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後孤獨的坐在長樂宮內。
哪怕她身邊此刻圍了不少人,哭哭啼啼的,不斷的勸慰著,這些聲音只是讓她覺得有些煩。
呂嬃哭的很是傷心,只說一句話,眼淚就不由得掉落,在呂家諸兄弟姐妹里,呂嬃跟呂釋之最是親近,而呂雉則是跟大哥呂澤的關系最好,當然,這也不是說呂後就不喜歡呂釋之,呂釋之的逝世,讓她也很是悲痛。
除卻妹妹,還有女兒,魯元公主對這個親舅父同樣很是喜愛。
還有就是大曹,小曹,樊卿她們這些人。
大漢最有勢力的女人們都聚集在了呂後的身邊,對比她們的哭哭啼啼,呂後卻顯得有些太過平靜,呂嬃悲痛的說道:「兄長離開了,他的三個兒子從此便要孤苦伶仃的生活,大姊可以分別給與他們爵位,讓他們在往後也不受欺辱。」,
「不必了。」
呂後開口就拒絕了妹妹的請求。
呂嬃呆愣的看著她,不可置信的問道:「當初兄長逝世,您將他的兩個兒子都封為侯,大姊逝世之後,您也將她的兒子封為侯,如今二哥逝世,您為什麼卻不願意冊封呢?」
呂後深吸了一口氣,不屑的揮了揮手,「你回去吧。」
「大姊!你!」
呂後猛地轉過頭去,在她那眼神下,呂嬃頓時就不敢多說了,將所有的話咽了下去,她站起身來,眼里滿是悲哀,哆嗦著就往外走,看到她這涸樣子,魯元公主頓時不忍,急忙說道:「阿母!這是為何啊?姨母本就」
奈何,當呂後開始注視著她的時候,劉樂頓時也不敢說話了。
一瞬間,殿內靜悄悄的,沒有人再敢說話。
呂嬃悲憤的走出大殿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前來此處的劉長,呂要神色恍惚,竟差點撞上了劉長,好在劉長手快,急忙扶住了她,「姨母?您不是在陪阿母嗎?怎麼急著要回去了?」
看到劉長,呂嬃再也忍不住,頓時哭了起來。
「長啊,二哥也曾立下赫赫戰績,當初為了太後的事情奔走忙碌,沒想到,竟如此不得太後之愛啊!」
隨即,她就將太後不肯將二哥的子嗣封為徹侯的事情告知了劉長。
劉長很是認真的听著,時不時點著頭。
「姨母說的對啊!」
「阿母她怎麼能這樣呢?!」
「我那大舅父,還有大姨母家的孩子,都封了侯,怎麼到了二舅父就不封了呢?!」
劉長大聲說著,呂要眼前一亮,急忙拉著他的手,「長啊,你阿母最是听你的,你來做這件事吧。」
劉長用手拍打著胸口,「這您放心吧,我會辦好這件事的,那大舅父家的孩子,還有大姨母家的孩子,甚至阿母的那些遠親家的孩子,如今都封了侯,享受著榮華富貴,這種富貴,不能讓他們獨享啊!」
呂嬃正要點頭,忽然,她想起了什麼,臉色頓時僵硬。
大哥家的兒子呂台因為飲酒誤事被罷免,險些身死,大姐家的兒子呂平因為倒賣軍械直接被處死還有那些諸多呂家侯,十個里有八個都因為各種事而被罷免,處死,流放
呂要一個哆嗦,頓時清醒了過來,急忙搖著頭,「算了,算了,還是算了!」
「這怎麼能算呢?姨母盡管放心吧!我親自送他們一番前程,讓他們的後半生無憂無慮!」
劉長說著就往殿內走,呂嬃急壞了。
「我已經明白了,這種時候你還要氣我?!」
「姨母啊那就跟我回去,陪著阿母。」
「可她讓我回去」
「價咋跟我二哥一樣呢?說讓你回你就回?學學我阿父吧,當初阿母讓我阿父滾遠點的時候,若是阿父真的走了,那就不會有我二哥了,對吧?阿母這個人啊,其實就跟孩子一樣,很好說話的,只要纏著她,她什麼都會答應,我從小就是這樣」
劉長頗為得意的說起了自己的不太光榮事跡。
劉長帶著呂嬃返回了殿內。
果然,就如劉長所說的那樣,呂後也沒有再質問妹妹為什麼還不離開,在如何對待母後這件事上,劉長很有經驗,只要不跟她頂撞,她說什麼就點著頭,厚著臉皮傻笑,抱著她的手臂撒嬌,那就一定沒事了。
