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降服霍峻,心中當真頗為歡喜,親自赴天子面前報捷。
雖然霍峻在眾人的觀念中並不算什麼強敵,這一戰他們也不算太光彩,但曹丕是什麼人,他要的就是面子。
既然面子保全,他也懶得繼續在許都混,再向早就沒有實際權力的大漢天子奏捷之後,曹丕立刻動手,從許都搬家。
之前曹操登上魏王之位的時候身體已經七勞八損,他當時選定的魏國國都是鄴城,準備以鄴城為自家世世代代的根基所在。
但曹丕懶得費勁兒,他直接大搖大擺地將魏國的都城遷移到了一座對大漢有極其重要意義的城池。
雒陽!
雒陽對大漢的意義自然不用多說,以前曹操多少還顧及那麼一點點的情面,做不出這種直接撕破臉的事情。
但曹丕已經決定代漢稱帝,不願意為了照顧一群漢室老臣的心情搬來搬去。
現在孫權已經獻上降表,名義上向大魏稱臣,近在咫尺的威脅霍峻也已經被他降服,現在曹丕準備一步到位,為登上天子之位做準備。
什麼大漢故都?大漢天子在許都呆了這麼久也沒人說什麼,雒陽殘破已久,孤願意選在那里,我看天下誰人敢說個不字!
果然,之前跳得歡的漢室老臣沒有一個敢當面對曹丕表達不滿,甚至連之前一直勸說曹丕要對天子多些尊敬的魏國國相鐘繇也偃旗息鼓,表示不再干涉曹丕。
更讓曹丕欣喜的是,一些祥瑞開始接連不斷的出現了。
據說當年的光祿大夫橋玄曾經在譙縣看見一條黃龍升空,這是大吉之兆,此地當出王者。
後來曹丕出生的時候,這條黃龍再次出現,而現在曹丕準備遷都,那條不安分的黃龍又出現在了譙縣。
這還不算完,有人在雒陽旁邊的洛水附近發現一只鳳凰久久盤旋不去,一只白雉也在洛水邊悠閑地梳洗著自己的羽毛,有人靠近,它便化作一道金芒潛入水中。
這麼多的異象接連出現,稍有點兒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是天命要更迭了,于是不少有識之士開始上表勸說曹丕稱帝,甚至久在宮中的劉協也派人給曹丕送信,希望曹丕能尊重天命,登基稱帝,結束大漢的統治。
面對這樣的請求曹丕當然果斷拒絕。
他展現出大漢純臣的本分,表示天命在漢,不是幾個人隨便編造點異象就能動搖的,他只求能匡扶漢室,平定天下,然後就會告老還鄉,絕無取代漢室的野心。
不過一邊這麼說,他一邊重賞那些勸自己稱帝的臣子,大家都不傻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之後的幾天,勸曹丕稱帝之人有增無減,曹丕客套的應付著,心中卻前所未有的冷靜清明。
他知道,想要稱帝還需要一錘定音的決定性功勞。
「孤此番親征本欲一舉消滅霍峻,可霍峻降服,馬超韓遂倒是又反,此賊不除,如何能安天下?
關中乃大漢故都所在,沃野千里,多年前就飽受馬騰韓遂蹂躪,現在這些賊人居然還敢打著大漢的旗號來攻關中,實在是可惡之極。」
「先王在時,已經將這些賊子趕出關中,馬騰也已扶誅,可謂大快人心。
韓遂馬超二人早已是強弩之末,如果是躲在西涼苟且偷生孤還能饒他一命,可現在他們居然還敢再犯涼州,孤為魏王,豈能饒他!」
「天子已經封坦之為雍州牧,征西將軍,長安鄉侯,假節鉞督雍州、涼州諸軍事。
坦之,切莫辜負天子,一定要掃平韓遂馬超,還社稷太平!」
督雍州涼州諸軍事……
眾人能看得出曹丕這是準備全力一擊了。
雍州和涼州的分界線比較模糊,韓遂馬超的兵馬在這一帶來去自如,必須有人統籌指揮。
之前曹丕已經派大將軍夏侯惇奔赴前線調度作戰,大家還以為夏侯惇起碼能混到一個督雍州諸軍事來平衡一下雲山飛速膨脹的權力,沒想到曹丕之前還對雲山拼命打壓,此番卻把大權全都塞到了此人的手中。
不太了解曹丕的人會驚訝于曹丕對雲山的信任,可曹休等與曹丕自幼較好的人卻知道,曹丕這是已經等不及要稱帝,要嘗嘗皇帝的味道了。
理論上想要代漢稱帝,曹丕應該先掃平孫權劉備,收復漢室的大片領土這才有資格接掌大統,將大漢四百年的基業名正言順地吃下。
可曹丕已經懶得再像父輩一樣裝模作樣的給漢帝行禮,反正已經打破了非劉不得為王的傳統,又何必遮遮掩掩?
