩把匕首,再在胸前掛上兩顆美制手雷,還起了個名字叫光榮彈。目前空軍傘兵特勤隊出任務時依舊會掛兩枚手榴彈,這個習慣就是從他那時遺傳下來的。」
「那兩支熱瞄藍迪秘書長和焦部長都用過,洪理事長倒是沒用,他那個爛槍法能不用步槍就不用,更不會去用狙擊槍,可後來到了什麼人手里就不清楚了。」
有了希貝克的保證張柯就不再有顧慮了,哪怕只是口頭的。于是轉身坐在床上,還盤著腿,開始講述那些所謂的絕密。
「洪理事長……那時候我還長安分基地,只是听說過並沒見過真人!」田鈺都听傻眼了,這一猛子怎麼扎到自己小時候去了。
「沒見到真人是你的幸運……尤其是女孩子!」希貝克突然插話了,大長臉上浮現出一股子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很可怕?難不成還會強搶民女!」田鈺有點糊涂了,關于那位創始人的故事她听過一些,但都很模糊。這些年隨著管理層的新老交替,很少有人再提起往事,就算想了解也沒地方問去。
「他很煩人……能輕易看透你的內心,再不厭其煩的打擊你的弱點。誰願意被人天天這麼看著,有事沒事再捅兩下軟肋呢!」
說起那些往事希貝克有些矛盾,他很願意和洪濤共事,但也僅僅是共事,堅決不能成為朋友。從價值觀到對世界的認知,再到對人的態度和生活習慣,都有很多沖突,甚至矛盾。
「他難道比周部長和林部長還厲害?」光憑幾句話田鈺並不覺得那位傳說中的聯盟創始人有多可怕,在她眼中周媛和林娜才是高高在上、對聯盟做出極大貢獻並需要頂禮膜拜的偶像,其他人嘛……好像都不太夠格。
「……」希貝克與張柯對視了一眼,很有默契的停止了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討論。夏蟲不可語于冰,篤于時也;井蛙不可語于海,拘于虛也。田鈺不識洪扒皮的厲害,見識太少也!
「張參謀,如果真是那批武器外流了,只要讓總部翻一翻檔案肯定能追查到嫌疑人。就算找不到這個槍手,也能確定他的大致來歷。」
田鈺也沒再繼續追問,把話題重新拉了回來。今天必須得出一個合理的結論,然後詳細上報給總部,周媛還等著看呢。
「我覺得可以,讓總部派人追查這件事,我們可以提供手頭的疑點,配合調查。」希貝克巴不得把這件事趕緊推出去,也出言附和。
「不用上報了,這批武器在武裝部的檔案里沒有詳細出入庫記錄,我想其它部門也不應該有。」張柯搖了搖頭,一臉的苦澀,如果這麼簡單早就不用和他們倆浪費嘴皮子,自己一份電報就全解決了。
「什麼?這怎麼可能!」田鈺和希貝克同時發出了驚呼,一臉的不可置信。
從復興聯盟到東亞聯盟,不管名字怎麼換,內部管理規則都是一樣的,且越來越完善。無論大事小情全有條條框框管著,不可能出現追責不到具體執行人的情況。牽涉到武器彈藥問題更不可能有從上到下的集體疏漏,開玩笑呢!
「沒什麼不可能,這套規則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最初的管理框架並不嚴謹。這批武器獲得的時間很早,至今差不多得有八九年了,當時聯盟還叫救援隊呢,根本沒有武裝部,所有物資都歸後勤部管理。」
「後來又經過了幾次改組和大型作戰行動,武器消耗和補充都非常快。有時候頭一天剛找到的彈藥庫,還沒來得急登記入庫就直接被送上了前線,頂多事後補張單據。數量、種類基本都是估算,沒個準譜兒。」
「大概四年多以前,由于搜找到的彈藥數量越來越少,武器彈藥補充越來越困難,清理喪尸的大型戰役也隨之減少,才有了現在這套武器彈藥管理辦法,嚴格出入庫簽字到人。」
「我記得後勤部和武裝部在武器裝備管理權交接時,就曾經發現過這批武器裝備不見了。當時藍迪秘書長還是武裝部長,由他牽頭做了一次全面清理,但最終還是毫無頭緒,只能以消耗為由簽字核銷了。」
別看張柯歲數不大,可架不住加入組織年頭長。在東亞聯盟里隨便找,除了初秋之外就屬他資格最老,百分之一千的元老級人物。
所以很多事情對他而言並不是冷冰冰的賬目和數據,而是一件件曾經發生在眼前的鮮活事例。平時有可能想不起來,但只要這段塵封的記憶被喚醒,會比任何人都清楚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