當然,這個辦法僅限于太後的親人,外人酒量不好的不建議嘗試。
劉長到來,曹姝就領著這些人前往別殿休息,讓他們母子倆單獨聊一會。
「阿母舅父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真的要將他送到單父縣安葬嗎?」
「這是你舅父的遺願。」
劉長點了點頭,隨即說道:「舅父是善終,阿母不必太多感傷有一件事,我也不知該如何跟阿母說。」
看到劉長有些遲疑的模樣,呂後很是不悅,「你要誅殺太上皇不成?」
「啊?當然不是。」
「那你還扭捏什麼!」
劉長沉默了許久,方才說道:「舅父要運往單父安葬,朕發現呂祿這些人為舅父準備了很多的陪葬品,數個馬車的金,帛,甲冑,軍械,甚至還有戰馬,各類的玉器,銅器,鐵器,連下葬時穿的都是金縷玉衣唉阿母啊,這太過了。」
「我知道,這種時候說這個也不太好可是,這並非是罕見的情況。」
「大漢厚葬之風,就連很多貧苦人家,生前舍不得吃穿,都要作為陪葬品在死後享受那些徹侯之類,就更是離譜了,我兄長下葬之時,他的孩子們為了顯示自己的孝順,就要用金來做成甲冑,作為陪葬品」
「這種風氣,不能再縱容下去了。」
「大量的物資都被埋在了土里這實在是太浪費了。」
劉長說著自己的想法,又偷偷看了阿母一眼,說道:「我知道阿母很愛舅父,不過,這件事要禁止,只能是從我的近親開始,若是這次我不反對,以後再下令禁止,他們就會憑借著自己的身份,憑著朕的喜愛而輕視薄葬的律法」
「朕準備下令,禁止厚葬就從舅父開始,朕死後,也絕對不會攜帶太多的陪葬品以身作則。」
听著劉長的話語,呂後卻緩緩瞥向了他。
「你舅父逝世了,所有人都在為這件事而傷心,你卻在想著厚葬之風的事情?」
「啊是這樣的。」
沒想到,在劉長承認之後,呂後並沒有半點的憤怒,那還有些落寞的眼神,頓時也變得溫和了起來,她看起來相當的欣慰,「你應該早點登基的。」
「你終于開始用一個皇帝的眼光來打量周圍了你說的很對,厚葬之風,本就不妥你想的很久遠,我都不曾想到這一點你就下令禁止吧,若是你舅父那邊,有人反對,我會說服他們接受的。」
呂後真的是非常的開心,厚葬這件事,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看來自家孩子終于是長大了啊,正如劉長所說的,當今厚葬之風越發的盛行。西漢的厚葬之風,那是後世不敢想象的,西漢初年國家窮的一塌糊涂,廟堂里都找不出六匹同色馬,那六匹同色馬在哪里可以找到呢?可以在地下找到。
百姓沒有鐵器制作農具,那鐵器可以在哪里找到呢?可以在地下找到。
西漢的厚葬,一度達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光是黃金,那都是成噸成噸的下葬,導致後來黃金都不夠了,金從黃金變成了黃銅。
歷史上的文帝就曾看不下去這種厚葬之風,以身作則,不過,文帝不曾下令薄葬,他只是通過自己的行為來倡議薄葬,文帝的魅力支撐了兩代,到他孫子的時候,厚葬之風一躍而起,變得更加夸張這種風氣一直持續到了漢末,某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人妻控下令禁止厚葬,他的兒子也繼承了他阿父的這一點,經過他們的努力,方才有所改善。
因此,當劉長旗幟鮮明的提出了薄葬的時候,呂後頓時就想到了很多,原本因為建成侯而悲傷的心情,也好轉了很多。
兒子有出息,對于大漢的天下,她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擔憂的了。
劉長咧嘴笑著,呂後針對劉長的想法,也提出了不錯的建議。
當劉長與她商議完成,得意洋洋的走出了長樂宮的時候,張釋之正等著他。
