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武,陳群明顯也感覺到了氣氛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現在雲山大舉西進,先鋒已經進入上邽的消息現在已經在各地傳開,甚至連韓遂都派人向陳群送信問好,請陳群代為轉達對雲山的問候。
陳群面露喜色,得意洋洋的甩了甩韓遂送來的書信,驕傲的道:
「兒郎們,我們的苦日子就要結束了,現在雲將軍已經到了涼州,不日就要來救我們出去。
馬超鼠輩已經抵擋不住,現在是我們反擊的機會了。」
夏侯霸聞言大喜,興奮地道︰
「我這就收攏兵馬,只要參軍一聲令下,我就立刻出擊,一定要跟馬超分個高下!」
陳群和夏侯霸都是興致極好。
被圍困的這些日子,馬超切斷了給他們的補給,並且不斷派人命令陳群去冀縣。
不少馬超軍的士兵還頻頻造謠,聲稱他們已經接到確切消息說雲山還在關中,根本來不及救援陳群。
為了謀生,陳群帶領手下眾將節衣縮食,所有的糧食消耗都已經到了極限,如果不是馬超兵力太少且之前貿然與韓遂翻臉,他只需稍稍分出一支兵馬,陳群可能就已經支撐不住。
好在在這關鍵時刻,韓遂沖他伸出了援助之手。
韓遂這幾日的態度一直非常友好,他多次派人上門,甚至讓成公英將大量剛剛收集到的糧草優先供給給陳群,總算解了陳群的燃眉之急。
成公英非常謙恭地向陳群解釋說,韓遂已經年近七旬,又被馬超氣的身體越來越差,現在已經心灰意冷,過往的種種豪情壯志已經灰飛煙滅,他願意幫助女婿雲山一起討伐馬超,用自己剩下的兵力和威望為大漢消滅叛逆。
甚至,韓遂還表示這一戰後,他願意將自己麾下的兵馬全都送給雲山調遣,他安心去西涼牧馬喂養了卻殘生就是了。
韓遂的態度讓陳群非常滿意,他這些日子不斷跟韓遂保持書信往來,稱呼也由「韓都督」變成了「韓公」,襄武的一應軍事也請韓遂和成公英跟他一起參詳。
有韓遂的支持,陳群等人的日子總算還能過下去。
現在徐晃和郭淮在上邽登陸,雲山又在攻打隴山,眾軍士氣大振,已經做好準備揮師西征,直接截斷馬超回西涼的路徑。
陳群非常興奮,看著雨過天晴湛藍色的天空,躊躇滿志地道︰
「當年北宮伯玉之亂,涼州烽煙滾滾,群賊並起,禮崩樂壞,公卿被踏為黃土,百姓被縛為奴僕。
可現在不一樣了啊,現在一切都好了,我們馬上就要回來了,涼州的百姓就要被我們救出來了,以後大漢光復涼州,打通西域,各位都是英雄,我陳群佩服諸位啊。」
眾將趕緊謙恭地道︰
「都是陳公毅力過人,我等有容與共!」
這倒不是他們謙虛。
這些日子陳群承受的壓力確實很大。
他之前以潁川陳氏的身份向馬超乞降,之後又當做無視發生過,說什麼都不願意去冀縣。
所謂兵不厭詐倒是也不錯,但這麼搞潁川陳氏的清名算是徹底完蛋,之後陳群再裝逼聊聊大義聊聊氣節肯定就會有一群人拿他向馬超乞降的時候說話,陳群百口難辯是毫無疑問的了。
韓遂的名聲甚至比馬超還差勁,陳群最近跟他打得火熱還一口一個韓公叫著算是徹底放飛自我,這才在一群牛鬼蛇神的控制下保持他手下三萬兵馬的正常運行。
現在一切終于結束,陳群終于能長長的舒口氣,眾人也是紛紛祝賀,對馬超又多了幾分恨意。
只有蒯越的臉上依然有幾分抹不去的陰沉之色,待夏侯霸離開,他趕緊扯了扯陳群的袖口,低聲道︰
「長文,不可大意啊。」
「哦?」陳群對蒯越的智謀非常欽佩,也壓低聲音道,「怎麼了?」
「成公英這廝詭計多端,韓遂又見識不俗,此二人皆為一方人杰,不可小覷。
雖然坦之娶了韓遂的庶女,但也不過是為妾,量一庶女妾室,如何能左右韓遂大事?
