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河內凶,則移其民于河東

作者︰歷史系之狼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那定然是非浮丘公莫屬!!!」

儒生們聚集在一起,有人起身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在郅都將皇帝的詔令傳達給各個學派之後,各個學派都陷入一陣狂喜之中,皇帝所弄出的那個邸報,他們都是知道的,被他們所稱為廟堂之口舌。郅都辦事很靠譜,僅用了不到一年,就讓邸報遍地開花,從燕國到河西,從河西到巴蜀,再到南越,邸報出現在了大漢的每一個角落,各地的士人們都能通過邸報來了解廟堂的政令。

當然,其中的內容也不只是政令,也包括一些戰役的情況,人事調動,乃至劉長的功德這類的。

最開始大家的注意力都是在那些文章的書寫者身上,對內容的反響不是那麼的熱烈。

可是在連著出了幾期之後,其內容的影響力也在逐漸的發釀,別的不說,就說一個最簡單的,劉長的名望正在高漲,除卻唐王之外,劉長的名聲在民間是存在著極大爭議的,總體來說,都是敬畏大于敬愛。可是在邸報出現之後,各地官吏就開始用這些來進行宣傳,尤其是那些基層官吏們,這就讓百姓們了解到了這些年里的所發生的事情。

對于南越等地的百姓們來說,他們可能都不知道什麼是匈奴。

劉長擊敗匈奴,河北和隴西的百姓會稱贊他的威名,南越啊,長沙的就未必了。

但是這邸報,算是開了一個先河,讓百姓們也能知道天下大事。

當然,也是官吏們的宣傳起到了作用,當百姓從邸報內知道自家這位陛下曾親自帶著軍隊討伐敵人,以一當萬,減免田稅,推廣作物,發明器械,編著著作,開學府,修天下人的馳道,開四十郡之地,設醫官等等功勞後,百姓們也驚呆了。

原來我們的陛下如此聖明??

當然,那些士子們大多不是這個看法,他們只是覺得當今陛下實在是太昏庸了。

他們知道自家陛下好奉承之言,就喜歡用會諂媚的小人,可是,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家陛下居然會發動全國的官吏,用邸報這種東西來讓全天下人都來奉承自己!

劉長的名望節節攀升,那些地方的官吏或許是真心的,也或許是講的太多,講的自己都信了,開口閉口都是聖天子雲。而底層百姓們,也是第一次經歷了這樣的輿論洗禮,憑借著對高位者和「知識」的深信不疑,聖天子的說法更是深入人心。

韓非就很厭惡這樣的情況,他總是抱怨百姓們太容易被蠱惑,完全沒有自己的想法,人家說什麼就相信,不知道什麼是對自己好的,什麼是對自己壞的,就應該把那些喜歡胡言亂語不干實事的都給砍掉,讓百姓們不要有機會听這些東西,免得遭受影響,胡亂的反對對有利的政策。

這就秦國一直都不待見這些能說會道,不干實事的家伙,在秦法里也有關于聚集起來商討國事,或者听別人講述廟堂大事的相關懲罰,就因為儒家喜歡多管閑事,秦國還有排斥儒家的傳統。當然,在秦國的不歡迎列表里,荀子是除外的,當初荀子來秦國的時候,不喜歡儒家的秦王臉都快笑歪了。

親自帶著荀子來參觀秦國的制度,讓他看看商鞅之後的秦國是什麼模樣的。

然後,儒家這位聖賢,對秦國做出了肯定的評價,「秦四世有勝,數也,非幸也。」

隨即,對秦國的未來表示擔憂,「然而縣之以王者之功名,則倜倜然,其不及遠矣」

他認為秦國存在著短板的原因是因為秦國沒有儒者。

後來,果然就有一個叫李斯和韓非的正統儒家咳咳,反正是儒家教出來的家伙來到了秦國,填補秦國沒有儒者的這個短板

而如今劉長的做法,那是比當初的秦王還要猛。

秦王是不許別人說話,劉長是只讓別人說好話。

這兩者之中,肯定還是劉長更厲害一點,當然,這主要還是因為秦國時沒有如今的邸報技術,不可能實現劉長這種的想法。

可這就讓士人們很是不滿了,他們將報紙視為洪荒猛獸,甚至貶低那些為邸報書寫文章的人,認為他們都是諂媚小人,又抨擊這邸報根本就是比秦法還要可怕的酷政,是蒙蔽天下的惡物。

