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三秒鐘?汪澤然要是晚三秒鐘出手,王老太會不會出口訓斥三小子?大盛肯定會把三小子拉下車,不讓他胡鬧的。
如果晚三秒鐘,素雪就不用說話了,大盛已經斥責葛氏了。
素雪有些汗顏,汪澤然是小孩子,她一個近三十的成年人,做事也這麼魯莽。
在大家庭里生活,要適應的地方真的還很多。
汪澤然雖然不知道三秒鐘是什麼,但也想明白了自己的問題,「我太急躁了。」
四盛語重心長地道︰「你們得學會相信家人,雪兒,你大爺絕對不是只偏向自個小家的人,你大娘的品性你以後自己感受。」
四盛嘆口氣,「唉,你倆呀,這一鬧反倒弄得不好了。」
素雪問四盛︰「爹,那怎麼辦?」以後還要跟葉家人一起生活呢。
汪澤然也望著四盛。
四盛搖搖頭,「自家人也就罷了,不會跟你們小孩子計較的。我要說的是你們以後的行事,」四盛對著汪澤然火大地道︰「要動腦子,動腦子知道嗎?除了直來直去用蠻力,就不會別的了?就一點彎都不會轉?」
汪澤然低下頭無聲地點了點。
三人沒有再說話,跟著隊伍默默地前行。
一陣夜風吹來,素雪抖了下抱住胳膊。
腳步聲和車輪聲中混雜著秋蟲的呢喃,听起來時而清晰時而朦朧。
隊伍里陡然傳來哭泣聲,素雪回頭看去,何氏又在哭了,這種徹骨的傷痛也只有靠時間才能治愈。
哭聲越來越大,哭泣的不是一個人,是一群人。
「咱們什麼時候還能再走這條道?」不知道是誰在小聲問,卻沒有人回答他。
這條道是坡底村通往村外的路,以前村里人不管去哪里走多遠,總要踩著它回來的。
這條道的後邊就是他們的家,家不管有多窮有多破,總是遮風擋雨的地方。現在他們踩著這條道出來,可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哪里又是他們的家?
四盛忽然有種想唱歌的沖動,他扯開嗓子仰頭吼了出來︰「走到哪里哪里都是家,好男兒天不怕呀地不怕,再苦再累也要去打拼,敢做敢當勇走天涯。」
王老太坐在騾車上望著窗外,在心里可惜著自家的房自家的地,四盛這一嗓子,嚇得她一下激靈,回頭看見永安和牛牛害怕又無措的神情,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好像哭出聲了,她用袖子抹了把臉,輕咳一聲,又恢復了威嚴的神態。
听見王老太收了哭聲,大盛也緩緩吐出一口氣。
自從決定要離家逃荒,大盛看老娘一直強撐著,他想讓老娘哭出來,哭出來人就松快了。
可老娘的哭聲從車里傳出來時,他又怕她哭壞了,正在想該不該勸勸的時候,四盛一嗓子就讓老太太恢復了正常,這個四弟讓他感覺真的有些不一樣了。
第二輛車後,葛氏在心里反復琢磨著大盛的那句「閉嘴」,想到他惱怒嫌棄的眼神,葛氏不由傷心得落下淚來。
高氏牽著四小子,正在為沒能給爹娘送信而傷心。
听到歌聲,葛氏和高氏都看向四盛,這個總把「有辱斯文」掛在嘴上的秀才小叔子就是與她們這些粗人不一樣,難道斯文人就會在傷心的時候唱歌?
兩妯娌不約而同地振作了下精神,做為「斯文人」的嫂子,她們傷心時不會唱歌,那也別哭泣了。
緊跟在葉家隊伍後的牛智信,從牛車上探出頭來,「好啊,四盛,好個‘走到哪里哪里都是家’。」
牛智信以前沒發現四盛有什麼特別的,就是一個會讀書的晚輩。
當時听了王老太轉述的何家莊的情況,他還在猶豫,想再等著看了里正的決定再說,可四盛回來後給他分析情況,從旱災說到收成,從災民說到土匪,從官府說到剿匪,條理清楚頭頭是道,讓他當場就下決心與葉家一起走。
難怪能考中秀才呢,四盛這小子胸有丘壑呀!
四盛扭頭正要跟信叔說兩句,腳下被什麼絆了一下,要不是素雪拉住就摔倒了。
原來是二小子推的獨輪車歪倒了,車上的行李散在了四盛腳前。
跟在二小子後邊的楊大柱一個沒拉住,獨輪車撞到二小子倒地的車轅上,也顫巍巍地歪倒在地。
牛智信急忙一拉韁繩牛車險險停下,後邊整個車隊都停了下來。
三盛沒想到剛讓二小子倒把手,車就歪倒了,半大小子力氣還是太小了,掌控不住滿載的獨輪車。
好在車上的行李與車子捆綁得結實,行李也沒有太散落,大家一起幫忙很快收好了行李,扶正了車子,車隊重新動了起來。
素雪指著獨輪車讓四盛看,「爹,爹,你看這獨輪車。」
四盛瞅了一眼道︰「獨輪車咋了,跟鎮上咱家的沒啥差別,就是東西裝得多了推著費力,容易歪倒。」
在草陽鎮素雪並沒有注意,剛才的「連環撞車」現場才讓素雪仔細看了看這些獨輪車,才發現了問題。
「爹,你看這獨輪車跟咱們看到過的一樣嗎?」
在現代,四盛跟素雪在特色小鎮看到過獨輪車的實物,四盛仔細回想了一下,一拍大腿道︰「不一樣,這些獨輪車要停下,就只能歪倒了放,站不起來。」
前邊趕著牛車的二盛听到四盛激動的話,搖了搖頭,誰家的獨輪車還能站著停的?這個四弟只會讀書。
「還有這個車轅,爹,這麼短的車轅推起來肯定費勁,明明可以省些力的。」素雪邊走邊研究著三盛推著的獨輪車。
三盛哭笑不得,這個佷女在鎮上住得太久了,誰不知道推獨輪車費力,肯定沒有趕車省力,可家里就只有兩頭牛呀。
汪澤然忍不住問道︰「雪表妹,你有省力的法子?」
素雪想了想道︰「有倒是有,只是不知道效果怎麼樣。」
想到失憶的素雪圍著轆轤轉了一圈,就能知道怎麼操作,汪澤然心里有了一絲期待,「你想的法子一定能成,你說出來看看?」
二小子被三盛換下來,牽著三小子跟在四盛幾人身後走。
三小子一直盯著汪澤然的腳,想著怎麼樣絆他一下,但一直沒能成功。
這會兒听到汪澤然的話,大聲道︰「她一個丫頭片子,才不會有好法子呢,二叔做的獨輪車本來就是最省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