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那我們車上還拉著海貨呢,這可是聯盟的單子!」听到封路兩個字,洪濤臉上的表情馬上換成了焦慮,對于案情半個字都沒問。
「別怕,只是封鎖車輛行人出入,你們不進城光路過應該沒事。我們班長不是去請示上級了, 有了命令就能放行。」小列兵還是個好心眼,不願意看到這些風餐露宿的苦哈哈在這里被冷風吹,盡其所能寬慰著。
借小列兵的吉言,幾分鐘之後中士走了回來,應該是得到了明確命令,對于繞城而過的車輛行人予以放行, 但要詳細登記來去的時間和目的地。
登記的過程還算順利, 小女孩被洪濤說成了曹妃甸造船廠的家屬,自己只是被她父親所托, 收了錢帶孩子回京城安全區里看望母親。
小女孩也挺機靈,對于士兵的詢問說得驢唇不對馬嘴,光剩下噙著熱淚害怕了。越是這樣,反倒越符合她的年齡。中士沒說啥,隨便寫了個不知道對錯的名字就放行了。
他接到的命令是嚴禁任何車輛行人出城,尤其是帶著孩子的,但並沒說連路過的也要扣下。反正這里不負責檢查入城車輛和行人,現在想入城只能走津塘公路的檢查站,那里不歸他管。
「鼠哥,是不是因為那件事兒?」當三輛馬車通過檢查站,老虎才松了口氣。他也听到了小列兵的話,並從中意識到關鍵所在。
「恐怕是吧……」洪濤自打看到臨檢的路障就知道是因為什麼了,如果僅僅是白六那伙人被殺,工業區管理處和治安隊非但不會大肆調查, 還會偷著樂。
但那兩名大有來歷的車夫就不同了,他們很可能是聯盟軍人, 或者秘密部門的外勤, 也死在了現場,如果不能找到凶手真沒法和上級交代。
「老虎,把槍給我,你來趕車,跑快點,我去後面看看孩子!」
雖然順利通過了檢查站,但洪濤一點都不輕松。後面的車隊如果和臨檢士兵提起手雷和自動步槍的事兒,裝甲車保不齊就得追上來。眼下除了先把武器彈藥找地方暫時藏起來之外,還得去和小女孩聊聊。
別看她年紀小,可社會經驗一點都不少。俗話不是說了嘛,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就憑剛剛那段表演,就能看出她的潛力,無師自通!
踫上這麼好的苗子,自己豈能不傾囊相授呢。至于說教小孩撒謊騙人算不算缺德,在性命攸關的前提下根本不予考慮這些問題,人得先活著才有機會高尚。
「丫頭,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話,只是不願意說。可是我們遇到麻煩了,需要你幫忙。你看啊,我雖然沒能救活你媽媽,可我把打傷你媽媽的壞人都弄死了。」
「現在呢,聯盟軍隊正在查找殺人凶手,如果抓到咱們,你能不能幫叔叔們撒個小謊呢?做為回報,叔叔們一定會代替媽媽來照顧你,有吃有喝,還能上學,這筆買賣不賠吧?」
跑到最後一輛車上,小女孩正裹著睡袋坐在小馬身邊饒有興致的看著拉車的馱馬奔跑。這孩子自打被帶離工業區就不怎麼說話了,始終也不說名字。
原本洪濤以為她突然遭受喪母打擊精神有點失常,可是剛剛面對士兵盤問時她的表現分明在說,你們都讓我騙了!