當然,說這話的人已經被繡衣請過去喝酒了。

可當這洪荒猛獸將交到他們手里的時候,事情頓時就不同了,這哪里是洪荒猛獸啊,這是利國之重器啊!!!

平日里罵的最狠的,此刻卻是將其吹上了天,他們的怨恨原來不是因為諂媚,只是因為自己沒有這個機會。

其他學派都還好,如名家,陰陽家這些非顯學的門派,內部派系不多,他們派內所共認的大佬也就那麼幾個,這邸報的主要負責工作直接交給公認的大佬來操辦就好,可是到了顯學,情況就有些不同了。

黃老這邊,王公憑借著太子之師的地位,和自己足以服眾的學問,成功拿到了負責權。

而儒家這邊,那是腦子都快被打出來了。

儒家這些年里不斷的吸收各派的精髓,發展出了太多的派系,彼此之間還不太和睦,差別是非常大的。

比如說,在路上看到一對男女牽著手很親近。子張儒就不會理會,他們只在意如何勸諫君王,將精力放在了國事上,不太在乎什麼禮儀,而子夏儒若是見到了,那大概還是要說幾句的,他們還是比較在意這個的,如果是仲梁氏儒,那大概就是要破口大罵了至于荀氏儒,可能牽著手的那個就是他們學派的某位大佬。

而儒家只有一個邸報的機會,各派都想要讓自己來掌握話語權,誰也不讓著誰。

目前的他們,因為缺少一個荀子這樣的人物,根本就沒辦法團結起來,像荀子還活著的時候,雖然對儒家其他派系破口大罵,可這些人挨了罵還是得笑呵呵的听著,畢竟是自家聖人,罵就罵吧,還能說什麼呢?荀子若是要發動他們做什麼,他們也未必敢不听從。

可現在就沒有人擁有這種影響力了。

叔孫通不行,張蒼不行,浮丘伯同樣不行。

大儒們聚集在太學,當有人提議讓浮丘伯來擔任的時候,其余幾個大儒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他們倒是不敢明面上來駁斥浮丘伯,只是說道︰「我听聞,浮丘公已經受邀為墨家整理墨經,事務繁忙,怕是無法擔任這樣的要職啊。」

劉安自己都沒有想到,他的想法這麼快就取得了效果。

果然,當事情涉及到死對頭的時候,就是浮丘伯也只能讓路。

浮丘伯無奈的看著這些人,他能看出這些人的想法。

「要不一同來負責?大家對文章進行表決?」

「這倒是一個辦法只是,要讓哪些人來進行表決呢?」

「每個派出一個人不就好了」

事情越來越麻煩,而若是他們無法確定負責人,那這辦報資格就要被取締。

「可大多人還在牢獄內,他們不出來,這件事如何能繼續商談啊??」

此刻,還有一大群儒家的賢人們在府內寫天論呢,包括毛亨在內,儒家這里也是很頭疼。

浮丘伯看著眾人,他是真的不太想理會這些事情,若是叔孫通還在,他肯定會有辦法,可浮丘伯的長處是在學問上,處理這樣的事情,還是有些難度的,他沉思了許久,方才提出了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不如讓陸公來負責吧。」

「陸公??」

方才開口的那位梁公頓時不悅,陸賈不也是你們荀氏儒嗎?

如今儒家看似如日中天,可那些備受重用的,卻大多都是荀氏儒,毛亨,陸賈,張蒼,浮丘伯,甚至是那個賈誼,當然,如今陛下就是荀門的,這也不能多說什麼,可便宜總不能都讓你們佔去了吧?

