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有慶起先並沒有說話,見牛智信轉身要走,忙攔住道︰「信叔,你在這兒盯著,澤兒晚上帶著永安去我家睡呢,我去叫人吧。」
魯有慶年輕跑得快,牛智信自然不會跟他搶這活,便又坐下來繼續在隔間外守著。
魯有慶先去葉家去叫大盛,大盛听魯有慶說完,二話沒有就往隔間那邊去了。
魯有慶這才轉身往自家宿營地走。
汪仲鵬正在宿營地外圍給牲口剁草料,見魯有慶回來,抬頭叫了一聲大哥,魯有慶微微點了下頭,就徑自往前走了。
汪仲鵬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大哥今天又多雲轉陰了。
魯家地鋪上,永安已經鑽進被窩了,魯旺和汪澤然倒還沒有月兌衣服。
魯旺趴在永安旁邊不知道在叨咕些什麼,汪澤然在一旁看著,不時望向隔間方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黃氏在火堆邊就著火光縫衣服,看見魯有慶問了一句,「那邊不需要盯著了?」
魯有慶在黃氏身邊坐下,看了一眼還在說話的幾個孩子,悄聲道︰「四盛想要讓澤兒去隔間里邊干活。」
黃氏停下手里的針看向魯有慶,「怎麼?舍不得叫澤兒去?」
「那麼多漢子,怎麼偏偏就叫澤兒去,澤兒現在……,哪家大少爺能過得這麼辛苦。」魯有慶說起來就有些心疼。
黃氏道︰「這是澤兒自己選的路,來之前你不是就已經知道的嗎?」
魯有慶不語,道理他都清楚,可放到具體事兒上,他就是有些想不通,「要有可能,除了練武、讀書,其他活我都不想讓澤兒插手。」
黃氏奇怪道︰「咦,平日里使喚起魯旺來怎麼不見你心疼?輪到澤兒干點活你就想不開了?」
魯有慶理直氣壯地道︰「魯旺是男孩子,男子就得要磨礪,干活就是……」
魯有慶看見黃氏望著他直笑,也反應過來自己雙標了,話沒說完便訕訕地住了嘴。
黃氏倒不跟他說干活的事了,隨意地問道︰「听說四盛做出來的那白糖跟雪一樣白?」黃氏還沒有機會看見那白糖呢。
魯有慶點點頭,「是,又白又甜的,從來沒見過那樣的糖,估計在整個大聖國都找不出來那麼白細甘甜的糖了。」
黃氏不經意地問︰「那隔間里是制糖的最後一步?現在只有四盛和雪兒在里邊干活?」
魯有慶看著汪澤然和魯旺的方向,漫不經心地道︰「嗯,前邊有幾個漢子在熬糖稀,那隔間里就只有四盛和雪兒。也不知道他倆在里邊干了些啥,那糖稀就變戲法似的生出白糖來了。」
魯有慶忽然收回視線,眼中精光一閃,「你的意思是說,在隔間里干活的人,必是能知道白糖的制法的,讓澤兒進去,實際上是四盛把澤兒當自己人看了?」
黃氏笑道︰「咱們澤兒倒沒必要去稀罕那點子制糖的技法,不過,澤兒自己應該很樂意去幫忙的,晚上就一直看他心神不寧的樣子。」
汪澤然的確很樂意去給四盛和素雪幫忙,听魯有慶一說,眼楮都冒出了光,急忙穿了厚衣服就隨著魯有慶走了。
胡祿和冼蔓第二天上午一到,四盛就帶著人正式開始制作甘蕉醬了。
照著牛智信的指揮,胡祿的隨從把香蕉分批搬下馬車,幾個衣著整潔的婦人就開始剝香蕉,台子前有穿戴著干淨圍裙和袖套的人,拿了刀再把香蕉切成丁。
香蕉丁被送進隔間里,過不多時,就用大盆端出甘蕉醬來,外邊有人接住,再用勺子小心地裝進胡祿帶來的瓷罐里。
這些人分工合作,干得有條不紊、忙而不亂,連洗瓷罐、撿柴火等這些活都有人及時去處理,整個過程安排得井井有條。
看得胡祿和冼蔓直稱奇,這些人可真不像是一般的逃荒人呢。
大家忙了兩天,終于把冼蔓帶來的所有香蕉全部制成了甘蕉醬。
二小子和翠香拿著賬本,對牛智信和胡祿他們報著一項項的統計數字︰「……統共制了九十四斤甘蕉醬,兩斤裝的罐子一共裝了四十七罐。」
胡祿臉上的興奮勁壓都壓不住,翹著嘴角問︰「信叔、葉大哥,按咱們說好的,三十兩銀子一罐,這些甘蕉醬一共價值一千四百一十兩銀子,我把貨全部帶走,應該給葉大哥留下七百零五兩銀子,對吧?」
牛智信根本算不過來這個賬,只听得對方要給七百多兩銀子,心忽然就怦怦地跳得歡實。四盛倒是極淡定,沖胡祿微笑著點點頭。
冼蔓從懷里掏出銀票數出七張來,又從侍女手里接過荷包,從里邊掏出一錠五兩的銀子,一並遞給胡祿。
胡祿點過後正想交到四盛手里,便听一側的魯有慶道︰「胡兄弟,你先坐這兒喝茶休息會兒,我有點事要跟信叔和妹婿說。」
什麼事這麼著急,連數銀子的工夫都等不了了?
胡祿盡管心里納悶,卻也沒有阻攔的道理,只得先收盧銀子、銀票坐下來慢慢等著。
魯有慶的話還真得在數銀子之前說,他拉著牛智信和四盛避開胡祿,開口道︰「信叔,妹婿,這三十兩一罐的甘蕉醬你們覺得價格合適嗎?」
牛智信還沒有從巨大的驚喜中回過神來,听魯有慶這麼問,感嘆道︰「我的天爺呀,這東西可是天價了,一罐三十兩銀子呢,上好的粳米都能買上好幾車了。」
魯有慶面皮抽了抽沒有發表評論,只看著四盛瞧。
四盛笑道︰「按理,能做出這種甘蕉醬的人屈指可數,市面上有錢都買不來,三十兩銀子兩斤,的確不算貴。」
見魯有慶使勁點頭,四盛趕緊把自己的話說完,「不過,咱們現在是在逃荒路上,以咱們的身份,自己要拿出去賣,不但賣不出這個價,還有可能惹來麻煩,所以,倒不如就用這個價格交給胡祿去賣,咱們落些省心銀子。從這個角度說,三十兩銀子一罐也不算少了。」
魯有慶道︰「我原先也覺得三十兩銀子的價格不算少了,可你有沒有想過,胡祿買那兩罐甘蕉醬花了多銀子?」
不等四盛回答,魯有慶自問自答道︰「他把他娘和蔣家給的銀子都花完了,才買了這兩罐,按治縣四大商家的財力來看,這兩罐的價格絕對不是按百來算的,成千上萬兩銀子都有可能的,和那個相比,三十兩一罐的價格還能算公道嗎?」
四盛笑道︰「表哥,胡祿那是被冼家給蒙了,按蒟醬的價格買了兩罐甘蕉醬。」
魯有慶道︰「暫且不說蒙不蒙的話,咱們只說這甘蕉,那也是嶺南上貢的果品,京都有身份的人家都很難吃上一口呢,何況甘蕉醬還是經過加工的,能甜進人心里去的呢,而且還能長時間保存。」
四盛听了,知他有更好的想法,直接問︰「魯表哥,你想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