橫豎孫權已經在道義上投降,到時候直接封他一個大魏吳王,再隨便給劉璋張魯一些封賞,天下大半就已經掌握在了自家手中。
能不能順利走出最後一步,就看雲山能不能掃蕩涼州,干掉馬超韓遂著兩個最後的威脅了。
「坦之,莫要讓孤失望。」曹丕臉色凝重,然後滿懷期待的說著。
關平能感受到曹丕心中那熾熱的企圖心,他平靜的一笑,頗為真誠的道:
「韓遂馬超為禍多年,之前讓他們跑了,這次一定成功,還社稷安寧。」
曹操在死前沒有對雲山多多封賞,依舊讓他擔任雍州刺史和平難將軍,為的就是讓曹丕接任魏王之後能用升遷來籠絡雲山。
沒想到曹丕之前經典犯病,不僅沒有提拔雲山,反而給了他一個中護軍的位置隨便將他打發。
不少許都朝臣都認為雲山已經失勢,之後的下場一定會非常淒慘,雲山在許都的時日他們不僅沒有來巴結討好這位曹操留下的新貴,反倒刻意疏遠跟他保持距離。
可現在一切發生了這樣巨大的變化,雲山重獲重用,都涼州雍州軍事,這可是曹氏夏侯氏都難得的待遇,往日跨州聯郡的作戰都由曹操親自領軍,現在曹丕居然如此倚仗雲山,這樣不少人一時難以接受,甚至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早就听聞雲將軍工于心計手腕不凡,我看他一定是早就與魏王商量好,想借此事潛藏一段時日,看看朝中群臣如何!」
「他一個鄉間武夫,我等就算不與他結交又能如何?」
「嘿,足下這句話我可是記住了,之後若是在雲將軍府上看見足下,又該如何?」
嘈雜的朝堂每天都會變,唯一不變的是人們對權力的追逐。
關平抬起頭來,沖兼任丞相的曹丕露出一絲坦誠的微笑,然後將目光投向了那位大漢天子。
從頭到尾都是曹丕一個人在自說自話,如果不是為了完成對雲山的封賞和假節鉞的過程,已經搬遷到雒陽的曹丕根本懶得回來。
之前的朝會也完全是他自己自說自話,渾然沒有把這位大漢天子放在眼中,朝臣也早就無視了這位天子的存在,他們或是議論紛紛,或是將目光投向雲山曹丕,甚至懶得對大漢天子保持起碼的尊重。
關平看不清這位大漢天子的臉面,可他能真切的感覺到這座宮殿宛如一座巨大的囚室,天子和他身後背負的大漢都被關押在此,任人宰割。
這位天子從年幼時就一直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他已經習慣了被人無視和疏遠,也習慣了無力保護身邊親近自己想要幫助自己的人。
這種感覺一定非常絕望。
關平同情的沖他笑了笑,又莊重肅穆的拜倒,認真的朝這位大漢天子叩首行禮。
這一刻盡管他沒有抬頭,卻依然感覺到了這位天子的動容。
「臣雲山,奉天子聖恩,持節鉞出征平賊,此戰必定勇往直前,絕不辜負天子厚愛,萬望天子珍重,臣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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