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內外,黑煙滾滾。
漢軍士卒正在四處收攏遺體,除卻自家的尸骸需要帶走,就是匈奴人的尸體,他們也得即刻進行掩埋或者燒毀,這都是來自與戰國時的經驗,每次大型會戰、但凡那些刻意讓敵人的尸體暴露在野外、沒有收尸的,似乎都會遭受到某種詛咒,疾病橫行,他們無法解釋這種現象,只能歸結到不仁或者鬼神之上去。
整個城池都是軍用要塞,故而沒有什麼百姓,而那些跟隨護涂的士卒,都並非是匈奴的精銳,他們沒有能抗住夏侯嬰的進攻,只是,他們依舊是給夏侯嬰的軍隊帶去了沉重的打擊。
稽粥在他們之中還是非常有威望的,只要稽粥還在這里。他們的戰斗力就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哪怕是面對各方面都佔據著優勢的漢軍精銳,他們也能抗衡很久,直到城破,稽粥身死,才有士卒選擇了投降。
高大堅固的堡壘,此刻也是變得殘敗不堪,夏侯嬰駕車從堡壘中行駛而出,這一路上,看著遍地的尸體,夏侯嬰的臉色也是有些沉重,無論如何,攻城戰都會付出慘重的代價,哪怕是有火藥這樣的利器,也不會例外,尤其是在面對如此高大的建築的時候。
韓信在諸多將領的陪同下,過了城門口,就遇到了返回的夏侯嬰,夏侯嬰急忙下車,畢恭畢敬的將自己的戰利品遞給了韓信。
稽粥的頭顱。
周圍的將軍們得知這是稽粥的頭顱,各個都是忍不住的驚嘆了起來,稽粥一直以來,都是困擾著大漢的一個狡猾強敵,這廝屢敗屢戰,意志頑強,而且總是能想出各種辦法來阻礙大漢,若不是稽粥,大漢早就跟身毒開展諸多貿易了,這廝就仿佛肉中刺、怎麼都拔不掉,弄得將領們很是急躁。
每次他被擊敗,總是能很快的召集部族,迅速補充實力,再次卷士重來,他各種抄襲大漢的制度,因地制宜,匈奴軍隊在他的手里不斷的被增強,戰斗力越來越高,也就是在這些年里,匈奴各部腐化嚴重,除卻他的玉庭之軍,其余匈奴人都變弱了不少。
當看到他的頭顱被獻出來的時候,將領們的心情有些復雜,稽粥就這麼容易死了??
難纏的稽粥,怎麼會死的如此輕易呢?
這會不會是他的金蟬月兌殼之計?這是一個替身?
不同于將軍們的胡思亂想,韓信是很平靜的,韓信十分重視情報的作用,在開戰之前,他會耗費很大的力氣去探查敵人的情況,而匈奴這里,自從腐化之後,很多情報是非常容易就能弄到手的,很多都是關于這位大單于的。
無論是從哪里傳來的情報,都顯示這位大單于的身體狀況非常的糟糕,甚至在召開會議時出現過
幾次昏厥,由弟弟來主持,匈奴人自己都已經斷定大單于活不過這一年,甚至已經在給護涂準備登基儀式了。
匈奴人的高層是不太喜歡稽粥的,稽粥憑借著自己龐大的威望,一直都是在壓著他們,約束他們、限制他們,甚至逼迫他們做一些他們不願意去做的,例如去學習大漢。
「嗯,不錯。」
韓信點著頭,算是對夏侯嬰的軍功做出了肯定。
