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平的指令是讓霍峻準備向南撤退,配合佔據新野周邊,鞏固現在南陽的成果後繼續擴大根據地,繼續奮戰伺機消滅于禁。
這對之前損失慘重的霍峻來說應該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可霍峻下定決心,不能就這麼走了。
紅黑賬好不容易積累了偌大的凶名,周圍的百姓也拼命支持自己,如果倉促轉移, 之後自己的威名將大大削弱,不利于繼續打擊敵人的銳氣。
他要證明,就算是于禁,惱了自己也要付出代價。
「曹賊用兵,五子為先。
于禁威嚴毅重,有不動之節,雖然勇猛不及張遼, 應變不及徐晃,可他手下的戰兵絕對是諸將之冠,無人能及。
但正是如此,于禁有個致命的弱點——他非常瞧不起沒有名聲的敵人,尤其是已經在他手下敗過一次的我等。」
冷靜下來的霍峻將自己的判斷說給手下眾人︰
「宛城有人給我們傳遞消息,將于禁的動向清清楚楚地說給了我們。
雖然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可如果他說的是真的,我倒是發現了一個機會——宛城缺乏守備!
于禁猖獗,如果我們不能報仇,以後我們的紅黑賬將徹底失去震懾力。
只是攻打宛城之事非常冒險,此事也只是霍某一人的判斷,諸君若是不願去,可以先往南躲避。
只要不出賣我軍軍情,我霍峻對亡兄在天之靈發誓絕不追究。」
說起來,霍峻心里也沒什麼底。
他相信那個南陽豪士給自己的消息是正確的,應該就是曹丕想繼續養寇自重,再加上關平協助,這才不斷將于禁的動向說給自己,好讓己方避開于禁的圍剿。
但他攻打宛城的思路是臨時琢磨出來,來不及跟關平商量, 也沒法召集友軍配合。
這必然是一次重大軍事冒險。
宛城極其堅固,是曹軍北方的糧草軍需所在,此地幾乎堅不可摧,一旦佔據必然震動天下。
霍峻不怕死,他只怕自己對于禁的判斷不準,或者這干脆就是于禁設下的圈套,倉促攻打宛城不成,反到讓自己手下的兒郎盡數折損在此。
「我願攻打宛城!為父老報仇!」州泰想都不想便月兌口而出。
他不相信于禁願意用宛城為圈套來對付己方這些「蟊賊」,不然之前他早就用這招了。
盡管危險,但他胸口熱血沸騰,斗志沖天而起。
這天下誰能永生不滅?
人活一世,不做出點驚天動地的功業,難道要等垂垂老矣再感慨年輕時沒有拼死一戰?
霍峻手下眾人也紛紛響應,所有人的臉上都是一副堅毅之色,居然沒有看到一絲一毫的動搖。
「之前我們怕連累了宛城的百姓,一直都是單打獨斗。
可顯然這樣的戰法有些問題,這次宛城大戰, 我等要盡可能發動一切可以發動的百姓,廣泛宣傳于禁等人的罪行,告訴百姓,這一戰我們能贏!」
「我們能贏!」州泰怒吼著,身體因為興奮微微發顫,「這一戰,我們必能震動天下!」
‧
常雕這幾小心探听于禁的消息,開始各種裝作不經意將于禁的動向泄露出去。
他深恨于禁自己的不恭,心道這養寇之法能符合曹丕的心意,泄露于禁的消息既能惡心于禁還能滿足徐庶的要求,自己這招可以說是非常完美了。
于禁左右抓不到賊,只能哇哇大叫,敵人一直無法剿滅,也方便曹公子繼續在宛城發威。
只可惜,常雕在于禁的地盤上也不敢公開大肆招募校事,現在他能用的只有一群宛城的蟊賊,這些人簡直是肉眼可見的不成氣候。
這次的事情結束之後,我就回許都好好向元直先生請罪,以後他怎麼說我就分毫不讓地做,再也不能橫生枝節了。
他心中默默祝禱,又不情願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常雕暫代都督護軍,曹丕于禁雲山等人的消息都由他溝通協調。
他順勢給曹丕寫了一封又臭又長的信告于禁的刁狀,說于禁不听自己指揮,不听自己忠言,如果霍峻坐大,責任全在于禁方——這樣的信他這幾天已經寫了不知道多少封,現在曹丕和雲山的案頭肯定堆滿了自己告狀的書信,過幾天于禁被霍峻搞得暈頭轉向,他自然能完成徐庶交代的事情,狠狠惡心一下這廝。
想到于禁吃癟的模樣,常雕開心地哼著小曲,準備美美的睡上一覺,可他剛剛月兌掉鞋襪,突然听見外面一陣腳步聲,他剛想問是誰,屋門已經被一腳踢開。
身材高大的于禁鐵青著臉緩緩走入屋中,他滿臉威嚴剛毅之色,嚇得常雕渾身一顫。
