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斐確實挺倒霉的。
在常雕的威脅之下,他多次想跟曹丕說明情況,可趙大已死,他倉促之間沒法再找到什麼心月復人,多次跟後方聯系都被如影隨形一般的盧洪截獲,無奈之下,他只能緩緩向西前進。
在半路上他听說韓遂已經隴西,夏侯霸也是進軍神速,沖到了渭水源頭襄武,看樣子要在那里跟韓遂展開一場大戰,阻止韓遂順著渭水東進。
涼州刺史韋康派遣手下長史楊阜拜見丁斐,說韓遂勢大,還有不少羌胡首領支持,很難對付,請求丁斐抓緊支援,以防襄武被攻破後敵人可以順著渭水進攻冀縣。
丁斐猶豫一陣,心中老大不樂意——他當然不願意去夏侯霸身邊湊,萬一雲山的那些手下趁著跟韓遂激戰一刀斬了他的人頭,然後甩鍋給韓遂,那他可真的是死不瞑目了。
這個可能性真的不小——他出兵的時候楊秋閻行二人也同時拔寨,二人虎視眈眈,滿臉不懷好意的模樣。這兩個人可是完全沖著雲山才歸降,等到開戰的時候這些人突然發難,對丁斐肯定是個不小的打擊。
他思考許久,還是決定折中一下——他以防御馬超為借口轉進到冀縣北邊的成紀,在那好好觀察一下局勢。
如果夏侯霸等人大勝,他也立刻率軍向榆中挺近,直接包抄韓遂馬超的老家。
如果夏侯霸等人擋不住,那他則直接返回冀縣跟韋康一起守衛冀縣,總算是進退有度,而且也能撈到仗打。
他手上只有一萬多人,必須得精打細算才能給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
他一臉正色向韋康介紹了一下自己的戰術,可還不等韋康提出反對意見,常雕已經派人送來了書信——常雕在信上明確要求丁斐要盡快跟眾將匯合,絕不能單獨行軍,以免落入敵人的埋伏之中。
出身豪族的大書法家韋康雖然並不了解常雕和丁斐之間的小矛盾,但卻知道馬超韓遂兩人現在已經翻臉,他們這次雖然先後出兵,卻完全是各自為戰,先集中兵力擊潰一路,另一路自然構不成什麼威脅,甚至遭到攻擊的時候他們都不會彼此支援,只是看上去稍微嚇人了一點點而已。
他斟酌言語給丁斐解釋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又苦口婆心地道︰
「常將軍所言極是,不如丁將軍先去跟夏侯將軍匯合,我……」
「這是什麼話?」丁斐本就心情非常不好,立刻反唇相譏,「使君也說了,馬超韓遂現在並不止一路,現在韓遂正在隴西與我軍激戰,我軍若是再去,賊人從北邊圍過來攻打冀縣怎麼辦?
冀縣乃我軍根本,冀縣一丟,這仗還怎麼打?」
韋康苦笑道︰
「冀縣堅固,兵甲糧草充足,他們若是攻破隴西再攻冀縣我還怕他,若是直接從北邊打過來,他們糧草不濟,我又為何怕他?」
丁斐心中老大不服,心道我若是听了常雕的吩咐,便是勝了也不光彩,現在在韋康這他都敢命令我,要是真的跟夏侯霸合兵在一處豈不是自尋死路?
他冷哼一聲,從容地道︰
「本將與常軍師同掌雍州諸軍事,現在出征,自然能自己決斷。
我料定馬超要從成紀殺來偷襲冀縣,我這就引一軍屯駐,這輜重糧草之事,還請使君多多籌措了。」
韋康無奈,也只能緩緩點點頭︰
「好,那就……那就請將軍千萬珍重了。」
給韋康送信的不是別人,正是常雕的頭號親信、之前逼死趙大的凶手盧洪。
盧洪這次是奉常雕之命,尋找殺死丁斐的機會。
盡管他感覺大戰之時做出這種事有些不妥當,可常軍師是什麼人,不管是見識還是本事都遠遠在他之上,他只需要好好服從命令,認真做好常軍師的安排即可,這樣才能在日後多多得到常軍師的信任。
之前盧洪制定的下手計劃是等待丁斐與夏侯霸匯合,趁著大戰時鼓動楊秋下手,直接讓他死在亂軍之中。
沒想到丁斐完全無視常雕的命令,居然要跑到北邊的成紀去。
盧洪思來想去,心道自己的計劃應該沒有暴露,只是丁斐怯戰心虛才主動要走,他非常不滿,趕緊連夜找到韋康,請韋康以涼州刺史的身份要求丁斐不許離開冀縣,無論如何都要詳細前進跟夏侯霸匯合。
韋康苦笑道︰
「我這個涼州刺史怎麼能做得了護羌中郎將的主?丁將軍是魏王心月復,又受命與常軍師同掌雍州諸軍事,我一個儒士隨便調度其大戰也不合道理啊。」
盧洪撓撓頭,心道他說的也對,也只能趕緊離開,派人抓緊坐船去長安給常雕匯報此事。
在長安的常雕結結實實享受了一把歲月靜好,就等著戰斗一開丁斐被害,然後抓緊給曹丕上表請罪,自己積累了不少的財富,到時候去雒陽活動一番調整個太守也差不多了。
可沒想到盧洪讓他失望,居然沒能將丁斐截住,丁斐居然還跑到了成紀,月兌離了大部隊。
他身邊有這麼多人,暗殺已經非常困難,難道這就得讓他跑了?