「……白六可厲害了!」小女孩使勁兒看了看洪濤,覺得這件事不太靠譜。在她幼小的心靈里,白六就是無敵大魔王般的存在,比治安隊還厲害。
「我們不光殺了白六,還有個脖子上畫著小鳥的、手上有這麼大傷疤的……」
洪濤明白小女孩的感受,別說一個孤苦伶仃和母親相依為命的小孩子,工業區里那里多大人,不是照樣也拿白六那伙人沒啥辦法嗎。
現在必須證明白六被殺死了,幸好當時自己仔細搜查了現場,對其中幾具尸體的大概特征有所了解,但願能讓她相信。
「那是老鷹和黑手……就是他們打的我媽媽!」小女孩畢竟是小女孩,听到洪濤能如此描述出壞人的體貌特征,心里就信了幾分。
「對嘛,叔叔們是頭一次來津門港,要不是殺了他們怎麼能看得這麼清楚,對吧?」洪濤趕緊趁熱打鐵。
「……媽媽是不是永遠回不來了?」小女孩想了好久,滿懷期待的問了個問題。
「……是,但她能在天上看著。你要使勁兒活下去,每天都吃飽穿暖,她在天上也會高興的。」這話問得洪濤想嘆氣都嘆不出來,小馬干脆把臉扭到另一邊,不打算再參與這種讓人很難受的對話。
「嗯!」但小女孩比洪濤和小馬都堅強,沒有掉眼淚,而是用力點了點頭。眼神里除了期望之外,好像還有某種別的東西在閃動。
「以後如果有人問起你是誰的孩子,就說是這位小馬叔叔的女兒好不好?」洪濤不確定這種光芒的具體含義,也沒功夫仔細琢磨該不該去利用小孩子的情緒,指了指小馬開始了下一步誘導……
「……」小女孩搖了搖頭。
「那前面那個大胡子叔叔怎麼樣?」洪濤又指了指頭車上的老虎。
「……」小女孩還是搖頭。
「我?」洪濤好像有種不詳的預感,干脆略過了悶葫蘆黃牛,直接指了指自己。
「……」小女孩點頭了。
「丫頭啊,白六和壞蛋都是這位叔叔殺的,是他幫你媽媽報了仇,要是選別人,是不是會讓他傷心啊?」得,自己平白無故多了個女兒,要知道是這個後果當初就該讓老虎出面。
可現在小女孩認定自己是恩人了,咋辦呢?順水推舟收個女兒肯定是不成的,不是說嫌棄她不是親生的,也不是覺得她不夠格,而是不願意連累她。
自己這一生注定就是孤獨的,誰和自己走得近誰就得倒霉。如果哪天自己活著的事兒被人知道,這個女兒馬上就得成為眾矢之的,到時候再解釋說不是自己親身的、沒有血緣關系,誰信?
「……」小女孩猶豫了,面前這個叔叔雖然長得有些嚇人,可他卻是讓自己頭一次感覺到某種暖意的大人,除了媽媽之外。而旁邊趕車的叔叔幫媽媽報了仇,該怎麼選呢?
「這位叔叔還會做很好吃的肉,認識很多字,懂很多東西。我連字都不認識,也不會做飯,還喜歡喝酒,喝醉了就打孩子……」
大人想騙孩子還是比較容易的,換成洪濤的話就更容易了。別看他不怎麼喜歡孩子,可是幾輩子里生養的孩子怕是比誰都多,經驗豐富,說是二手幼兒教育家也不過分。
他非常清楚孩子喜歡啥,討厭啥,也知道該怎麼讓孩子喜歡,又該怎麼讓孩子討厭。一頓自黑之後,小女孩很明智的選擇了小馬當父親,順便把身體向那邊靠了靠,盡量遠離這個面目可憎的敗類!
馬雨,再然後小女孩就有個新名字,直接隨了小馬的姓,此時正好又下起了毛毛細雨。這就是天意啊,單字一個雨,誰敢說不好?
「鼠哥,我能不能少殺幾個人?」小馬沒說小女孩的名字不好,也不是不願意收養,而是覺得黑鍋背的有點大。這事兒都驚動聯盟出動軍隊大規模封鎖了,顯然被殺的人不是普通流民。
「少了對不起你閨女!把剛才的故事多和小雨念叨念叨,時間、地點都要對上,我去前面和他們倆對對口供!」
好不容易把小女孩推出去了,洪濤半刻也不想耽誤,用了幾分鐘就編出個悲慘世界,讓馬雨的單親父親變成了在曹妃甸漁村里病逝的新流民,小馬則成了悲天憫人的接盤俠。
達成這個共識之後,回去就可以帶著小女孩去安全區管理處上臨時戶口了。聯盟確實很保護流民的安全,也盡量提供基本生活物資,但流民的死亡率還是挺高的,大部分都是因病。這玩意暫時誰也沒轍,也不會有人玩命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