「于,于將軍……」
「哼。」
于禁冷笑一聲,輕輕一揮手,他手下的侍從快步奔過去,抓住常雕的肩膀將他舉起來狠狠扔在地上,摔得常雕哇地一聲慘叫。
「將軍,將軍這是做什麼啊?」常雕嚇得魂不附體,趕緊求饒。
于禁嘿了一聲,從懷中模出幾封書信,猛地扔在地上。
「本將好心將常軍師安置在宛城中,沒想到常軍師居然有這麼多的怨言。
嘿,本將也不知道是怎麼得罪了常軍師,今日特意來請罪求饒了。」
常雕在做地下工作上的智商確實是有待提高。
他應于禁的邀請住進宛城,還以為這是于禁給他一點面子,殊不知這是于禁為了控制這位都督護軍的手段。
他之前給曹丕告狀的書信無一例外都落在了于禁的手上,現在常雕被捏住罪狀,當場社死,一時呆在當場動彈不得。
于禁本來還想忍常雕一時,可曹丕要是一直收不到常雕的書信,肯定能想到這其中有什麼問題,他索性單刀直入,親自登門直接揭穿了常雕的把戲,果然嚇得常雕魂飛魄散,連連告饒。
要是按照于禁當年的脾氣早就把常雕一刀剁了。
可這麼多年他脾氣也總算稍微好了一些,看著常雕嚇得面色蒼白,不住告饒的可憐模樣,他冷笑一聲,抱臂搖頭道︰
「我這幾日一直抓不到敵人所在,是不是常軍師故意作梗啊?」
「不是,不是,絕無此事!」
「不是就好。那本將今日出兵搜索,若是再尋不到敵人的下落,常軍師應該知道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他冷笑著一甩袖子,叫人看好常雕,徑自離開。
霍峻已經成喪家之犬,現在唯一的出路是向南逃竄,要是還敢不知死活,想必難逃一死。
我沿著河岸搜尋,霍峻不敢上岸還好,若是敢上岸,我非得殺的他片甲不留,之前從賊的那些賊子殺得還是不夠,等我看見了,定要將他們一一屠戮!
‧
關平听聞霍峻慘敗,心中也非常焦急。
他很想跟霍峻取得聯系,可大敗後的霍峻已經失去行蹤,暫時不見了蹤影。
見事情急轉直下,傅巽趕緊建議道︰
「小將軍,現在該動手了!」
關平沒有絲毫的猶豫。
保住霍峻,保住宛城附近這支有生力量的意義重大,這也是諸葛亮為什麼不計代價將黃忠、魏延等人都送的原因。
「文長留下為我前驅,勞煩黃將軍、公悌、承淵親自率軍,此番一定要救下仲邈。」
眾將齊聲稱喏,各自領軍一千,趁著雨夜悄悄出兵徐徐北上。
這麼大規模的軍事行動本來應該引起曹丕等人的注意,但無奈新野的內鬼實在是太多了。
當晚蔡瑁親自出面請曹丕兄弟及司馬孚、雲山以北上壯行為名義飲酒,
曹丕听說于禁大敗霍峻後很擔心霍峻被于禁抓住出賣自己,他借酒澆愁很快就喝的有點上頭,而曹植本就好酒,幾杯黃湯下肚也已經分不清東西南北,大量的人員糧草調動完全沒有驚動他們。
劉備軍現在對南陽的控制已經到了相當驚人的程度,只要再控制宛城,幾乎可以算是控制了荊州全境,北上的套路也完全打通。
想到此處,關平的思緒稍動︰
「二位公子,等平定了霍峻之亂應該就返程了吧?」
曹丕曹植的臉色同時一僵,明顯都有些難受。
「這,這還得看能不能消滅霍峻啊。」曹丕肅然道,「霍峻頗為狡猾,若是不能將其徹底殲滅,只怕又是一樁大禍事,我……我不忍離開此地啊。」
曹丕不僅不想離開,還想盡可能保存霍峻的戰力日後為他所用。
于禁獲勝之後他可是焦急地圖團團轉,險些亂了方寸。
現在關平說起日後的安排,他立刻表示反正自己不會走。
曹植暗道哥哥無恥,可曹丕的理由還算充分,他搜腸刮肚卻找不到什麼繼續待下去的理由。
關平借著酒勁頗為興奮地道︰
「我等水軍已經開始操練,等平定群賊,何不進軍討伐漢中,替丞相掃除張魯之患?若如此……」
「坦之慎言!」蔡瑁裝模作樣地阻止,「張魯佔據漢中已久,關隘險峻,民殷國富,不是我等走水路可以倉促征剿。
事關重大,坦之切莫胡言亂語啊。」
關平這才拍拍腦袋,笑道︰
「是我喝多了,胡言,胡言!」
曹丕和曹植對視一眼,繼續低頭默默飲酒。
可關平已經感覺到,這二位兄弟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說動此二人,終于有機會圖謀漢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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