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剛剛升起,初日的光輝照耀在城牆之上,使得城牆反射出了淡淡的潔白色光芒。
城牆並不高大,卻相當的堅固,坐落在一片灰色的土地之上,城內更是簡陋,有很多廢棄的高大建築,能看得出,這里曾經也是一個繁榮的城池,只是,如今那些高大雄偉的建築早已變成了廢墟,在廢墟周圍,遍布著很多低矮的房屋,一大早,形形***的百姓們就從屋子內鑽了出來。
這些百姓們的相貌跟大漢百姓是截然不同的,他們幾乎都沒有穿鞋,赤腳,濃眉高額,披著很簡陋的衣,有騎著馬的官員大聲的嘶吼著什麼,在道路之內不斷的穿行,城內到處都是泥土,官員騎馬飛過,塵土飛揚,他們大聲的叫嚷著什麼,手里揮舞著長鞭,那些百姓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這官員的態度相當的惡劣,不斷驅趕著民眾,直到他遇到了幾個牽著馬的人,那幾個牽著馬的人,披頭散發,像貌與他們截然不同,穿著皮毛之衣,腰間還掛著人頭,看到他們,那官員即刻下馬,用著生疏的匈奴語向他們問好。
這里就是匈奴勢力範圍內的布可法拉城,這里原先是孔雀王朝面向東北方的一個門戶,曾經是一個很發達的城池,在孔雀王朝滅亡之後,這里的統治者不斷的更換,名字也不斷的更換,最後那繁榮的城池也就變成了如今的廢墟之城,城內的百姓數量還是不少。
在這里足足有十余萬百姓,因為附近有礦場,因此匈奴人對這里也格外看重,逼迫這里的百姓為他們采礦煉鐵。先前那個官員,就是這里的城市官,這是來自孔雀王朝的官職,孔雀王朝時期,地方官員有三種,事務官,城市官,以及軍事官,尋常的一個城市,共計有三十位城市官,分別負責不同的領域。
匈奴人在征服了大量的土地之後,因為缺乏對地方的治理經驗,故而稽粥采取了過去孔雀王朝的制度,設立了國臣以及地方三官,這些官員通常由當地人來擔任,匈奴人則是監督他們,坐享其成,稽粥也在推行一些融合政策,例如他自己就迎娶了不少王公之女,並且還讓自己的親戚們積極與當地王公聯姻。
$那幾個匈奴人完全沒有理會城市官的示好,只是傲慢的從他們身邊經過,看都不曾看對方一眼,那城市官也完全沒有在意對方的態度,只是咧嘴笑著,彎曲著身體,一路看著他們離開。在他們離開之後,城市官即刻換上了原先的嘴臉,憤怒的揮動著手里的鞭子,鞭策自己的百姓。
匈奴人將馬綁在木樁上,打著哈欠,換上了甲冑和弓弩,隨即走上了城牆,有氣無力的看著城外,不由得罵道︰「為什麼不讓那些身毒人來幫我們守城呢?我昨晚剛搶了一對姊妹,還沒享受夠呢,就要來看守這里。」
「是啊,明明身毒人就可以守,還非要我們來也不知大單于是怎麼想的,還非說人馬不能分離,走到哪里都得帶上駿馬……還不許我們穿好的衣裳。」
「呵,那有什麼,他不是還說不能隨意劫掠和殺人嗎?還要我們學習言語,我們哪里會啊?況且,我們為什麼要學他們的東西?」匈奴士卒如今顯然對稽粥頗為不滿。
稽粥為了能迅速在身毒建立有效統治,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包括設立了簡單的律法,要士卒們不得侵犯國內的身毒人,約束了他們的行為,還組建了兩者結合的官員體系,新的貨幣體系,對農民的安頓,對匈奴士卒的操練等等。
可稽粥麾下的匈奴貴族們就有些無法理解了,在他們看來,我們在草原上吃了那麼多的苦,如今苦盡甘來,就是該享受的,身毒實在是太富裕,這里的人服務實在太好,匈奴貴族哪里見過這樣肥沃的地方,如此會侍候主人的僕從,他們迅速腐化,開始沉浸在享受之中。他們在身毒境內幾乎是為所欲為,看上了哪個女子就直接帶回去,缺東西就直接搶,無法無天,稽粥卻整天要約束他們的行為,不許他們亂殺,