可梁公也不敢得罪陸賈。

陸賈跟浮丘伯不一樣啊,浮丘伯是公認的好脾氣,很少會發火,可陸賈這個人,為人暴躁,精通辯論之法,又是開國功臣,大漢九卿之首,在整個天下的大臣們里,除卻三公,就這位地位最高,麾下還有郅都這樣的狠人。

這就是屬于吵不過也打不過,各方面都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了。

因此,梁公只是認真的說道︰「陸公是最合適的,只是,他乃是奉常,本就是負責邸報的,若是我們讓他來做這件事,豈不是讓其他學派不服氣嗎?何況,陸公更加繁忙,哪有時日來做這些事情呢?」

其實,這位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陸賈這樣的實干派也未必會搭理他們。

有大儒公孫壽板著臉,看著眾人,嚴肅的說道︰「我倒是有個人選。」

「是哪一位?」

「河西相欒布。」

「額不妥,不妥,他不是更加繁忙嗎??難道還讓他放下國事來長安不成?」

「可以讓他來負責,其余的事情由我們在座這些人自己決定」

「呵呵,你們的春秋代代口傳,至今為止連個文都沒有難道您準備將春秋寫在報紙之上?」

辯論很快就變成了罵戰。

浮丘伯再也忍不住,起身打斷了他們的爭吵,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讓齊國的伏公來擔任吧!」

「可是伏公他年邁」

「那我們最好還是不要操辦了。」

浮丘伯不再爭執,直接轉身離開。

而對儒家內所發生的這些事情,劉長是很喜聞樂見的。

他滿臉堆笑,听著劉章告訴儒家最近的幾個辯論和爭吵的情況,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安這個豎子!浮丘伯本來是可以的,就因為墨經的緣故,愣是弄得儒家現在無人可用!」

「不必理會這些人了,他們愛選誰選誰!」

劉長大手一揮,又問起了戰況。

他所說的戰況,當然就是正發生在半島上的戰事,劉章認真的說道︰「各國還在召集軍隊,燕國召集大軍三萬,唐國出兵四萬,趙國出兵八千準備奔赴燕國遼東,因此這里較為寒冷,燕國還在準備冬衣等物,黃頭軍還在路上」

劉長撫模著下巴,問道︰「那那個馬韓,就沒有什麼反應嗎?」

「听聞他們在全力準備,要迎戰倒是那些小部落嚇得夠嗆,有諸多部落投降燕國,不願意與大漢交戰不過都是些小部落,扶余這樣的部落並沒有歸降的意思,甚至蠢蠢欲動」

「賞賜最先來投奔的部落。」

劉長眯著雙眼,他雖然自大狂妄,但是在這種戰事上還是比較謹慎的,雖然對方的國力薄弱,可也能湊齊數萬人的軍隊,況且大漢的軍隊是遠征作戰,不熟悉當地,包括氣候在內,有太多對大漢不利的因素,是絕對不能輕視的,而這些投降的部族,若是用的好了,那就是天生的好向導,能幫漢軍很大的忙。

劉章點了點頭,隨即解釋道︰「最先歸降的乃是東濊部,听聞他們還拿出了貢品,是一種長著胡須的大魚,被遼東郡守認為不足以奉君王為由,拒絕了」

「哦若是有時日,倒是可以去看看。」

「章啊,朕準備讓季布返回長安,你覺得如何啊?」

劉長忽然詢問道。

劉長在齊國不受待見,劉長自己也是很清楚的,而如今的齊王雖然是他的猶子,可對劉長並不是很親近,非常的害怕自己,劉長讓季布擔任國相,而季布是徹底架空了齊王,看得出,劉長對齊王其實也沒有那麼的放心這也是因為當初齊王的親舅父犯下的諸多過錯的緣故,齊王的生母都因為這件事而逝世。