夏候嬰起身,「大王,稽粥身邊的士卒並不多,早就撤離了,這是內讓?或者純粹就是認為我們不敢強攻,調兵太多?」
「他這是意識到自己走不動了,時日無多了,就將精銳全部交給了自己的弟弟,自己則是留在這里,繼續與我們抗衡,此刻護涂已經開始包圍周亞夫的軍隊,並且準備完全撤到身毒境內,堵住山口.,身毒以上的領土,他們是要放棄了,而且是要進行燒毀和破壞。」
韓信說的很堅決,都不曾有可能,或者這類的詞語,仿佛一切都正如他所說的。
夏侯嬰大吃一驚,「那周亞夫豈不是危險了?他的軍隊才一萬多人,而且還連續進攻了數個月,若是遇到了匈奴的王
庭精銳,又是在陌生的戰場大王!!請允許我現在就前往救援!」
不只是夏侯嬰,就是其余將軍們,此刻也是被嚇了一跳,堂堂匈奴王,居然直接犧牲掉自己,就是為了破壞掉大漢的戰略,這人不知該說是有膽魄,還是要說已經瘋了。
而周亞夫,是如今最年輕的徹侯,還是自己打出來的那種、絳侯的兒子、陛下的摯友,還有一個盧他之,兩人若是出了事,將軍們不敢想象,陛下會有多憤怒,或許太尉會沒事,其余人可就不好說了。
陛下在暴怒之下,完全可以手撕了他們。
想起皇帝那憤怒的面孔,縱然是這些身經百戰的將軍們,心里也不由得發怵。
而韓信卻是笑了起來,他一點都不擔心這個問題。
「我先前之所以對匈奴還有防備的心理,是因為有稽粥在統率他們,稽粥識大局,能識人,若是周亞夫之流遇到他,還真的不好說勝負,可如今,稽粥死了,他的安排是沒有問題的,只是,他高估了自己麾下的那些人啊。」
「這些匈奴人在如今的領土內享受著榮華富貴,本就將對抗大漢當作無用功,稽粥若是還在,他們還能听從他的命令,一旦稽粥死了,他們就會安心享福,讓他們去絞殺漢軍,後撤?呵呵,護涂還沒有那個實力能調動那些部族首領〞
「將戰俘們全部放走,讓他們將稽粥身死的消息帶叵去,以最快的速度傳到各地去我們不必支援,只要不斷的傳播稽粥死去的消息就好,況且,如今我們缺糧,這廝又將城內的糧草燒毀了,我們就是想增援,也無法繼續前進了.」
夏侯嬰還是有些擔心,「若是周亞夫出了什麼事「呵,他不是稽粥的對手,我姑且能算他年輕,
尚無經驗,若是連護涂都贏不了,那死便死了!」韓信不屑的揮了揮手,夏侯嬰頓時就說不出話來。
韓信這才低下頭來,看著稽粥那已經合目的頭顱。
「封好,送往長安吧。」
事情就如韓信所預測的,當戰俘們四處逃亡,將稽粥身死的消息帶去各地的時候,原本已經準備起身前往跟護涂合兵的匈奴各地首領卻開始遲疑了。匈奴人之中意見分歧相當之大,尤其是這些高層,根本就沒有心思跟大漢抗衡,稽粥在邊塞修建堡壘,囤積糧草,設立關卡,襲擊大漢的商隊。
這在各地首領看來,簡直就是自討苦吃,這里的疆域如此之大,如此肥沃,漢人想做什麼就讓他們去做唄,反正他們又沒有實力遠征,去招惹他們做什麼呢?安心經營目前的地盤,享受榮華富貴不好嗎?
一會說什麼要效仿大漢,一會說什麼要愛惜麾下民眾,那些奴隸也能算是自己人嗎?如今大單于不在了,那他的命令,是不是也可以作廢了呢?
