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無意間卷進了某件麻煩的事情里。」
程深輕語一聲。
黑色的粉塵從他口鼻中分泌出來，凝聚成一團飄浮的煙霧。
這是剛剛的那位聖院執事無聲無息間下的毒。
但如果只是針對他，還能理解，然而他就連格里芬和診所里的其他助手和病人也沒放過……
滅口，
要做的如此決絕？
不說其他人，格里芬好歹是一名聖院親自任命的院長，且自身也已經晉升為黑鴉好多年。
他死了，
不是擺明要將事情鬧得很大？
顯然，如果只是因為賭約這件事，墨格沒必要這樣做。除非他們之間本身就有其他糾紛。他的出現不過是個引子，將他們的矛盾提前引爆了而已。
「格里芬從我來任職之後做的這一切，也正是為了讓我跟黑毒起沖突。
估計他本身的目標就是這位墨格執事。
但沒想到……
對方做的更絕。」
程深釋放的感知瞬間籠罩住周圍幾條街，但都沒找到墨格執事的身影，他剛離開診所，按理說不應走的這麼快，而且馬上天黑了他又能去到哪里？
程深似有所感的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黑暗。
開始在天空中渲染。
血月變的妖異，如一只正在緩緩睜開的恐怖眼眸，扭曲的觸須在穹頂交織成令人無法呼吸的夜。
街邊不知從何處泛來澹澹灰黑塵埃。
迷霧漸起。
程深從背包里取出一只南瓜燈形狀的提燈，燈芯點燃是純黑色，卻散發出一圈朦朧微光。
將黑霧驅之在外。
「能這麼快離開除非他是有類似無形之觸這樣的傳送能力，或是，躲到了我無法探查的地方。」
黑夜的異變還未開始。
街邊，還能看到居民家中點燃的昏黃燈光，屋子里的吵嚷和人影晃動。
但就在某一刻。
似時間凝固。
所有聲音都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寂靜籠罩住城市，建築中的燈光被定格在一幕幽暗的畫面中。
悄然熄滅。
程深加快了腳步。
一座籠罩著迷蒙光線的灰黑教堂出現在他的眼前。
收起提燈，程深推門而入，兩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
特蕾莎和聖莉安娜，那名瞎眼的士兵卻不知道去了哪里，但如果天黑之前他沒來的話，今夜應該也不會再來了。或許是因為程深昨晚嚇到了他們。
噠，
噠，
硬鞋跟磕踫著教堂地面石磚，程深走到一道坐在角落中的身影前。手里拿著一方白色手帕，捂嘴輕咳，面色有些蒼白的男人驚訝的看著他的靠近。
「墨格先生，你走的太快，有些話我忘了跟你說。」
程深開口道。
當啷！
墨格意識到不妙的騰身而起，一股陰邪的氣勢在他體內爆發，密密麻麻的黑色毒蟲如一片濃重的雲霧在他懷中飛出，他面部的皮膚瞬間變得腐朽。
「不要這麼激動。」
程深澹澹的聲音在毒蟲嗡鳴中依舊清晰。
墨格就看到，一只銀白布滿鋼紋的手掌直接穿過毒蟲形成的屏障，看似緩慢實則快速伸出，在他要退的一刻，驟然前伸一把就將他脖子攥入手中！
靈魂沖擊！
彭！
無形的空氣炮將毒障砸出一道清晰凹痕，而後轟在墨格身上，他眼神陷入迷茫，迅速清醒過來。
卻看到一雙幽紫色的深邃眼眸。
噠。
墨格另一只手從懷中掏出一把短杖還沒來得及發揮作用，就掉落在地上。
程深伸手撿起。
外界的時間只過了一瞬，但他已經在絕望世界里，讓墨格體會了長達數小時的折磨。
他還沒有掌握能直接查看對方記憶的能力，因此，對一些關鍵信息總要反復拷問驗證，還好他遇到的人都心善、誠實。程深現在基本還沒被騙過。
「原來只是為爭奪院長的位置。」
程深搖搖頭。
莫名被攪和進這種事情里他實在是有點冤，但這件事，從一名烏鴉醫生的立場上看可不算小事。
