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善喜沒有讓藍玉兒繼續往下說,她可以算是從小看著小丫頭長大的,拋開焦樵和林娜的關系,一樣算是很熟的人,平日里又有接觸,關系還算不錯。
越是這樣,有些話越是不要說出口,心里明白就夠了。另外她覺得藍玉兒今天有點反常,問題過多,討論的方向和深度也有點偏。這類問題更應該和林娜私下交流,得到的解答肯定比自己的細膩全面。
但她並沒往別處想,只覺得年輕人經驗不足,洪濤又凶名在外,本來是該由林娜親自來的,突然變成直接面對有點慌了神。
「……我確實記不太清了,但也不怕他!」藍玉兒皺了皺眉,癟了癟嘴,小臉掛上了一層寒霜。不是故意回避那段時間的印象,而是真的沒有太清晰的記憶了。
每當想起那張凶惡恐怖的臉就在眼前,一邊怪笑一邊掏出幾顆糖,內心里泛起的不是被人關愛的甜蜜,而是陣陣恐懼和厭惡。
說起這種感覺的起源,還得怪林娜。自打洪濤離開了聯盟,她就擔負起照顧藍玉兒的責任。不管因為什麼,只要一提起這個男人,嘴里基本就沒啥正面評價。
大人們往往可以口是心非,但孩子並不能理解,久而久之肯定受影響。而這種兒時的認知,有可能隨著年齡增加慢慢改變,也有可能會伴隨一生成為固有認知,即便知道錯也很難改變。
「嘴硬沒用,以後自管區肯定會擴大,他不管當不當主任肯定說話算數,內務部少不了要和他打交道,到時候你就知道厲害了。
告訴你個秘密,他最喜歡搞惡作劇折磨人,還善于打賭。你最好別輕易招惹,更不能隨隨便便打賭,多利用輩分差距,嘴甜一些,說不定能少受點折磨。
佔便宜就別想了,你就算叫太爺爺也享受不到太多禮讓,在這方面他是全聯盟最大的混蛋,專門欺負老弱病殘,並以此為榮!
記住啊,嘴一定要甜,能叫爺爺絕不叫大爺。也別指望我能幫忙,沒有特殊情況我是不會露面的。焦部長給我的命令是配合,以你為主,我只負責安全護送,其它的一概不管!」
此時兩支編隊剛好在市場東邊的十字路口匯合,裴善喜不想再當解惑機了,打開頂蓋扔下幾句叮囑,身手麻利的跑了。
藍玉兒這種嘴臉和表情太熟悉了,當年加入救援隊的幸存者一開始沒幾個會心服口服,經常主動挑釁,包括自己和堂姐。
但用不了幾個月就全消停了,從主動接近變成避之不及。可惜到那時候就晚了,被那雙眯縫眼盯上,吃飯睡覺包括洗澡上廁所都得提起十分警惕,一個不小心就會成為惡作劇的受害者。
沒有焦樵和林娜坐鎮,自己必須藏起來。洪濤可能會因為輩分不好意思明著折騰藍玉兒,但對自己百分百不會太客氣,最次也得有言語攻擊。誰沒事願意讓人擠兌著玩,尤其是當著下屬的面。
「你最好還是別露面……」輕輕關上頂蓋,藍玉兒長長呼了口氣。她不是因為緊張和害怕而變得絮絮叨叨,而是故意這麼做,就是要把裴善喜煩走。
這位女團長有些暴力傾向,能動手就不願意bb,今天和自己講這麼多已經算超長發揮,非常給面子了。可惜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必定會讓她失望,甚至敵視,今後可能再也不會坐在一起沒太多顧忌的閑聊了。
「嘶,哎幼……」一聲輕微的申吟從牙縫里鑽了出去,讓蔣松亭再次感嘆時光是把殺豬刀,把自己從挨了刀子都能不吭不響的硬漢,不知不覺間變成了睡一宿水泥地就腰酸背疼的廢物。
「阿良……唉……」除了身體不堪重負,精神上也有點恍忽,張嘴就想喊好兄弟李友良問問幾點了。可是嘴剛張開,腮幫上傳來的疼痛就把下面的話全都頂了回去,只剩下一聲長長的嘆息。
老話常說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發生在昨天的事情就有點這個感覺,恍忽間仿佛過去了很長時間,長得都有點記不清了,可身上的傷痛又無時無刻不提醒著自己,天堂和地獄之間的距離只有幾個小時。
當魯伯特扣動扳機,準確擊中正在駕駛挖掘機的洪濤時,自己、阿良、連同雇佣兵們全都松了口氣。
行動很完美,現場的疆省移民大多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更不清楚子彈來自何方,根本沒在第一時間里組織起有效的反擊和追捕。
等騎著馬匹的聯防隊趕到事發現場時,參加行動的五個人早就沿著事先預設好的撤退路線越過了五環路,消失在開發區連綿不絕的建築廢墟里。
再等到聯防隊把洪濤遇刺的事情上報給管委會,管委會向附近的駐軍通報求助,差不多一個小時又過去了,一行人最少也接近了六環路的第一個撤退點。
如果按照事前和阿靜設計好的撤退方案,無論刺殺任務是否成功,共有ab兩個撤退點可以選擇。
a點在大羊坊橋,在那里有兩輛運輸公司的馬車等候,通行證、假身份證明都在車夫手里拿著。做為報酬的大量藥品也在車上,從那里沿著京滬高速一路向南可以直達津門港,天黑之前就能上船出海了。
b點做為備用,如果由于各種原因無法安全趕到大羊坊橋,就想辦法先去南四環上的十八里店橋。那里有個貨運公司的貨場位于四環路之外,即便安全區都被封鎖,短時間內也不會受到影響。
搭乘貨場運貨的車輛也可以抵達津門港,到約定地點與車夫踫面拿到報酬之後還是可以全身而退,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但蔣松亭根本不相信阿靜和她背後那些人會放自己一條生路,所以瞞著阿靜在ab撤退點之外又規劃了一條新的撤退線路。
不管刺殺行動成功與否,只要開了槍,立刻向南轉移,用最快速度急行軍八公里,在南六環的太和橋與魯伯特預留接應的手下匯合,再沿著國道向南走十公里左右就是從京城南下的鐵路線。
每天都會有好幾趟空車皮發往津門港,由于沒有裝載貨物,押車的人員很少,扒上去很快就能抵達津門港。不光節省了路上的時間,還能避開沿途的一連串軍方檢查站。
那麼賣命刺殺洪濤的報酬該怎麼辦呢?按照蔣松亭的意思就別要了,等到了津門港用船上的電報和阿靜聯系下,人家願意遵守承諾就找時間派人回來拿一趟,要是不願意給也就算了,只要人在以後還有機會。
可阿良死活不願意舍棄這麼一大筆緊俏藥品,他認為去東南亞發展也需要有硬通貨交換武器彈藥召集人手,光靠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那點細軟根本不夠用。更不願意再來一次白手起家,堅決要去把報酬拿回來。
最終只能兵分兩路,蔣松亭帶著魯伯特幾人先扒火車去津門港上船等著,阿良自己去a點找車夫拿報酬。如果在約定時間之前沒到津門港碼頭,就不要等他了。
「蔣哥,幾兄弟混到今天就剩下咱倆,我這一去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面。如果兄弟沒了,只有一個願望。您在外面要是混得不錯,有時間的話回來找到阿靜,一定親手宰了她!
這個娘們是個害人精,如果沒有她,咱們兄弟七個也不會摻合這麼多破事。決不能輕饒了她,要是有機會,最好連藏在背後的人也一起弄死,免得他們再去害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