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大王的命令,張釋之覺得很開心,同時也覺得很愧疚。
他開心是因為自己終于能奉大王之令來執行薄葬之事了,之所以愧疚,則是他對大王說了太少,他只是從墨子說那段說到了厚養之類的,再往後就是大王的個人發揮,因此,那詔令才會猛地跳到另外一個極端去。
早知道,就把之後的話也一並說了,讓大王抄個有頭有尾,也不至于把召相嚇成這樣啊。
劉長一如既往的發揮穩定,在完成了每天的嚇唬群臣任務之後,這昏君緩緩站起身來,當著群臣的面就伸了個懶腰,如此無禮的舉動,卻也沒有誰敢多說什麼。
劉長揮了揮手,留下了好兄弟,便讓其他人都離開了,當群臣往外走的時候,他們看向張釋之的眼神大多不善,他們很清楚,大王忽然提出薄葬什麼的,肯定跟這廝月兌離不了關系,而這件事還要操辦的如此急切,欺負不了劉長,還欺負不了你嗎? 「哼,奸逆!」
「鷹犬!」
「酷吏!」
張釋之听到幾句謾罵聲,臉色卻很平靜,完全不理會這些,當群臣們分別離開後,張不疑緩緩走到了他的身邊,臉色不屑,「我告訴你啊,別以為群臣說你幾句奸逆鷹犬酷吏,你就能比得上我,你比我可差遠了,不要因為這些評價就洋洋自得」
「張公可他們是在罵我啊」
「有什麼樣的夸贊能比得上敵人的謾罵呢?」
張不疑反問了一句,隨即笑著走出了廟堂。
張釋之連忙跟在了他的身後。
而在厚德殿內,劉長卻拉著好兄弟的手,好兄弟這些年里勤勤懇懇的,如今已經是遷到了大漢太僕的位置上,別看這個太僕只是為皇家養馬,實際上地位很高,上一個太僕,叫夏侯嬰。
「哈哈哈,我們兄弟倆可是許久不曾相見了!」
好兄弟急忙低著頭,「陛下,君臣有別,豈敢與陛下稱兄道弟!」
「哎,你什麼時候也學起了儒家那一套?」
「陛下,冠子雲主知不明,以貴為道,以意為法,牽時誰世,造下蔽上.
好兄弟留著蓋公同款的胡須,穿著一身的朝服,此刻輕輕撫模著胡須,就開始為劉長講述起君臣的道理,「故雲︰化立而世無邪,化立俗成,少則同濟,長則同友,游敖同品,祭祀同福,死生同愛,禍災同憂,居處同樂,行作同和,吊賀同雜,哭泣同哀,歡欣足以相助,怪諜足以相止」
「然,呂氏春秋雲︰昔太古嘗無君矣,其民聚生群處,知母不知父,無親戚兄弟夫妻男女之別,無上下長幼之道,無進退揖讓之禮,無衣服履帶宮室畜積之便,無器械舟車城郭險阻之備。此無君之患。故君臣之義,不可不明也」
好兄弟說了許久,然後笑著問道︰「可見所謂君臣之道,不限與儒,天下學問,莫過與道,陛下以為呢?」
「啊?啊對,對,你說的跟朕想的一樣,說的很好就」
劉長茫然的點著頭。
「好了,咱們就不要再說這些了好兄弟啊,你這都做上九卿的位置了,哈哈哈,朕都不曾想過」
「這都是因為陛下的厚愛啊。」
「哎,這跟朕沒什麼關系,是周昌,召平,張蒼三人共同舉薦了你,說你學問淵博,得黃老真傳,能做事朕都沒有想到,你能折服他們,不錯,不錯對了,唐國那邊的情況如何啊?」
「衣不蔽體,帶甲百萬。」
「說實話!」
好兄弟這才說道︰「唐國愈發強盛,按著陛下的吩咐,在塞外多修城池,道路建成,四通八達,民無菜色,吏治清明,只是群臣百姓,多思念陛下,都希望陛下能返 回大唐」
「哈哈哈,朕哪怕當了天下共主,那也是唐王!」
「以前朕還得偷偷給唐國弄來好處,如今朕是天子了,就不必遮掩了,你放心吧,朕會偏袒唐國的!」
好兄弟苦笑了起來,「陛下,不能偏袒啊.