我軍在襄武許久,收了韓遂不少好處,軍中已經有不少人心向韓遂……」
「等等,心向韓遂?」陳群大驚失色,「怎麼可能?」
關平招募的這支關中軍最大的特色就是意志非常堅定,他們三萬人在危難之中只有數百人月兌離隊伍,馬超用了很多方法都沒有將屯長以上的軍官挖走,可謂是一支堅不可摧的精銳力量。
憑什麼有不少人心向韓遂?這支軍隊可是為了阻擋以韓遂為首的關中聯軍才組織起來的啊。
「哎,長文,你……你不懂這其中的門道啊。」
陳群算是道德高士,很重視自己的名聲,但韓遂無所謂。
最近這段時間韓遂一直在給陳群軍提供軍糧,他手下親信成公英一直在軍中穿行,跟眾多關中將士噓寒問暖,還時不時拉著以前的舊相識閻行、楊秋一起聊天,回憶一些往事。
一開始楊秋和閻行還對狡猾的成公英多多提防,每次成公英約他們聊天之後,兩人都會把今天的會晤情況一五一十地說給陳群來表達自己的忠心。
時間長了,韓遂和陳群也處在蜜月期,陳群自然也懶得再過分他們說什麼,而閻行、楊秋手下的士兵也自然認為雙方已經親如一家,開始非常親切友好地跟成公英交談。
成公英告訴眾人,韓遂的身體現在越來越差,隨時都會西區,他的兒子也都被曹操殺死,唯一的繼任者就是親女婿雲山,等打完了這一仗,干掉馬超泄憤,韓遂就準備回到西涼養老,把一切大小事情都交給好女婿來操持。
這種話術確實是非常有用,現在軍中就算是之前對韓遂恨之入骨的關中人也戒心大去,都認為成公英儒雅,韓遂一把年紀了,女兒都嫁給雲山準備托付後事,剩下的一切自然也好對付了。
陳群模了模自己的長髯,皺眉道︰
「還有這種事?不過韓遂能做什麼?他若是想滅了我們,何必給我們提供這麼多的軍糧,現在多此一舉再攻我等,軍中將士第一個不答應,等坦之回來了還不是把他殺得片甲不留,連他老家都回不去了?」
蒯越搖搖頭︰「此人也是一時梟雄,不能以尋常人揣測,咱們還得小心行事。坦之這就要回來了,千萬別在關鍵時刻讓別人得手。」
‧
韓遂軍中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草藥味。
所有人都知道韓遂之前被馬超氣的暈了過去,之後就纏綿病榻,一直難以起身,只有成公英等少數親信可以靠近。
成公英匆匆回到軍中大帳,輕輕掩好帳門,緩步走到榻前,在韓遂面前三步左右下拜跪好,輕聲道︰
「都督!」
踏上的韓遂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已經听到。
成公英不以為意,用清楚的聲音道︰
「陳群麾下眾將都深恨馬超,願意幫都督做事,只要都督振臂一呼,我等就能全勝。」
「嗯。」
「還有一件事,我听人說,阿貴……可能敗了!」
「哦?」
「暫時還沒有太多的消息,听潰兵說阿貴追擊常雕中了埋伏,損失怕是不少,馬超都親自率軍去救,只怕有些不妙。」
現在隴右這片土地上聚集了韓遂、馬超、徐晃、雲山、楊昂等人,漸漸有亂戰的模樣。
韓遂緩緩坐起身來,他從榻邊的銅盆里取了一捧水,在臉上輕輕擦拭一番,滿臉的蠟黃頓時消失不見。
「嘿,阿貴這廝果然無用,馬超就是不吸取教訓,手下都是什麼東西。」
「還是需要都督主持大局。」成公英謙恭地道。
韓遂呵呵笑了笑,臉色又突然黯淡下來。
「伯華,你听著,若是這一仗還是打不贏,你就立刻去我女婿那里,不得有誤。」
這……
成公英陡然變色。
他不知道為什麼韓遂之前還頗為自信,現在卻露出如此姿態。
「我若是敗了,這涼州大業……我不能送給別人。
我在涼州多年沒有做出什麼人事,這次……就算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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