他們也不能理解。
尤其是底層的匈奴人,對稽粥的意見越來越大。這座城市里,有十余萬的身毒人,卻只有一千多匈奴人,其中還有一百多匈奴人是當官的,真正的底層士卒只有九百人,這些人看守如此大的城池,卻很輕易,因為這里的身毒人的抵抗意識沒有那麼的強烈,當孔雀王朝滅亡之後,他們就失去了原先的那種膽魄,本身的意志似乎也跟著阿育王一同下葬了。
匈奴人正在交談著,遠處忽然煙塵滾滾,地面都在微微的顫抖著,那熟悉的馬蹄聲,讓匈奴人一愣。對于生在草原上的匈奴人而言,這個聲音實在是那麼的熟悉。忽然間,遠處出現了一股騎兵,人數很多,沒有打出旗幟,只是發出了響亮的號角聲。
那一刻,匈奴人大驚失色,尖叫道︰「漢人!是漢人!!漢人來劫掠了!」
「漢人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快!快關城門!」
「速速點燃烽火!!」
匈奴人迅速行動了起來,城門正在緩緩關閉,城內的身毒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驚訝的看著他們,隨著敵人的騎兵靠近,匈奴人開始匆忙的射箭應對,只是,他們的人數實在是太少了,他們叫嚷著,讓城內的身毒官急忙上來一同守城,就在這個時候,漢人的騎兵射出了箭雨。
這些騎兵有一萬多人,全副武裝,各個都是精銳,箭雨迅速淹沒了城頭,有躲閃不及的匈奴人直接被貫穿。在這些時日里,匈奴人很清楚的學會了天道循環的道理,韓信為了防止匈奴人的勢力大增,不斷的在後方發動襲擊,當初那些縱馬奔馳在城下的匈奴人,此刻卻躲在城牆之中,看著敵人飛奔到城下來,攻守之勢互轉。
這怎麼看都有些荒誕,匈奴人不斷的被射殺,也就在這個時候,敵人的騎兵靠近,匈奴人也不知道他們做了什麼,只听的一聲巨響,滾滾黑煙升起,匈奴人驚恐的大叫著,城內的百姓更是四處逃亡,處處都是尖叫聲,不等匈奴人反應過來,城門口不斷的發出了巨響,大概是十幾次巨響之後,城門轟然倒下。
漢人的騎兵進城了。周亞夫令人將旗幟插在城頭,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冷酷的看著遠處那些跪在地上的身毒官員。」將軍我問過了,再往前,還有兩座城池,拿下之後,就是弒君者王朝了。」
盧他之恭敬的說著。雖然是一同長大的兄弟,可跟隨周亞夫四處征戰之後,盧他之對他已經是心服口服,在軍隊里,完全就是副將的模樣沒有半點無禮的地方。自己這位兄弟,簡直可怕。
他率領了一萬兩千騎兵,從西域出發,這一路猛攻,在三個月的時日內,連續攻破了三十七座城池,斬獲四萬,馬不停蹄的前進,太尉給了他半年的時日來打通與身毒諸國的聯系,他這三個月就已經打到巽伽王朝的邊境了,這些騎士們也是愈戰愈勇,有的時候,甚至敵人都來不及點烽火,就直接被破城。
「嗯,安頓好這些官員,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留下四百人其余人繼續跟我走」
「諾!」
盧他之找來翻譯,跟當地的官員們開始溝通,當地的官員眼里滿是驚恐,長期騎在他們頭上,戰無不勝的匈奴人,在這些陌生人面前居然如此的虛弱,他們甚至還能用神令的法術,不知道用什麼手段弄開了城門,迷信的官員直接叩拜了起來,又敬又怕。周亞夫站在城牆上,看著遠處。
還有兩座城池,他就能跟巽伽王朝的人取得聯系了,打下這些地方很容易,可是匈奴人很快就會反撲,在跟巽伽談判之前,想要守住這些地方就不太容易了,畢竟城池太多。雖說匈奴的主力被太尉牽扯在北,可稽粥那廝並非是個愚笨的,他一定會想出辦法來應對。自己該怎麼做呢?
