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稱王建國的消息瞬間傳遍了天下四野,關中益州東吳荊州交州,飽學的文士、質樸的百姓、凶悍的胡族、堅毅的戰士、為了生活苦苦掙扎的流民都意識到一件大事即將發生。
稱王,已經是明反,漢家四百年的基業再次迎來了強敵的挑戰,這次的敵人比當年的王莽更加強大,就看漢家的守護者會不會如當年的劉秀一樣挺身而出了。
關平在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表情只是稍稍一變, 並沒有太過激的反應,他慢條斯理的將曹操稱王的奏報放進自己懷中,抬頭看著眼前那個滿臉憨傻之色的武士,平靜的笑道:
「有勞有勞。」
那人憨憨的一笑,伸手搔了搔自己的後腦勺,許久不曾梳洗的頭上立刻飄下一片片的碎屑。
此人乃常雕麾下校尉丁斐,之前多有幾分急智,在馬超來襲時將大量的牛馬放出來阻擋了馬超的攻勢。
不然以馬超的本事, 一個沖鋒就已經取了常雕的人頭。
丁斐滿臉堆笑, 頗為驕傲的道:
「都是雲將軍和常軍師的功勞,此番魏王封雲將軍為雍州刺史、假節督雍州諸軍事,小的先恭喜將軍,以後還得請將軍多多提攜了。」
關平笑呵呵的道︰
「丁兄認得丁儀嗎?」
「呃,不敢讓將軍稱兄,小的,小的確實認識丁儀。算起來他還是小的佷兒,唉只是小的蹉跎這些年並沒有什麼長進,還因為得罪了毛玠被免職,只是丞相帳下一小卒,以後還得多求雲將軍和常軍師提攜。」
譙郡丁氏。
丁儀丁斐跟曹操是同鄉,多年前就追隨曹操一起戰斗,此人的才學本事也就那樣,而且人品有嚴重的問題,喜好趨炎附勢和以權謀私,堪成一條大蛀蟲。
可是……
此人畢竟是曹操的同鄉親族,曹操這個人相當護短,就算罷免了丁斐之前的職位, 丁斐也不至于如此卑躬屈膝,一口一個小的稱呼自己。
關平隨口客套著,感謝丁斐傳訊,把丁斐一直送走,這才叫人把陳群蒯越請到自己身邊。
岳父荀彧含恨而死的消息給了陳群一記重拳,打的他幾乎氣閉,這些日子他全身縞素,渾渾噩噩,連關平都不好意思打擾他。
蒯越倒是志得意滿,感覺自己最近都年輕了不少,巨大的成就感和對未來的向往讓這位荊州世族的大人物心情十分愉悅,見了關平就忙不迭的下拜行禮,口稱使君。
關平微笑著將蒯越扶起,又沖陳群微微 首,將之前他的迷惑告訴二人。
陳群先嘿了一聲,冷笑道:
「這次只封了個雍州刺史?那看來老賊怕是時日無多,這才迫不及待稱王,為曹子桓掃平後路。之後汝再有斬獲,曹子桓自可仿效此事登基稱帝。
嘿, 若是在關中不勝,老賊也沒有膽子稱王,倒是雲將軍厲害的很,讓他現在志得意滿,又感覺天下可定。
等曹子桓上去了,雍州牧、征西將軍肯定不會落在別人的手中,我得提前恭喜雲將軍才是。」
荀彧的死訊讓陳群沉浸在滿腔怒火之中難以自拔,他曾經無比想依靠曹氏父子實現自己的心中理想,創造一個眾正盈朝的天下。
可是現在曹操居然用無比暴戾的手段,企圖靠著手上的軍隊和校事掃除異己強行稱王,這種行為讓陳群心中極其難受,恨不得現在就振臂一呼,拉起一支軍隊去跟曹操拼了,對曹操的稱呼也從曹公曹丞相變成了老賊。
蒯越倒是沒有陳群這樣的暴躁,他冷靜的听完了關平的疑問,沉聲道︰
「依我看,丁斐就是曹公故意留下來的。
此人追隨曹公多年,萬萬不是毛玠就能隨意扳倒,更不至于對將軍和常雕口稱小的。
曹公終究是喜歡用自家人,這丁斐一定還有別的任務……將軍你得千萬小心夏侯霸。」
