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施法都是有章程的。
如祈禳這類,小事需要用符誦咒,大事需要開壇齋醮。
張執象借用登聞鼓的力量,怎麼都應該是此類才對,若是他用個雷法什麼的,便是招道天雷下來把人劈死了,他們也坦然接受。
畢竟那是張執象自己修煉來的力量,一切在理解範圍之內。
可張執象怎麼做的?
沒有咒沒有符,他甚至沒有修行沒有真氣,就是隨口宣判,登聞鼓就響應了,直接將那個守門校尉給鎮殺了。
這就有點離譜了。
楊廷和卻沒有多意外,只說道︰「昔日倉頡造字,天雨粟,鬼夜哭。文字的力量本來就通天徹地,念誦文字的語言自然也就是咒法。」
「普通道士修為不夠,只能按照規矩來,就同我們考科舉寫文章一樣,為了科舉考試規範,也考慮那些才氣不夠的人,漸漸的只能寫八股了。」
「可自古以來開科取士就是寫八股嗎?不然。」
「唐宋之時,詩詞亦是重點。」
「李太白在我朝估計是要黜落的,但在大唐就是貴妃研墨,高力士月兌靴。」
「文人如此,道士也一樣。」
「張執象既有仙人轉世的名頭,去年冬至又傳出了沒有修為卻能夠同于天地的消息,不拘泥于形式來施法,也沒有什麼好意外的。」
「我等因果深厚,登聞鼓便是為他所用,也無法……」
楊廷和說著說著,忽然停了下來,他好似想到了什麼,神情變得極為嚴肅,長考了許久,低沉的說道︰「汪家應該會刺殺張執象,順水推舟吧,無需對張執象直接動手,攔住那些保護他的人就可以了。」
「殺死張執象的也會是汪家,天師府還追究不到我們的頭上。」
眾人詫異于楊廷和的改變,但楊廷和卻沒有解釋的打算,他們也覺得無所謂,賑災的事情,張執象死了也可以繼續做,不過是他們要自己推個代理人出來罷了,沒什麼區別。
有些人覺得這樣更好,畢竟張執象是個不可控因素。
「保護張執象的主要力量是張永煥,還有王家的護衛吧?王源之是個有本事的,但喬裝到承天門前靜坐的家丁應該不多,身上也是不好帶什麼武器的,應該起不到多少作用。」
「听聞王源之身邊跟著的只是個耳順境的宗師。」
「我們大抵只要盯緊兩位耳順境的宗師就可以了?」
彭澤分析張執象身邊的力量,兩名耳順境的宗師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他們佔據南京朝廷,雖然不如宋朝那般有帶御器械效力,但南京錦衣衛卻也在他們手中,收納了不少江湖高手。
錦衣衛在京師那邊自永樂年間就有南北鎮撫司。
但留在南京的這一部,就只有一個鎮撫司,南京錦衣衛最大的官職也只有鎮撫使而已。
錦衣衛的17個千戶所全部都是北邊的,應天鎮撫司這邊,則故意架空,沒有給編制,所以沒有成規模的千戶所,應天鎮撫司也只能封一些「百戶」,給不了「千戶」這種官。
但以百戶的身份,領千戶的職,也不是不可以。
不論是那些沒有職稱的千戶,還是統領錦衣衛的鎮撫使趙克戎,作為武將的他們,天然被排除在士大夫階層的游戲之外。
錦衣衛如此要緊的機構,鎮撫司趙克戎也依舊不是議員。
他隸屬于兵部,受王倬管轄。
收到調令,趙克戎才過來覲見,他打包票道︰「如果只是兩位武道宗師,定然不會有任何差錯,可是卑職听說大防風于數日前又下山了。」
「已經快要抵達應天了。」
「若要阻攔大防風,需以一營騎兵圍堵追殺才可。」
大防風位列青龍榜副冊第一,可以說是十位青龍之下的第一人,僅一人就殺得許海膽寒,整個許家都為之頭疼。
他的大名,這些議員自然也听過。
不同于其他高手,大防風的體格和神力,讓他有著超乎尋常的沖陣能力,其他高手氣力有限,總是要容易耗死一些,可要殺大防風非大軍出動不可。
他們調一營騎兵對付大防風,那不就暴露了?
眾議員還在討論對策,王倬敲了敲桌案,待議事院安靜後,說道︰「無需一營騎兵追堵,讓大防風進來就是,我麾下有一人可攔大防風。」
「哦?是誰?」眾人皆感興趣。
王倬答︰「泉州百戶,俞大猷,他正在兵部述職。」
……
兵部衙門。
因為父親病亡,作為家中獨子的俞大猷放棄了學業,辦理好父親後事,便來到了南京兵部,他將繼承父親的泉州百戶的官位。
他這幾天都在往兵部衙門跑。
除了手續之外,還有一些考核,考核不過,遞銀子當然也能行,但若是考過了,就能少一些花費,俞大猷的父親不喝兵血,不把士兵當農奴,俞家經常赤貧,俞大猷也沒有銀子打點。
所以對考核還是相當上心的。
因為成績過于優異,前天還得到了兵部侍郎王倬的召見,兩人相談甚歡,王倬對他很賞識,還送了他一柄寶劍,今日他辦完手續,就可以領到新的印符和委任文書了。
在他等待文書蓋章的時候,今日的千步街好像格外熱鬧。
他跟著大伙走出兵部衙門一看, ,烏央烏央一片人坐在千步街那里,好像是搞什麼靜坐請願呢?
怪不得今天早上還有粥鋪在施粥來著。
他早上還領了碗粥呢,沒別的意思,就想看看這粥鋪的粥是個什麼水準,畢竟賑災施粥的,即便不摻沙子,大多也都是稀粥。
今天的粥鋪倒是挺良心的,一碗粥下肚,也能填飽肚子。
當時他還夸了粥鋪仁義來著……
如今看來,粥鋪也是今天請願的一環,是為名為利都好,能夠帶著老百姓來靜坐請願,大通錢莊的災民多少能兌換點錢過日子。
不過,朝廷應該不會答應吧?1300萬兩呢,哪里有那麼多銀子……
「嗯?」
「《體源流》?」
俞大猷本來在看熱鬧,卻听那小道士說什麼靜坐是表態,但不能荒廢時間,他不講什麼道理,只講道經,若有能听懂的,或可領悟修行,邁向長生。
小道士說這是他夢中一位師傅所傳。
此書自序為︰余自十七歲參入道門,就志學道,參生死之變,習長生之術……《太清元道真經》直指生死,長生久視,至道不煩……兩目之光乃元神真意之體,千佛萬祖不肯說破此光真性。
道長偈曰︰
巽風吹到水面上,海底常送無油燈,千言萬語難說盡,一字道破定南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