周亞夫出征的時候,太尉並沒有吩咐他什麼,周亞夫心里很清楚這是太尉對自己的考驗,他就是想要看
看自己到底會怎麼去做。沈思了許久,盧他之終于再次回到了周亞夫的身邊。
「他之啊!」
「將軍!」
「如果我給你四千騎兵,你能否攻下前方那兩座城池?」
盧他之一愣,「將軍是要回去殲滅匈奴人的援兵嗎?四千騎士足矣!!」
「攻下城池之後,你就派人去跟巽伽王聯絡,跟他商談這些土地的事情,大漢距離這里太遠,根本守不住,還是得讓他們幫著守,以便與大漢接壤……」
「我明白可將軍,這麼長的戰線,您只帶著八千騎士,能守得住嗎?
周亞夫笑了笑,眯著雙眼,「誰說我要守了?」
「嗯???」
匈奴北部的城池外,漢軍已經駐扎了一段時日,匈奴人與漢軍交戰,互有勝負,可韓信采取多線作戰的方式,已經將這座城池變成了孤城,三面都是敵人,因為位于山口,因此只有撤退的路目前還是安全的,周圍的幾個城池都已經淪陷,匈奴人愈發的驚恐。稽粥就在這座城池內,坐在王宮內,翻看著各地遞上來的戰報。
護涂站在一旁,看著兄長忙碌著,幾次想要開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比起過去,兄弟兩人都有了很大的變化,護涂發福了,還不是一般的發福,整個人都變成了肉坨坨,全身的肉仿佛都擠在了一起,他坐在那里,都覺得有些疲憊,喘著氣。
而稽粥則是變得更加瘦弱,他的臉色極為蒼白,額頭冒著細細的汗水,左手微微抖動著,在冒頓的子嗣里,稽粥本來就是最瘦弱的,因此也不被冒頓所喜愛,先前又在戰事受了傷,身體愈發不好,而且他跟大漢的四哥一樣,不喜歡享受,總是過著勤儉的生活,常常跟王庭的士卒們一同吃住,身體越來越差。
「兄長,撤吧,我們打不過漢人的,他們有鬼神相助,會引雷!」
「胡說八道!!」
「他們那顯然就是做出來了新東西,那東西威力有限,想要炸開城牆,並不容易,這座城池是我精心打造的,城內還有七萬士卒,都是最精銳的,那東西再強,也攻破不了這里!」
「他們的目的也根本就不是這里。」稽粥說著,忽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整個人都搖搖晃晃的。
護涂有些急切,「兄長啊您是病糊涂了啊,漢軍的主力都在這里,您卻偏偏要往南部調兵,這樣漢人的主力一擁而上,我們都要死在這里了!」
稽粥臉色通紅,握緊了拳頭,閉上雙眼,沉默了許久,終于冷靜了下來。」弟弟啊,漢人這次出戰,目的不是在北,是在南,他們想要拿下通往身毒的道路,若是讓他們建立了聯系,我們要怎麼辦呢?」
「可是您一直調兵,王城都要空了,斥候可是說了,漢人的騎兵正在朝著王城發動襲擊,若是放任下去,王城都得落在敵人的手里。」
「我知道但是王城並不重要,讓漢人無法跟身毒人來往,才是最重要的護涂啊,跟漢人的戰爭,不要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要考慮好大局,要知道敵人的戰略構想,然後想辦法去破壞,敵人這是陽謀,他們的主力在這里,哪怕我知道他們的戰略構圖,我也根本就不敢派遣大軍去支援……」
「但是,我們可以不斷的襲擊這幾座城池,打亂他們的路線,甚至可以圍困這支騎兵,將他們全部吃掉哪怕丟了王城,也無所謂!」看著雙眼通紅的兄長,護涂點了點頭。