周亞夫面對匈奴人,並沒有采取守勢,反而是采取了攻勢,一路殺向了王城,在稽粥的安排下,護涂成功切斷了他的後路,隨即,雙方開始了數次的交鋒。
周亞夫在這個過程之中,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冷靜,他避免跟敵人正面交戰,不斷的逃亡,逼迫護涂分兵,隨即襲擊護涂分出來的軍隊,爭取以多打少,給與追擊的匈奴人以重創。
護涂也不急,下令各地的匈奴部幫著攔截。
只是,在這個時候,他听到了從前線傳來的消息,大單于戰死了。
護涂慌了,他急忙派人去求證這個消息,與此同時,也錯過了追擊周亞夫的最好時機,至于那些接到了護涂命令的匈奴貴族;此刻也只是裝了裝祥子,有的甚至都不願意裝了,遇到漢軍,直接棄城,隨你怎麼劫掠,反正你又帶不走多少,你劫完我再來劫。
稽粥的死亡,徹底改變了整個身毒以北的局勢。
匈奴大亂,護涂並沒有能實現稽粥所安排的諸事,此刻的他,心里很是悲傷,同樣也很激動,因為
他要當大單于了。
而這位大單于則是堅定的認為,兄長那撤回身毒境內的戰略是沒有什麼用處的,他要繼續攻佔大夏人的領土,擴大匈奴的版圖,他要重振匈奴的輝煌!
因此,他放棄了南下的策略,甚至也放棄了對周亞夫的圍剿,直接帶兵前往王庭,準備登基為大單于。
稽粥想好了所有的事情,唯獨沒有想到,自己常年帶在身邊,言傳身教的弟弟,卻壓根是沒有任何長進的稽粥不惜以死要守護的南下道路,被護涂直接舍棄了,甚至都沒有半點的憐惜,因為南部道路,是遭受戰亂最嚴重的地區,搶都搶不出什麼好東西、還是大夏那邊好啊,什麼都有,守著這塊爛地做什麼?
守著這里還容易被漢人給襲擊,倒不如直接讓出去,漢人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只要不打擾我們就好。
護涂為自己的先見之明而洋洋得意,巡速撒離。
周亞夫本以為接下來是一場惡戰,沒有想到,卻是如此虎頭蛇尾,稽粥一死,匈奴人直接失去了最後的雄心壯志,或者說,是失去了繼續與大漢對抗的勇氣,直接將目標放在了更好欺負的大夏身上,護涂甚至抱怨,若不是哥哥長期分兵對抗漢軍,自己早就滅掉大夏了,還用得著如此麻煩嗎?
至于盧他之,在此刻也是成功與弒君者王朝取得了聯系。
大漢的威名,在整個身毒,那都是響當當的。自從匈奴人到來,就徹底刷新了身毒人對東方的認知,剛前來的匈奴人還不是如今的半腐化狀態,那時的他們,一萬多騎兵就能壓著大夏國的數萬大軍追著打,稽粥用三萬多騎兵就打敗了巽伽的八萬大軍,甚至逼的大夏和巽伽這兩個死敵被迫聯手,一同對抗強大的匈奴人。
後來大漢出手干涉,才讓匈奴人沒有辦法全力應對這兩個大國。
他們本以為匈奴人就是東方最強大的勢力,後來得知,這些匈奴人曾經是更加的強橫,有二十萬精銳騎兵,卻被一個更加強大的帝國所擊敗,而如今匈奴人暫時沒有進攻,也是因為這個背後的強大帝國出手了,這讓他們無比的震撼,大夏繞道前往大漢、帶回了那里很多的消息。
例如那是一個由神靈所統治的國度,統治者是一位神靈、是一個巨人,一頓能吃掉卡頭牛。為能翻山倒水,無所不能,疆域之大,身毒加起來也不過是人家的一個城市,擁有精銳的戰士數百萬大夏的使者的原話肯定不是這樣的,只是越傳越玄乎,當傳聞到巽伽王朝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
故而,當他們得知那傳說中的帝國在匈奴人之中殺出了血路,已經來到了自己身邊的時候,心情是格外復雜,既有懼怕,也有仰慕。