拋開內城不算。
偌大的中城區和下城區居住著近百萬人口。
而中城區僅有六家診所，下城區也不過才十二家，以烏鴉醫生的地位簡直就是土皇帝。掌握一家診所，不僅是代表著財富，更有很多隱秘的特權。
比如，
人體實驗。
在墨格的口中程深得知，雖然明面上教會已經禁止血療，可私下里，教會和聖院對血療的研究始終都沒有停止過。
相傳掌握血療的奧秘就能窺得永生。
內城里，那些壽命無多的老家伙已經為此陷入瘋狂。
他們這些年在暗地里拿普通人做了無數實驗。
每一家診所，私下里其實都是一個秘密實驗基地。
不過在血療的研究中他們並未取得進展，反而在另一方面另闢蹊徑，有人結合當年古代學者的研究，從人體中成功提煉出一種能延年益壽的物質。
生命血素。
這種物質能無副作用幫生物延長壽命。
據說，內城里有一些老家伙，已經靠著生命血素活了幾百年……
墨格想聯合他弟弟黑毒控制這家診所，就是為了私下里提煉生命血素，他修煉的一身毒功導致自身生命受損，若沒有生命血素續命已活不了多久。
一個人在瀕臨死亡時能做出很多瘋狂的舉動。
而今天的事，更是讓墨格察覺到，格里芬已經知道他的謀劃正在反算計他的苗頭。
索性直接下手。
只不過是倒霉的將他卷進了這場無妄之災里。
當然。
現在看來倒霉的是他們。
「院長暴死、前來調節矛盾的執事又死在了黑夜里，兩位身份不低的黑鴉醫生相繼死亡，一定會引來一場麻煩的調查。
但這件事若是運用得當將會成為我的機遇……」
程深攥緊了墨格的衣領。
他還沒死。
凡是能進入聖院的烏鴉醫生，在聖院中都會有一枚特殊的命玉。
這塊命玉會記錄下他死亡之前數分鐘內經歷的事情。
若是他直接動手這會兒已經被聖院知曉，等到天亮，就是全城通緝，連帶著這座發生命桉的教堂也會受到牽連。
還好。
輪回絕境沒有致死的能力。
程深此前還吐槽，在這一點上輪回絕境還不如靈魂沖擊，但現在看來這項能力簡直是妙不可言。
「今晚的事你們都沒有看見。」
程深回頭道。
原本還一臉好奇的聖莉安娜慌張端坐，目不斜視起來，心里想著︰原來無面醫生這麼可怕……
特蕾莎微微點頭。
她說道︰「醫生，您現在是無形的信徒，若遇到困難無形會一直庇佑著你。」
「嗯。」
程深信以為然的點頭心里卻不置可否。
指望一個白天都不敢出現的家伙庇護他？無形或許確實有這個能力，但這幾位偽神都所圖甚大。
不可能為了這點事幫他出頭。
不過。
他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墨格的職位在聖院里不算高，但就像是格里芬所說的，他掌管的權利使得他地位超然，除了聖院里有數的十幾位血鴉大老，一般沒人願意得罪他。
但也正因如此。
他的位子，一直有不少利益相關者虎視眈眈。
「本來今晚還有其他的事要做……」程深心里閃過念頭，而後打消，再大的事也沒有這件事重要。
等到天亮後。
格里芬死亡、墨格失蹤的消息就要傳到上面。
到時再做什麼事就來不及了。
扯了一塊黑布將昏迷的墨格裹起來，程深在上面施加上多重陣法，而後又動用無形之觸的能力讓他的氣息變得更加隱匿，便扛起包裹離開了教堂。
夜色正在逐漸加深。
入夜的前半小時，異變還在醞釀，獵人也正準備動身，程深從懷里取出一件特殊的物品。
啪！
他將手里的物品捏碎。
黑霧立刻凝聚，在他面前形成一團深邃轉動的漩渦，漩渦中一點火光搖搖晃晃。
程深踏入進去。
視線頓明。
他已經來到了聖愈廳內部的黑夜禮拜堂中。
匆匆的跟修女打了個招呼，程深便沿著通道返回教堂。
白日里輝煌宏偉的教堂此刻被黑霧籠罩，那些本就象征著扭曲信仰的奇怪凋像，更加顯得詭異。
嘩啦……
嘩啦……
黑夜的深處隱隱有鎖鏈踫撞的聲音，不知道是獵人，還是某種可怕的怪物，但程深此行的目的不是為了獵殺，他稍稍分辨後就扛著墨格向外跑去。
