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洪將劉雄鳴和他手下眾盜匪帶走拷問,為了功勞,他下手毫不留情,不到半日就已經生生拷死十多人。
在各種慘無人道的酷刑之下,這位聚嘯一方,連馬超都派人拉攏的山賊頭子終于忍受不住,哭著將自己的種種罪行一一交代,連自己小時候尿炕的事情都說了。
諸葛虔及時抄錄,遣人用快馬送到長安,夜深時,曹仁的桌案上終于出現了這封軍報。
曹仁讀完軍報,先是滿臉不可思議地沉默了許久,又抓緊叫人把多年坐鎮關中的司隸校尉鐘繇請來。
鐘繇今年五十八歲,其祖父乃是潁川四長之一的鐘皓,家世非常顯赫。
作為天子當年蒙塵時的老臣之一,鐘繇從建安四年開始為曹操效力,持節督關中諸事,不受他人節制,而鐘繇也確實極有本事,靠著自己過人的忽悠能力,軟硬兼施控制住了馬騰韓遂,揍得高干、南匈奴落花流水,堪稱是關中聲望最強的人物。
他這些日子為了籌劃戰事忙的腳不沾地,听聞曹仁相召,立刻知道出了大事,趕緊披上衣服,匆匆趕到曹仁府上。
曹仁見了鐘繇,勉強起身行了一禮,隨手將剛剛收到的軍報丟到鐘繇手中,微笑道︰
「鐘司隸,吾部巨鷹此番小立功勞,剪除馬超派去後方的探子,不知可否平息鐘司隸的怒氣?」
鐘繇狐疑地拆開書信看了看,額上立刻滿是汗珠。
他一把年紀,自認為識人的本事已經爐火純青,之前常雕不敢來長安,反而躲在潼關飲酒作樂,此人的氣度、能力都非常差勁,給曹仁當個侍衛還綽綽有余,坐鎮一方就是全軍的災難。
可沒想到常雕居然有這樣的隱忍,將劉雄鳴這個一直藏在山中的盜匪輕易捉拿收押,還順帶偵辦了一起……
「咦?」看著軍報上的墨跡,鐘繇的手掌忍不住劇烈的顫抖了幾下,「這怎麼可能?」
軍報上說,常雕偵查到陳群要謀反,想趁著大戰開始時在上庸一帶伙同當地豪族叛亂,斷絕雲山的歸途,此事事關重大,還請曹仁從速裁決。
「這怎麼可能……」鐘繇又喃喃地重復了一遍。
之前他一直都在關中忙碌,雖然對陳群和雲山的糾紛有所耳聞,可認為這也不過是一次非常簡單的小矛盾小沖突,有趙儼居中調停一切都好說。
可陳群居然要叛亂……
「哼,實不相瞞啊。」曹仁冷笑道,「之前巨鷹就已經查探到陳群要反,只是顧全大局並沒有聲張,為了給陳群一個機會,他還親自去襄陽勸回雲山。
嘿,想不到陳群居然以為我等沒有察覺,現在居然要在上庸反叛。」
「上庸是什麼地方?不知道鐘司隸熟悉嗎?」
眾所周知,上庸一帶雖然沒什麼發展前途,卻靠近了長安四門之一的武關。
從武關殺入藍田,可以迅速插到長安背後。
這劉雄鳴就是藍田人,他統帥的盜匪雖然不算太多,但極其熟悉地形,還靠著裝神弄鬼在當地有不俗的聲望。
再加上劉雄鳴的供狀上說馬超要反以及鐘繇的出身,連鐘繇自己都忍不住汗流浹背,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鐘司隸人品高潔,曹仁是晚輩,本來不應該多說。
可孔融之事後,荀令君與丞相多有齟齬,現在又遇上這件事。
嘿,若非巨鷹機警,不惜甘冒奇險犧牲名聲,只怕此番關中大禍臨頭啊。」
之前常雕日夜醉酒時,鐘繇還耿直上疏直言常雕的不是,不曾想自己年近六旬眼光居然如此倒退,此人居然有如此的心機和手段,不愧是曹操親手選拔的校事首領。經過此事,只怕以後……哎!長文為何做出這種糊涂事。
「子孝將軍想讓老夫做什麼?」鐘繇明智地跳過種種客套,直接進入正題。
曹仁冷笑一聲︰
「我對鐘司隸格外信任,所以才願意將此事跟鐘司隸分享。
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我要汝答應兩件事。」
「但說無妨。」
「一來,若是日後巨鷹有恙,我必算在潁川諸公頭上。」
鐘繇苦笑道︰
「常軍師有手眼通天之能,經過此事,誰還敢在背後說他的不是,我定約束子佷,日後莫不敢再言常軍師不是了。」
曹仁滿意地點點頭,又道︰
「之前荀令君、陳長文等人皆因孔融之事多有怨言,陳群與劉備有舊,被劉備蠱惑反叛,害的朝廷丟失南郡。
丞相看在荀令君和陳長文昔日多有功勞的份上不願意跟他計較,可此番他又要謀反,還要針對坦之。
再一再二,難道還能再三再四?鐘司隸以為該如何是好?」
鐘繇沉默片刻,嘆道︰
「長文反叛之事,尚且沒有定論。
我這就給他寫信,令其不許在與坦之為難,再說巨鷹有手眼通天之能,他自然能明白事理,不敢再反。」