「你還是不是唐國人?當了太僕,難道就不在意唐國了嗎?」
「不只是我要偏袒,你也得偏袒才對!」
好兄弟搖著頭,也不好再說什麼,劉長隨即又問起了大臣們的情況,好兄弟回答道︰「陛下啊,王公幾次上書請辭,您為何不肯啊?」
「這麼好用的國相,朕豈能讓他離開呢?」
「陛下有所不知啊.,.王公年邁,如今去別的地方都需要人來扶著他走已經無法吃肉,奏表也需要別人來讀給他王公有功與社稷,請陛下憐憫啊。」
「啊??他不是才過古稀之齡嗎?怎麼會如此嚴重?」
這.
劉長這次卻沒有強求,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既然是如此,那就讓王公辭官休息吧他的位置讓張相如來擔任吧。」
「唯!」
其實大王還是很好說話的,也並非是不講道理,劉長又問起了蓋公的情況,蓋公同樣很年邁了,如今躺在床榻上,也是常常詢問劉長的情況,得知這些情況,劉長也有點想回唐國再看看。
好兄弟陪著劉長待了很久,最後方才離開。
就在劉長想著該找什麼理由去唐國的時候,三個小家伙卻圍繞在了仲父們的身邊。趙王和膠東王還是居住在唐王府內,當三個愣頭青帶著一群小家伙攜帶諸贓物來唐王府準備偷偷消化掉的時候,迎面就遇到了兩位仲父,那個手里抱著羊的家伙是半點都不怕,冷笑著叫道︰「好啊,居然有人敢私闖唐王府!」
三兄弟嚇得險些要堵住他的嘴。
如意好奇的打量著面前這小家伙,問道︰「你何人也?」
「我叫周尚!我仲父乃是條侯!」
如意點了點頭,這個愣頭青是周勝之的兒子啊。
「那你為什麼不說你阿父的爵位,反而要說你仲父的呢?」
「廢話,我阿父爵位低啊!」
劉祥有些害怕的在周尚耳邊說了什麼,周尚大驚失色,只是大叫了一聲,這些小家伙們頓時一哄而散,這些新一代的群賢但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得知踢上了鐵板,跑的那叫一個快,劉家三兄弟也想要跑來著,奈何,面前站著倆仲父,也跑不成。
劉祥,劉啟,劉安他們覺得這次仲父一定會將自己大罵一頓,沒有想到,他們不沒有責罵,甚至還拉著自己入府吃肉。
劉如意笑呵呵的看著面前幾個猶子,「你們不行啊,這一次出去才帶回一只羊?
他看向了劉安,「你阿父當年可是人手一只羊啊建成侯家都差點被他們給吃破產了?」
劉祥有些不服氣,「仲父,他們抱的可是小羊羔,我們這可是大羊啊!」
劉建大笑了起來,興致勃勃的看著一旁的如意,「三哥,七哥也有這麼一天啊!
