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張執象有了主意,接下來的計劃就會更加具體一些了,他們所有人也進入了一種全力以赴的緊張狀態。
次日。
張執象繼續去靜坐,宣講道法。
事情就是這麼奇妙,當你不動的時候,其他各方勢力卻要圍繞你而涌動了。
今天比昨天更加熱鬧。
經過昨天的撤兵默許之後,人們已經知道朝廷不會再動手了,老百姓們一大早就高高興興排隊領粥喝,喝完了就來靜坐。
然後很多人發現,沒位置。
江湖中人比他們更勤快,上萬名江湖俠客蜂擁而來,听張執象講法,也因為昨天的熱鬧,讓他們很興奮,感覺自己參與了一件利國利民的大事,也有幫張執象撐場子的想法。
當然,回來現場的也不只有江湖人士和請願的人。
許青麝那架標志性的奢華馬車也開了進來,朝廷竟然將洪武門給打開了,有官兵守衛的那邊,她的馬車卻大搖大擺的進來了。
許多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包括大防風。
他不太認得許家的所有人,這些年他的復仇主要是沖著許海去的,但這個排場,看著就來者不善,所以他冷冽的瞥了一眼。
可馬車里那個妖冶的女人,眼楮里卻好似有勾子一樣。
這讓大防風眯起了眼楮,如同野獸望向敵人一般,他厭惡這種氣息,手上的霸王槍已經攥緊了,他隨時可以一槍殺死這個女人。
但那女人毫不在意,甚至笑得花枝亂顫。
許青麝依靠在王翠翹的懷里,素白的手指撫模著那張比玉脂還光滑的小臉蛋,輕笑道︰「我把你送給他好不好?」
王翠翹瞳孔猛然一縮,抑制不住的顫抖。
「哈哈哈……」
「看來巨人也不好,世間的女子對他而言,都宛如嬰兒啊。」
「怕是要絕種咯。」
她的話,大防風都听見了,眼中溢滿了殺意,見他這副反應,許青麝料他能听見,便笑道︰「我叫許青麝,許家大房長女,對,就是滅你伊達部落的那個許家。」
大防風忍不住要動手,但張永煥攔住了他,搖了搖頭。
他深吸一口氣,忍住了,不再看那個女人。
這短暫的交鋒落入了楊廷和眼中,在承天門的城門上,有一群官員巡視,楊廷和就是領頭的,百姓不認得是誰,但看官服品級都很高,便期待著朝廷能夠早日答應請願。
王倬也看到了這一幕,雖然不知道許青麝說了什麼,但肯定在挑釁大防風。
想著昨天劉渡舟和高睢陽的死法,王倬感慨道︰「這女人還真不怕死。不過,要是真死了,也就好了。」
大防風出手固然沒人可以擋住。
但你本來是過來請願的,結果主動出手殺一女子,事情性質就完全變了,他們可以名正言順的出動軍隊抓捕張執象他們了。
「她是吃準了,才來挑釁的。」
「看來大防風進階耳順境後,許家也坐不住了。」
楊廷和對海外所知有限,他不知道許青麝的真正目的,只當許家感受到了壓力,在想辦法對付大防風。
王倬道︰「許家不關心朝政,這次也自然不會盡全力,否則就不是許青麝過來了。」
許家老四許海正是當打之年。
許家內部的權力也正在逐漸移交到更加年富力強的許海身上,僅看許海如今負責大明海域,近十萬海盜听命于他就可以知曉。
「可惜了。」
楊廷和自然是希望力量越多越好,自從昨夜張執象那張紙條遞到楊府後,他內心的權重已經發生了變法。
在他看來,張執象的危害比登聞鼓更大!
「走吧,放出風聲,說朝廷在考慮了,但想先把案子破了,看能追繳回來多少髒銀。」楊廷和走下城樓前看了眼那尊關公像,跟之前的感覺不同,如今他只覺得晦氣。
「讓人把關公像運到應天府衙門去,張執象會答應的。」
楊廷和離開前做了個吩咐,既然已經明牌,不妨再加點壓力,表現得更明顯一些,另外,登聞鼓不鬧了,下面的人多少會安心一些。
馬車離開皇城,正要駛回楊府,楊廷和卻忽然說道︰「去雞鳴寺。」
「是。」
王陽明沒有想到楊廷和會來找自己,但他還是表示了客氣,德旻和尚畢恭畢敬的讓僧侶們進行招待,奉上了最好的茶水。
兩人對坐飲茶,楊廷和說道︰「伯安來了應天,這多日也不來見我?」
「楊府門第太高,鄉野之人,難等大雅之堂。」
「伯安還在怪我?」
「不,我只怪我自己,若是知曉你們會對陛下動手,當日我就該直接將你們勾結寧王的證據送到陛下手上,幫著陛下清剿江南。」
「可惜你沒有,你也不敢。」
「……」
王陽明沉默了,楊廷和沒有說錯,當年是他妥協了,他深知大明朝病得有多重,如果正德真的帶兵橫掃江南,那天下必然分崩離析。
王陽明不是沒有想過要刮骨療傷,但……
太弱了。
從正德帶著大軍南下開始,皇帝身邊的太監宮女都是他們的人,正德控制軍隊的主要人選江彬,在遞交證據後,江彬卻沒有把證據給皇上……
一切都表明正德並不具備橫掃江南的能力。
真打起來,就是皇帝戰死,江山顛覆……而且,正德沒有兒子,沒有太子,和平年代還好過渡,戰亂的話,那就是群雄稱帝的場面了。
「正德十四年你就妥協了,如今你快要死了,還想做些什麼嗎?」
楊廷和逼問著,氣勢全開。
王陽明情緒激蕩,咳出血來,他捂著嘴,鮮血從指間滴落,死死的望著楊廷和,問道︰「你們讀書,可還記得修齊治平?」
楊廷和奇怪道︰「這天下不太平嗎?」
王陽明怒道︰「處處是叛亂,處處是盜匪,若是真的太平盛世,哪里會如此?今日之治,去永樂遠甚!」
楊廷和淡然道︰「可今日的大明治世,自古以來就很稀少,大多數百姓還是能安居樂業的,你們亂折騰的話,這份治世都會沒的。」
王陽明緊緊捏著手帕,冷聲問道︰「你什麼意思?」
楊廷和起身,道︰「也沒有什麼,張執象應該算是你的學生吧?他很厲害,我可以按照他的想法去賑災,也會支持工會的興起。」
「但,你得告訴他,這天下的擔子太重。」
「他扛不起。」
「讓他離開南京吧,這是唯一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