「陛下,太後可允許了臣的提議?」
「本來是沒有答應的,經過朕一番據理力爭,又提出了很多朕自己的想法,她才同意了我們的提議。」
張釋之沉默了片刻,古往今來,從來沒有听說過有跟大臣們爭功的君王,哪怕是夏桀商紂,雖然無惡不作,可也沒听說過把大臣的功勞佔為己有的,可以說,在某些方面,大王已經是達到了令夏桀商紂都自愧不如的程度,在桀紂模仿大賽上他們也只能拿第二。
不過,倒也還好,大王除了有點貪功,有點好排場,有點殘暴,有點好酒肉,有點不講理,有點蠻橫,有點好奉承,有點之外就沒有什麼缺點了。
盡管如此,可張釋之還是不介意大王的這一點點缺點的,畢竟,自家大王的優點就是能听取任何有用的建議,就比如自己這個薄葬的建議,也就是自家大王能听得進去,換個皇帝來,要麼就是拒絕,要麼就是鼓勵一番自己的心意,並不會真的下令去執行。
因為厚葬之風盛行,幾乎所有的諸侯,徹侯都是如此,制止他們薄葬,那簡直就是公然叫板天下所有有權勢的人,沒有一定的威嚴和實權,壓根就辦不成這件事。君王的權力大小,跟制度有關系,可跟君王本人的關系其實也很大。
同樣的制度,劉盈可能做不到,歷史上的文帝可能也勉強,可劉長就能做到了,這倒不是說劉長比文帝的手段更強,主要就是劉長夠昏庸,沒啥不敢做的,也不去考慮後果。
張釋之還是挺喜歡這樣的君王的,只要能實現自己的志向抱負,這功勞就是全部給與大王又如何呢?
「陛下!那我們什麼時候推行呢?」
「今天就推行,幫我去找三公!」
「唯!」
張釋之就喜歡大王這雷厲風行的風格,絕對不拖延,想到了就去做。
劉長坐在厚德殿,面前堆滿了肉,大快朵頤。
周昌頓時皺起了眉頭,「陛下,建成侯逝世您身為晚輩便是不去守孝也不該」
劉長可不管這個,他大手一揮,「舅父最是愛我,比起我跪在他墳前哭,他或許更樂意看到我大口吃肉!我叫你前來,不是為了吃肉的事情,是有其他更加重要的事情。」
周昌無奈,召平,張不疑也相繼坐下,劉長看了一眼他們,覺得人數還是有些不夠,便又讓張釋之去將陳平,柴武,劉敬,馮敬,好兄弟,叔孫通,王恬啟等人叫了過來,主要就是三公九卿齊聚一堂。
在眾人相繼到來之後,劉長方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墨子說:綴民之事,庸民之則。」
「韓子說:冬日冬服,夏日夏服,桐棺三寸,執喪二日。」
「如今之人,顧死而不顧生,如今的子嗣們,在長輩還活著的時候不去養,等到人不在了,卻要攀比著搞陪葬品,盡自己的孝心。」
「朕實在不願,也實在不忍。」
劉長忽然引用了墨子和韓子的話,又表現出了對當今厚葬之風的鄙夷,一副賢明君王的模樣,讓三公九卿們目瞪口呆,大王怎麼當皇帝之後就不同了呢?大王忽然如此賢明,群臣實在是無法適應,這根本就不像是大王能說出來的話。
周昌非常的欣慰,若是早知道大王登基之後,就變得如此賢明,那他就不會那麼反對大王登基了。
「陛下說的對啊!應當如此!薄葬而厚養!真仁也!」
周昌第一個表示贊同,而其余幾個大臣,則是神色各樣,像柴武就覺得不必禁止,「陛下,有能者厚葬,此家事也,不必過問。
也有張不疑這樣的堅決擁護者,「陛下說什麼就是什麼!陛下說薄葬,誰敢提厚葬?!」
群臣就按著劉長的這個提議商談了起來,薄葬是不符合儒家傳統的,可對叔孫通這樣的大儒來說,儒家是沒有什麼傳統的,全看大王的喜好,大王喜歡什麼,那儒家就有什麼傳統。
「陛下言薄葬,是為了減少那些孝順子嗣們的壓力,是憐憫他們,讓他們不為虛名所累」
「陛下言厚養,是為了讓晚輩們更好的服侍長輩是成全孝道!陛下何其仁也!」
叔孫通一番話,就給劉長的提議定下了性質,眾人神色復雜,按理來說,你們儒家不應該強烈反對嗎?為什麼你答應的這麼快啊??