「……我們對舊神的信仰一直影響著我們……」
「……我們因血而生，因血成人，因血毀滅……」
「……畏懼舊神之血……」
「……」
黑洞洞的教堂中傳出不可言說的隱晦祈禱聲。
程深駐足在拱門前，心生遲疑，這條是離開教堂的正路，但前方那深邃的黑暗讓他心生警覺，似有某種可怕的東西盤踞在其中，會讓他粉身碎骨。
「……離開教堂的路又不止這一條。」
程深轉身就走。
蒼啷……
蒼啷……
來時的走廊中傳出一陣刺耳的摩擦聲，程深感知蔓延出去，立刻看到，那是兩名身上穿著治愈教會的寬大白袍，頭戴冠冕，臉上帶著面具的身影。
那面具上刻畫著一張蒼白無情的面容。
面具後隱隱有血絲翻涌。
救贖神官……
眼前這兩名救贖神官的穿著打扮跟程深見到的稍有不同，它們一手持有權杖，另一只手里提著一盞黑色的油燈，散發出深邃的幽光。
長廊是封死的。
只有兩端可走。
後退，是那他察覺到巨大危機的祈禱堂，前進的路卻已然被這兩名異變神官堵死。
只能拼了……
程深眼眸一瞬間變得幽暗，左眼的金紅光暈似要溢出，右眼中的之火旋轉成絕望虛雲。
嗖！
他扛著墨格迅速沖了出去。
听到腳步聲，兩名神官頓時同時向他的方向看來，它們一擺手中提燈，幽光蔓延，立刻將程深籠罩在內，程深頓覺深陷泥潭速度下降到如同蝸速！
靈魂沖擊！
湮滅之光！
無形的空氣炮似一瞬間將長廊內抽成真空，轟在兩名神官身上，散發著毀滅氣息的彩色光斑隨即在他們的腳下蔓延開來。
卡……！
地板發出輕微的破碎聲邊角開始不斷翹起、泯滅成渣，而後這股力量蔓延到神官腳下，將他們的腳掌連同長靴一起粉碎！
這個三環魔法是程深得到之後第一次施展。
也是他除了泯滅神雷之外，目前掌握的最強單體輸出技能。
在他變態般的能量親和屬性加成下威力驚人。
堪比四階領主的異變神官，都無法抗住泯滅的攻擊，只是相比起地面迅速凹陷下去的大洞，蔓延在它們身上的效果十分緩慢。
嘩啦……！
那破碎的軀體中陡然鑽出無數血紅肉芽，試圖彌補攻擊造成的損傷。
程深卻也沒想通過這一擊就能干掉兩名神官。
它們已經被神血寄生。
無法消滅。
這一擊能阻斷它們的進攻他就已經達到目的！
啪！
南瓜制式的提燈剛一取出就變形、粉碎，可那深黑色的光亮，卻驅散了籠罩在程深周圍的泥濘。
「告辭！」
程深扛起墨格越過兩名深陷地坑中的神官，頭也不回的跑出長廊，余光匆匆一瞥，血紅色的觸須已如浪潮般在深坑中涌出……
「失算，居然忽略這茬！」
程深已經月兌離險境。
心中反省。
當年僅僅是教會通過血療治愈的病人，就讓整座舊日之城陷入了一片混亂，可作為血療的發源中心，教會里的信徒們當然也用過血療變成了怪物！
這些本就強大的神官變成神血怪物後也異常恐怖。
他想節省時間，從聖愈廳前往中城區的想法是好的。
可差一點就把小命作沒了！
現在想想，剛才修女伸出手壓根不是在跟他打招呼，而分明是要阻止他離開……
沖入空闊的庭院。
程深再沒有亂跑。
他直接縱身一躍跳上高聳的圍牆，翻身離開了這座可怕的教堂。
城中的建築也開始發生了異變，但相比起教堂里，那些起步就是神官級別的神血怪物，城中剛剛蘇醒的怪物簡直就是一群小可愛！
這群小可愛要在午夜十二點後才能進化至第二階段，神官級別。
在這之前以他的實力很難遇到危險。
「差不多就是這里了……」程深在一片破碎、生長出血色觸須的建築中分辨著方向，而後跳入一間異變的庭院，在血色向他撲來時程深取出一件道具。
啪！
眼前的景象逐漸開始變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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