「好,」曹仁滿意地點點頭,「鐘司隸,我很相信你,現在正是用人之際,等討平張魯,消滅……」
「報!」
話音未落,長安城中突然響起一陣陣刺耳的鑼聲,伴隨著鑼聲而來的是曹仁手下親衛恐懼的呼喚和腳步聲。
曹仁霍得站起身來,鐘繇也面如土色,緩緩起身與曹仁並肩出門。
「何事驚慌?」
「馬超,是馬超打過來了!」
呼……
果然如此。
之前曹仁早就在防備馬超謀反,鐘繇還自信能控制住這位老戰友的兒子,沒想到馬超這位大孝子居然絲毫不考慮自己父親還在曹操手上,居然二話不說直接帥兵謀反。
「謀反就謀反,我就不信他還能打下長安來。」
曹仁把直接捏的 直響,臉上的表情更加堅定,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跟馬超較量一番,都說馬超勇不可當,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本事。
他抖擻精神調度了一下城防,听說馬超離長安一段距離,又抓緊回去睡覺,準備明日好好作戰。
可沒想到他還沒就寢,就听見外面又有人驚慌地傳報。
「又怎麼了?馬超打進來了?」
「這,這倒沒有……可,申儀與陳群佔據上庸謀反,現在,現在已經突破了武關!」
「什麼?!」
‧
陳群之前隨便安排申儀幾句之後就一直等著出征,準備截斷關平的歸途,讓他明白將自己仍在後方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
這幾日申儀忙里忙外,大量的軍械糧草兵員都開始飛快地調度過來,屬于申儀麾下的私軍五千人都調集齊備,隨時準備出征。
陳群檢閱了一下申儀的兵馬,暗暗皺眉——這些人倒是各個身材強壯,可怎麼也算不上什麼精兵,其中不少人醉醺醺的,列陣時隨意說笑吵鬧,毫無一支精兵應該有的基本素質。
嗯,這些人也就壯壯聲勢嚇唬嚇唬關平,真打起來還得靠申耽啊。
「陳參軍,我等已經整裝待發,現在就等你的命令了。」申儀湊在陳群身邊,一臉討好地笑著。
陳群點點頭︰
「令兄呢?」
「嘿嘿,我兄就在上庸城中,毫無準備。」
「嗯?不是要出征嗎?怎麼毫無準備?這麼多天都做什麼去了?」
申儀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笑道︰
「陳公有所不知,我兄根本就不願意得罪雲山,之前只是嘴上答應了,卻根本沒有出兵的打算。
我就不一樣了,我對朝廷忠心耿耿,又一貫敬佩潁川諸士高義。
吾兄不願出征,我願替朝廷出征!」
陳群︰……
行啊,我謝謝你了。
看著申儀手下這些士卒的模樣,陳群搖了搖頭︰
「足下的心意吾心領了,汝根本不是關平的對手,此事還是再議吧。」
申儀臉色一變,極其不滿地道︰
「為什麼?」
「你打不過關平的,莫要送死了。」陳群陰著臉,頗有些意興闌珊,「關平久經沙場,他之前在襄陽蟄伏許久,為了攻打漢中將自己的全副家底都拿了出來,這些軍士都是天下精兵,絕非汝手下這些兵卒可以對抗。
若是汝兄願意襄助就算了,若是不願襄助,你去也是送死。」
「胡說八道!」
申儀之前一直對陳群頗為恭敬,只是這一次,他滿臉憤恨之色,厲聲道︰
「沒有申耽,莫非我就做不成事?
我告訴你,我也是在此處長大,此處的蠻族、豪族誰不給我幾分顏面,若是當年上表朝廷的是我,現在我也是員鄉侯,你要對我下拜!」
陳群傻愣愣的看著此人,出身名門望族的他實在不是很能理解這種鄉間暴發戶的思路。
看著申儀滿臉憤恨之色,陳群忍不住冷笑出來。
「那你準備如何?去跟關平打?請便,去吧,我不攔著就是了。
實話說了,我這次全付希望都寄托在申耽身上,沒有申耽?你無論如何也成不了事。」
申儀哈哈大笑︰
「陳長文,你以為我傻?之前申耽不讓我拿著你的旗號舉兵,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怕什麼。
我一開始就沒想單獨舉兵做事,我正好先借著你的名聲奪了申耽的兵權,之後我跟雲山狠狠斗上一斗,未必就輸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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