劉如意好奇的問道︰「不過,你們的羊是從哪里拿的呀?」
劉安遲疑了片刻,說道︰「從中大夫家里拿的。」
「中大夫是誰啊?」
「曹空!」
劉如意和劉建再次開心的大笑了起來,劉建搖著頭,「那不就是你們舅父嘛!好嘛.就抓著舅父不放了是吧.那你們尋常都只吃羊?」
「不?偶爾也去舞陽侯家吃雞。」
劉如意和劉建感慨著,還好我們都只是仲父,不是舅父,還好我們大姊家的孩子還比較有出息,做不出偷雞模狗的事情來。
就當他們感慨萬千的時候,劉祥只覺得骨子里有什麼東西忽然覺醒,頓時哭著跪在了他們的面前。
「啊?怎麼了?你哭什麼?」
「仲父啊!我們在這里大快朵頤,可我想起我那河西國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月復為情況,我就心疼啊厖」
那一刻,劉如意和劉建只覺得背後發涼,壞了,怎麼忘了當伸父還有這麼一劫劉如意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其實吧?我趙國也很貧窮?」
「仲父!我河西國的百姓連十萬都湊不齊啊!!」劉祥痛心疾首的哭訴著。
趙王長嘆了一聲,「我那里還有些糧食什麼的.厖」
劉祥看向了膠東王,劉建沉默了許久,「我送些農具。」
看到事情如此順利,劉啟頓時也跪坐了下來。
「兩位伸父啊!我吳國常年與南越國作戰厖」門「還有我唐國!」
劉如意和劉建臨時決定,還是返回封國吧,畢竟國家大事最是重要,待在這里,他們也不放心,還是早點回去,忙與大事,不能繼續在這里偷懶了。
劉建很是悲憤,「兄長啊,當初明明是七哥起初去乞討,為什麼最後報應落在了我們的身上呢?」
「因為你七哥根本就不當人啊,找他訴苦,他不反敲你一筆就不錯了。」
唐王登基的消息,傳向了四面八方,雖然沒有舉辦太大的儀式,可這樣的大事,然是不能隱圍的,在各地相「知道了這個情況之後,反應是截然不同的,在唐園,趙國,燕國這些唐王的大本營,百姓歡呼雀躍唐國百姓開心是因為他們的王當上了皇帝,自發的為大王慶祝,即使大王變陛下,他們也依舊不改口,一口一個大王,當然,這僅限于唐國人,若是前來經商的商賈也跟著他們喊大王,那就會被唐人所毆打,「你敢不喊陛下?大王也是叫的?」
唐人幾次上書,請求大王將大漢的都城從長安遷到晉陽。
趙國百姓開心,那是因為唐王終于要待在長安了,以後他就不會再帶著唐人來負我們了吧???
燕國百姓開心,是因為燕王下令,誰敢不開心,就砍了誰的腦袋。
在某些方面,燕王跟唐王是非常相似的,同樣的好武,同樣的殘酷,而燕王對王是無腦的崇拜,要不是宣義死死攔著,他就要放下戰事去長安拜見天子了,因為佔事無法月兌身,他就只能派出自己的太子前往長安,代替自己朝見陛下。
而他這位喜歡下棋的太子,開開心心的就朝著長安出發了。
在中原地區,梁王為了慶祝唐王登基,特意開倉放糧,讓百姓們一同慶賀,沒辦法,土豪國就是這樣的,糧食嘛,寡人有的是!
在南方,楚國也是一片沸騰,楚國的勛責子弟們跟劉長的關系非常不錯,都覺得劉長是真正的楚人,自發的駕車為他歡呼,然後被廷尉拿下,楚王病重,不知還有多少天的時日,而國相也秉著對唐王的懼怕,下令慶祝。
至于吳國和南越,那就不必多說了,簡直就是過節。
吳王親自與百姓們來慶祝,吳王向來平易近人,他跟著百姓們一同飲酒,笑呵呵的慶祝這件大事,南越王那就恨不得下場來跟百姓們一同跳舞了,南越王開心壞了,不顧自己這把老骨頭,愣是吃掉了半只羊,喝掉了一壺酒,與群臣共舞,這老頭樂壞了,一口一個聖天子。
普天之下,仿佛也只有齊國,表現出了不同。
劉長在齊國的風評不太好,因為劉長在齊國干掉了太多的豪族,按著這些人的宣傳,齊王就是死在唐王手里的,再加上先前唐國奪走濟北郡的緣故,齊國和唐國的關系一直都不太好。
因此,齊國這里的情況差異就很大,濟北郡在過節,齊郡則是死氣沉沉的。當然,像城陽國,膠東國這些從齊國分裂出來的小國,還是比較開心的。
「國相!」
「濟北郡的唐人又毆打了我們幾個商要?」2「成陽國人沖進鄉野,險些燒了我們幾個里.?」
季布坐在上位,听著大臣們的稟告,就因為齊人對唐王登基表現出了抗拒,導致與周圍的沖突不斷,季布沉默了片刻,方才說道︰「將犯事者拿下,按著律法來處置。」
「可他們並非齊人厖」
「我又不是用齊國的律法來處置他們,這是大漢律法,難道他們就不是漢人了嗎「若是他們的官吏不許.?」「那就連著官吏一並拿了!」
季布大手一揮,完全不將那些人放在眼里,這幾個大臣還有些遲疑,齊國廷尉卻低聲說道︰「你們怕什麼季相可是陛下曾經的舍人啊。」
眾人恍然大悟,對啊,我們怕什麼?在這邊土地上,誰敢招惹季相啊!