「你不要在這里守城了,你帶著王庭的五萬精銳,你帶著他們,南下去襲擊被漢人拿下的城池,包圍漢人的騎兵,斷絕他們的退路,吃掉他們之後,你不要休息,放棄前線的城池你過來稽粥拉著弟弟,指著面前的輿圖,看到這幾個山口了嗎?帶著軍隊,南下,然後在這些山口修建關卡,要不惜一切代價來修建,修建出最高大,最堅固的關卡,只要能控制這幾個山口,安排最精銳的士卒,不斷的
進行操練,哪怕是最精銳的士卒,也無法攻破……」
護涂若有所思的點著頭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兄長,我若是將精銳軍隊都帶走了,那這里怎麼辦??就兩萬多孱弱之兵,哪里擋得住漢人?」
「你不知道我早就通知各部招募士卒,前來救援,你離開之後,那些援兵大概也就到了。」
稽粥平靜的說著,隨即又說道︰「你只管按著我的謀劃去做要跟身毒諸國建立有意,專心討伐弒君者,只要將他們吞下來,就可以完全在身毒立足了,你明白了嗎?」
「我知道!」
稽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咧嘴笑了起來,「去吧。
護涂離開了王宮,稽粥臉上的笑容也很快就消失了,他收起了面前的輿圖,想了想,又用燭火將其燒毀,這才大聲命令道︰「來人啊!取來我的甲冑!!!」
這巍峨高城之外,韓信正平靜的看著遠處的城池,此刻,偏軍大概已經跟身毒人取得了聯系吧。
自己駐扎在這里,耗費的糧食實在太多,周亞夫那廝辦事居然如此之慢,幾個月過去了,都沒有能將身毒王帶回來,實在是令人失望啊。接下來的時日里,漢軍又發動了幾次襲擊,敵人還是在全力的阻擋著。
「太尉有些不對。」夏侯嬰站在韓信面前,臉色凝重。
「哦?哪里不對?」
「敵人依舊很有斗志,反擊也很強勢,可是總覺得他們的反擊力度在不斷的減弱,我最近的幾次佯攻,甚至都差點殺到了他們城牆之下,雖說他們之前也一直調兵,後撤,可我總覺得,不太對勁。」
韓信猛地抬起頭來,眼里閃過一絲驚訝。」不好!迅速攻城!全力攻城!!」
原先還在佯攻的漢軍主力,在這一刻瞬間變成了真攻城,甲士們怒吼著朝著城池撲上去,城牆之上,稽粥揮舞著彎刀,匈奴人不斷的射擊,雙方對射,箭矢遍布了整個天空,嘶吼聲不斷的響徹在這片土地之內,漢軍的傷亡很高,哪怕是有火藥這樣的利器,也沒有能嚇得住那些匈奴人。
在連續的進攻之後,戰場又變成了城牆,漢軍通過雲梯上了城牆,雙方激烈的廝殺著,不斷的後退,到了傍晚時刻,匈奴人已經退守王宮,繼續抵抗。夏侯嬰身先士卒,連續猛攻,終于,王宮的大門也被他們所炸開。
當他們沖進王宮內的時候,全副武裝的稽粥正提著刀,在十余個匈奴人的護衛下,陰冷的盯著他們。
稽粥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他的身體已經扛不住了他根本就沒有什麼援兵,他只是以自己的號召力坐鎮在這里,抵擋住韓信的主力,而匈奴的主力,此刻早就跟著護涂去往南方,去破壞大漢的戰略構想。看到夏侯嬰到來,他笑了起來。
此刻的護涂,只怕早已到了南邊,等他誅殺了漢朝的騎兵,殺進巽伽王朝月復地,堵住那幾個山口,漢軍就是再勇猛,又能如何呢?還有糧食承擔起他們的遠征嗎?
還能跟身毒人進行往來嗎??
匈奴只要能控制住貿易要道,遲早還有第二次強盛的機會!!
稽粥嘶吼著,在眾人的陪同下朝著夏侯嬰沖鋒而來。
皿在靠近夏侯嬰的時刻,夏侯嬰就丟出了手里的長矛,敵人比他想象的還要虛弱,長矛直接貫穿了他的身體。
稽粥的尸體摔在了夏侯嬰的面前,一動不動。
匈奴雄主,終于合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