劉長看著群臣商談,繼續保持著那慈悲的神色來,長嘆了一聲,繼續說道:「叔孫公說的很有道理。」
「如今做兒子的,都不好好孝順父母,等到他們死了,才用華麗的東西來安葬他們,這樣的兒子,怎麼能說是孝順呢?而這樣的老人,又怎麼能說他過的很好呢?這些用來安葬的東西,在生前就給他們享用,難道不是更好嗎?」
眾人點著頭,既然陛下要倡議薄葬,那他們也沒別的話可說,答應便是。
劉長繼續說道:「朕是仁義之君,見不得百姓受苦,如此鋪張浪費,對活人百無一用如何能行?朕想好了,往後的大漢,就不允許再厚葬,年輕人要好好服侍自己的父母,長輩要好好疼愛自己的孩子,不能再以陪葬品來判定孝順若有違背者活著的就全部斬首了喂犬!!!死掉的就挖了墳拿去吊城頭!!!!」
那一刻,群臣目瞪口呆。
陛下的說辭,從一個溫情脈脈的仁君,毫無尖端的跳到了另外一個極端上,前面的話都還好,可後面的話一出來,整段話頓時就變味了。
「不可啊!陛下!」
召平痛心疾首的說道:「陛下前面的話,那是仁君之言,可後面的這個命令,哎,陛下,還是讓臣來操辦這件事吧。」
召平一直都是很在意劉長的名聲的,後面那句話一出來,陛下的形象就從賢君直接變成暴君,這他可不能容忍,明明是這樣的好事,自然也得妥善的安排,豈能因為人家厚葬就去挖了人家的墳,夏桀和商紂都不敢這麼干。
可劉長的態度卻很明確他憤怒的說道:「你別想錯了!朕不是好心的提心他們要薄葬厚養,朕是在下令!若是沒有懲罰,他們哪里肯听從寡人的命令呢?就按著寡人朕的意思來操辦,朕倒是要看看,誰敢再違背朕的命令!」
「陛下!這件事要先緩後急,不能直接下令的!」
「朕就直接下令了,你能如何啊?」
劉長頓時窮凶極惡,哪里還有方才那和藹的模樣。
「張釋之,你來操辦這件事!」
「同時,朕還要下令,朕死了之後,也不許厚葬!就給朕準備一套平日里的甲冑,其他的什麼都不要,若是未來的大臣敢反對,就砍了他的頭!誅他的三族!!不,誅他的五族!!朕都不厚葬了看看還有誰敢厚葬的,王侯徹侯也是如此,再有厚葬的,直接按著僭越來處死!」
「還有,這個守孝之事,實在是太繁瑣了,活著的時候一年不去見一次,死了反而要守著幾個月,表現自己的孝順?放屁!以後孝期改為三日!休假為七日!不許眾人再因為父母逝世而辭官守孝兩三年!」
「從朕開始,朕死了之後,讓他們守孝三天,敢多守一天的,斬首喂如犬!」
群臣們只是安靜的看著大王,無論多麼仁慈的政策,從大王嘴里說出來,頓時都能變成苛政。
大王之德罄竹難書,大王之政更猛與虎。
ps:兄弟們,實在不好意思,孩子最近總是發燒,因為高燒又得了腦膜炎我還算一個挺樂觀的人,可最近也有些扛不住,昨天心思不寧的,沒能更新也不好總是發單章給你們說這些,我不喜歡總是給別人說自己的難處只能是希望大家能體諒一下,只要有機會,我就一定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