接下來又是齊國百姓的一些事情了。
齊人回樣好武在遭受欺負的時候,很難不去還「有幾個游俠前往成陽國傷人?」
季布還是比較公正的,無論是對外還是對內,都是按著律法來處置。
「季相啊游俠聚眾而傷人,還有不服從陛下的意思是不是要處死?」
「他們傷人是因為鄉人被毆打,不必大驚小怪,處政要以仁德行事,若是動不動就重罰,那不是壞了陛下的名聲嗎?」
季布搖著頭,並不同意。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一個大臣上奏,「季相,有一群儒生共同上書,希望陛下不要做這樣的事情.將朝政還給兄長?」
季布的臉頓時就冷了下來,「將這些人全部下獄,處死。」]
眾人目瞪口呆,想了片刻,還是剛才那位廷尉最先提醒。
「季相可是陛下曾經的舍人啊.
劉長駕著車,前往巡視長安城的修築情況。
為了不嚇壞那些路人,也是為了讓馬車能正常通行,劉長並沒有選擇他那九匹馬拉乘的車,只是選擇了立車,他自己則是看著兩旁,手里還拿著陽成延給他的長安設計圖,陽成延這個人,除了膽子小點,能力還是不錯的。
這人將長安城分成了內中外三城,準備按著內城為皇宮,中城外城為民居和坊市耕地的思路進行修築,而長安城原先還沒有建完的城牆,也是在此刻開始重新動工,如今的大部分長安城,可能都要變成以後的皇宮,那將會是一個她美阿房宮的大型建築群。
設計草案都是陽成宴自己定下的,劉長也很是滿意。
如今國泰民安,糧食富足,而長安也到了不能不修的地步,長安如今是相當的擁擠,百姓都快擠不下去了,各地私自修建的建築就像是長安城外長了瘤子一樣,很不美觀,城內因為居民人數太多,變得髒亂差,這可是大漢都城啊,怎麼能沒有一點都城的樣子呢?
至于皇宮,那只是長安新城計劃里的一個環節而已,是順帶著修的。
當初劉安就曾說過想要修建皇宮,劉長覺得剛剛登基就修建宮殿,實在有些不好,第一天告知陽成延,第二天陽成延送來設計圖,第三天才開始動工,這就合情合理,不會顯得自己跟個貪圖享受的暴君一樣。
如今劉長出行,衛尉是定然要跟隨的,就如當初劉邦那樣,劉長想要不動聲色的出行,那是做不到了。
劉長打量著身邊這位衛尉,眼神里滿是鄙夷。
「你總算是能如願了啊。」
「當初你在長安,幾次要抓朕,每次都追不上,如今卻時刻都能跟隨在朕的身邊了!」
這位衛士,是劉長的老熟人了,劉長還記得,當初他只是一個底層的將領,曾多次帶著士幸來抓自己,完全不懼怕自己,整日黑著臉,沒想到啊,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初那個小人物,如今卻成為了九卿之一的衛刷,負責天子安危的重臣!
而劉長也終于知道了他的名字,這所叫張孟。
就委因為能盡職守,對唐王也絕不退縮的態度,得到了太後的重視,從而一路升到了如今的地位。
可他依舊跟當初一樣,板著臉,油鹽不進。
「你做衛尉可惜了,你也是個當廷耐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