齊王跟劉長之間是存在著隔閡的。

劉章也很清楚這一點,他遲疑了片刻,說道︰「陛下」

「喊仲父便可。」

劉章頓時了然,「仲父,我大哥這個人,很容易相信別人的話,有野心卻沒有什麼才能,想要做大事卻總是很害怕況且,如今的齊國也不是當初的齊國,可以讓季相回來陛下大概是要以他為國相,接替召公吧?」

劉長笑了笑,沒有說話。

「那你覺得誰適合擔任齊相呢?」

劉章再次沉思了許久,說道︰「陛下,濟北郡守董赤,有大功,善戰,能治國,況且此人因為長期在濟北,對齊國很是了解,齊人也都很懼怕他,願意听從他的命令,當初他曾幫助過我阿父,我大哥對他也很尊重,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劉長點了點頭,「好,那就讓季布回來,讓董赤來擔任齊相!」

劉章即刻大拜。

「襄這個豎子啊,就是想的太多,他是我大哥的嫡長,難道我還能謀害他嗎?他每次見到我,渾身顫抖,頭都不敢抬起來,這分明就是不將我當作長輩來對待啊!」

「我會讓大哥明白這個道理的。」

劉章離開之後,劉長起身活動了一番筋骨。

只是,此刻劉長卻不敢再輕易離開長安了,誰知道還會不會出一個武最這樣的傻子呢?

「我要見陛下!!!」

「你給我讓開!!!」

只听到門外傳來咆哮聲,辱罵聲,劉長勃然大怒,也不等外頭的人走進來,自己就走了出去。

而在厚德殿之外,呂祿正死死攔著劉敬,劉敬還一個勁的往皇宮里撞。

劉長黑著臉,不由分說得開始卷起了袖子。

劉章連忙擋在了仲父的面前,「仲父,仲父,劉公前來,定然是有什麼大事!」

劉長眯著雙眼,冷冷說道︰「他不是在廷尉嗎?怎麼來這里的?」

劉敬身後的甲士說道︰「陛下,是來尚書府辦事的,路過這里,忽然就要沖進來」

劉敬急忙說道︰「陛下!臣有大事要勸諫!」

劉長深吸了一口氣,讓呂祿放開了他,一把抓著劉敬的肩膀,如同拖著麻袋一樣的就將他帶進了厚德殿里,隨即將他放在地上,自己則是坐了下來,不好氣的說道︰「你要是為了諸學派辦報的事情來勸諫朕的,那朕今日非讓你躺著出厚德殿!」

劉敬搖著頭,認真的說道︰「陛下,臣听聞,陛下要讓張不疑前往洛陽,擴建其城池,修建皇宮,作為陪都,以供糧食短缺時所用?可是如此??」

「是啊,這有什麼問題?」

「陛下!關內糧食不足,就將百姓運到洛陽,洛陽不足,就運回長安,這跟當初的梁惠王有什麼區別呢?」

「與其修建皇宮,倒不如將關內這些遷徙而來的民眾分發到各地去,隴西,河西,北地,乃至巴蜀,朔方,難道不都需要百姓嗎?陪都是可以的,但是皇宮和城池並非是現在就應該去修建的,大漢之漕運,作用不只是要為長安運輸糧食,還要為各地的戰事,災情進行運輸如今燕國要作戰,各地就要將糧食運輸過去。」

「陛下要擴建洛陽,倒不如用這物力去多修建幾個水渠,天下各地,水路遍布,而像陛下如今要修建的漕渠,動用的人數不過幾萬,時間不超過三年,就可以解決很多的問題,若是能多挖通幾個小渠,所起到的作用都比擴建洛陽要更大呀!」

「況且,陛下是不能前往洛陽的,天下之間,尚且還有敵人。」

「只是,過去的敵人是可以直接用戰爭來殺死的,如今的敵人卻需要慢慢對付」

劉長茫然的看著這老頭。

「來人啊,將這廝關進廷尉大牢!」

「陛下可是他一直都在廷尉大牢里啊」

「那就在大牢里再修建一個大牢,將他關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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