作為一個資深出工不出力高手,常雕將心比心,相信盧洪的暗殺計劃並沒有暴露,只是丁斐這廝自己做賊心虛,所以選擇去成紀隱藏一陣靜觀其變。
無奈之下,常雕只能給曹丕寫信,告狀稱丁斐輕敵冒進陷入重圍,可寫完信後常雕仍是不甘心,他一邊讓盧洪在冀縣做好準備,一邊再次寫信給韋康,讓他配合自己拿下丁斐。
嗯,常雕的理由也非常充分。
當韋康看到常雕在信上說丁斐準備勾結馬超謀反的時候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也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個常軍師啊……
他應該是跟丁斐有什麼毛病,可也不至于這麼構陷他吧?丁斐畢竟是出身譙縣,誰謀反他都不可能謀反,常雕這麼搞就真的有些胡作非為了。
韋康的長史楊阜之前對丁斐的印象極差,他抱著常雕的書信仔細觀察許久,皺眉道︰
「使君,我之前就听說常軍師本事過人,是先王托孤重臣,說不定還真有幾分玄妙……」
韋康笑呵呵的搖搖頭道︰
「不要胡說,什麼托孤?這話若是讓魏王听見了定要怪罪。
我之前還不知,這幾天才听家人說,這常軍師雖然手眼通天本事不凡,擔心這為人嘛……實在是有些……
他之前不知從何處尋到了不少牛馬,這牛馬也被丁將軍看上了,他們兩人因此結怨,一直互相攻訐,我看之前丁斐躲到成紀也是擔心被常軍師的人馬暗算,這是人之常情,也不算什麼。」
「呃,若是常軍師說的是真的……」
「呵呵,說的是真的又能如何?我之前已經對丁斐說了,若是馬超韓遂合兵一處從隴西打過來我還怕他三分,可他從北邊打過來又有何懼?
冀縣城池堅固,兵甲糧草齊備,馬超奔襲而來定然糧草不濟,到時候夏侯將軍回師夾擊,定殺得他落花流水,不必再說了。」
「這……」楊阜見韋康不听勸,也只能點點頭,心道常雕雖然貪婪,可終究是一方重臣、鎮西將軍,總不可能單純為了惡心丁斐就編出這種理由,我還是得留個心眼,稍稍小心一些才是。
‧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
在雲山出征霍峻的日子里,夏侯霸、陳群、蒯越、申耽、文聘一直在襄武與韓遂的前軍統軍成公英對峙,成公英沒有著急進攻,雲山軍有後方冀縣源源不斷提供軍糧,也不急于一時。
時間就這麼過了半個月,戰斗雙方都陷入了停滯,大家都預計這一仗要打上一陣子了。
這一日,韋康又接到了常雕的書信——常雕在書欣賞非常急切地指責韋康不听自己命令,為什麼還允許丁斐在成紀,分明是耽誤大事!如果戰斗有失,韋康要負全部責任。
韋康搖頭冷笑,心道常雕真是胡攪蠻纏,居然還威脅自己。
戰斗已經僵持了這麼久,周圍一直也沒有馬超的動靜,就算丁斐勾結馬超,難道他們還能飛過來不成?
他正斟酌詞句,準備給常雕寫封信讓他稍稍冷靜一點,可這會兒手下傳報說丁斐已經率軍回來了。
「回來了?」韋康稍稍有些詫異,「怎麼回來了?馬超打過來了?」
「這,這倒沒有。」涼州別駕閻溫苦笑道,「丁斐準備歇息一兩日,然後迅速東進跟夏侯將軍匯合。」
韋康︰……
這半個月成紀風平浪靜,丁斐應該是沒有撈到什麼仗打,在那吹了半個月涼風之後實在是忍不住了,又怕曹丕責怪,這才趕緊調轉過來,準備去增援夏侯淵。
這兩個人啊……
好好的通力合作不好嗎,就為了一點小事爭執不下,著實可惡啊。
白白耗費糧食讓丁斐在北邊呆了半個月,韋康真是謝謝他了,不過丁斐身份在這擺著,韋康也不能跟他慪氣。
無奈之下,他只能親自帶人去城外迎接丁斐。
‧
丁斐軍已經在城外安營扎寨,軍寨中平靜如常,沒有一絲肅殺之色,所有士兵也甲冑齊備,顯然是這半個月在成紀吃喝都不錯。
韋康頗為氣惱,見丁斐沒有出來迎接,只是派出幾個武士,心中更是不快。
他耐著性子上前,沖那個迎接自己的武士道︰
「丁將軍呢?」
「還在中軍帳中等候使君。」那個武士笑吟吟地道。
陪同韋康一起前來的閻溫毫不掩飾的哼了一聲,突然又感覺身邊的這個武士似乎有些面熟︰
「足下高姓大名?鄙人是不是從何處見過足下?」
「某名馬岱,閻公見過我也不算奇怪。」
閻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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