曹操一直喜歡用自家人統軍,張遼徐晃張頜樂進再怎麼能打,出征的時候曹操也喜歡用自家人控制他們的一舉一動,畢竟他也知道己方存在的巨大毛病,還是自家人信得過。
他撤退的時候帶走了自家本部大多數的嫡系兵馬,顯然是對取得關中之戰勝利並不抱什麼太大的希望。
但俗話說的好,夢想還是要有的。
丁斐就是來預防萬一雲山和常雕真的反敗為勝,這樣總不至于剛打跑馬超韓遂,雲山和常雕不至于聯合起來成為新的馬超韓遂。
「這說起來真是有點傷人啊,我等為曹丞相摧城拔寨,好不容易才恢復關中,想不到曹丞相之前就在提防我們,這天下至誠之人真是太少了。」
關平是這麼說著,不過回頭想想曹操這招還當真挺高明,只要丁斐看出關平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比如現在在曹操稱王的情況下,關平不肯宣傳魏王而是繼續宣傳大漢,那就基本跟明反沒什麼區別),丁斐就可以迅速將消息報告給許都方向,有許都方向作出決定,最起碼不至于繼續給關中送糧食派官員。
甚至許都可以利用大漢現在僅存的一口氣繼續招攬之前遭受重創的馬超韓遂,用他們來先干掉關中的雲山。
如果雲山果然是大忠臣,按照曹操的思路妥善經營雍州,丁斐就可以通過許都不斷向雍州安排大魏純臣,雲山再想像之前的韓遂馬超一樣獨霸一方隨便安排官員就不是很現實了。
丁斐身邊肯定還埋伏了大量的暗樁,如果丁斐遇害,他們肯定會立刻匯總諸多細節,第一時間報告給許都。
現在已經變成反曹急先鋒的陳群當下猛的一拍大腿,昂然道︰
「我看,倒不如先忍忍。
等攻破了漢中,滅了張魯,曹賊這身體估計也頂不住了,曹子桓未必敢立刻用兵,到時候咱們直接殺了丁斐祭旗,天下必然大震,我等直接出關中,以勤王之名一舉殺入中原,百姓定……」
說到此處陳群的表情突然變得極其尷尬。
戰略上,這麼說好像沒有太大的問題,但關鍵是現在關中的戰爭潛力已經被掏空,馬超韓遂敗退的路上肯定也不會乖乖離開,這一路殺一路燒,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遭殃。
關平這個雍州刺史的影響力也僅僅限于軍中,非得花個一兩年的時間才能勉強平息局面。
而且馬超韓遂逃回了他們的老家涼州,依然可以從那里得到大量的補給。羌胡諸部都是他們的天然支持者,稍稍補給一番,他們立刻率軍反攻,到時候隴右定然又是一片烽火,兩線開戰可太難為現在了關平軍了。
蒯越緊皺眉頭,為難的道:
「就是因為馬超韓遂還在,我等才需要曹賊提供些軍需供給。
越是此時我們越不能讓丁斐看出破綻,還得看緊夏侯霸,將軍隊牢牢掌握在我等手上。」
說到軍隊掌握在自己的手上,關平倒是靈機一動。
他想起了自己從千年後得到的那本書中對持久戰的理解,經營一塊根據地本來就是打好持久戰的基礎。
丁斐在關中肯定叫依賴夏侯霸才能掌握軍隊防止雲山和常雕有什麼不臣的念頭,可如果能像利用樂進那要巧妙的利用夏侯霸,丁斐縱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任由雲山的勢力逐步壯大。
「還有常雕……」關平緩緩說道,「我得跟常軍師好好談談,丁斐是我們共同的對手,常軍師應該會幫我們吧?」
蒯越重重的點了點頭:「這個常巨鷹還真是邪門的很……不知道丁斐是怎麼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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