巽伽坐在黃金寶座上,穿著黃金所打造的盔甲,巽伽今年已經有六十多歲,這位同樣經歷了很多戰事的將軍,孔雀王朝的滅亡者,弒君者,新王朝的建立者,如今看起來卻有些不安。巽伽看起來很是威武,渾身高大,健碩強壯,他對黃金有著很偏執的熱愛,他的王宮里處處都是黃金裝飾。
包括他自己,渾身都是金閃閃的,他的大臣們都很討好的稱為他為黃金王,這讓巽伽非常的開心,只是那些厭惡他的人,還是將他稱為弒君者。
他是趁著邀請國王閱兵的機會忽然動手,殺死了大車王,建立了如今的王朝,在這些年里,他一直都想要恢復孔雀王朝的版圖,連年跟大夏作戰,取得了一些成就,匈奴人的忽然到來,卻打破了他的志向,他已經丟棄了很多的土地。
「漢帝國來了」
巽伽低聲說著,猛地看向了面前的眾人,詢問道︰「我們要怎麼辦?」
「大王應該是問,我們該如何接待?」巽伽的首席謀臣反問道。
巽伽頓時反應過來,他們連匈奴人都擋不佐,更別提是這更加強大的漢帝國了,對他們,無論出于什麼目的,都只能
是示好而不能拒絕他們,因此,只能是接待。
「嗯,接待以最高的規格來接待。」
「那以後呢?」
「這就得看漢帝國是什麼想法了我听聞,大夏國的使者到了漢,漢也沒有為難他們,反而是給與了他們回去的糧食,護送著送回,他們應該跟匈奴人是不同的」
在談妥之後,他們即刻下令,邀請這些大漢的貴客前往王城。
盧他之率領了精銳的八百余騎,前來王城,他這次來,本來就是要跟巽伽結盟,韓信的戰略構想,就是讓巽伽跟大漢接壤雙方只有接壤了,才有更多的事情可以去做,大漢目前實在是沒有能力繼續擴張了,可巽伽不同,那道路,原先就是孔雀王朝的土地,只是後來失去了而已,巽伽人是很快能穩固在這里的統治的。
而且有大漢護著他們,也能保證商道的安全。這就是在大漢和身毒之間弄出一片安全地帶,名義上這安全地帶交給身毒人看管,實際上這就是大漢的後花園、隨意進出。
盧他之板著臉,騎著高頭大馬,率領騎兵們來到了王城,孔雀王朝的王城,倒是真的別有一番氣勢、那高大的城牆,雄偉卻壯觀佔地規模極大、一眼看不到盡頭,盧他之皺了皺眉頭,過去他听到那些身毒人說起孔雀王朝,還以為是他們吹噓如令看來,過去那個王朝,確實很強盛啊。
光是這都城,就已經有了長安的模樣,內外三座城,甚是雄偉。
巽伽的官員們站立了兩旁,迎候大漢的使者。
盧他之絲毫不懼,從他們之中傲然的穿行,當進了城,城內更是熱鬧,巽伽人準備了非常多的樂師們,在盧他之進來的那一刻,這些樂師們開始彈奏,他們的樂器于奇百怪,沒有一個是盧他之所見過的,足足有五六百人,彈奏著音樂,音樂頓時響徹了整個都城。
盧他之再次點點頭,這是一個知道禮的國家。
漢朝判斷一個國家有沒有禮,其實就是看他們的音樂,有樂肯定是有禮的,漢朝的諸多儀式,都需要樂師,橫向來看,同時代的大文明,都有這樣的文化,儀式里以音樂為主,而其他那些部落國家,或者小國,是沒有的,大漢以此區分,倒也不算是錯的。
在音樂聲中,舞女們開始了起舞,就在街道的兩旁、臉上涂抹著各種色彩,開始了夸張的舞蹈,乍一看,還以為是楚國舞呢!
冥冥之中、影響了世界的那幾個大帝國,都有很多共同的地方、大多時候,他們都是互相敬佩的、當然,如今的世界,能跟大漢互相敬佩的大帝國尚且不存在,孔雀王朝已經滅亡了,而帕提亞帝國剛剛擺月兌了控制,走向強盛,至于羅馬,尚且還在襁褓之中。
無論如何,巽伽人的接待儀式還是很隆重的。
穿著金色甲冑的巽伽騎著大象,親自前來迎接漢朝的使者,心里卻愈發的急躁,若是他們帶著惡意前來,自己又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