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好!」
劉長拍著手,叫道︰「來人啊,送至廷尉!」
寧成並不害怕,也不反抗,只是朝著劉長再次行禮,就任由甲士將自己帶了出去,劉長也只是盯著他的背影,神色令人有些捉模不透,呂祿這才上前,有些擔憂的說道︰「陛下,這人簡直就是個不擇手段的瘋子,這樣的人若是繼續留著,危害太大,不如直接處死,免得以後生出了什麼禍患。」
「這廝猶如惡狼,讓他來治理百姓,就像是讓狼來治理羊群,早晚被他吃的一干二淨。」
「朕可以用郅都這樣的人,卻不能任用他這般的惡毒之人,但是吧,也不必急著處死,這廝還是有些用處的。」
「陛下要用他??」
「哈哈哈,朕何需用這樣的人呢?你知道他適合被哪種君王所任用嗎?治下矛盾重重,上下不通,難以治理,政令無法下達地方的人,才應該去用他這樣的人,不過,就是用,也得想辦法束縛著他,不能讓他亂來你可知道,大漢哪里是這樣的?」
呂祿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趙國!」
劉長一愣,驚訝的看了呂祿一眼,「趙國身處月復地,雖然遭受了戰亂,好歹治理了這麼多年,百姓富裕,國力恢復的不錯,你怎麼會認為是趙國呢?」
呂祿就更加意外了,「可陛下每次說起地方政務不善的時候,不都是在說趙國嗎?不是趙國?那是什麼地方?」
劉長搖晃著腦袋,「你對趙王的偏見太大了,這樣可不好,趙王還是有些能力的,比如他飯量就很不錯他還能彎腰模到自己的腳趾頭不過,朕想要說的,是西庭國。」
「西庭國??」
呂祿更加不解了。
「可西庭國如今物資充沛,身毒的物資源源不斷的送進來,正是發展的大好時機啊您也總是夸贊西庭王善政,還說他懂得用人國內治理的很好」
「是啊,這就是寧成可以用在西庭國的原因,首先來說,啟就能管的住寧成,你讓如意來管寧成,我怕如意第二天就被寧成以謀反罪給砍了腦袋來長安邀功,如今這個天下,能制服寧成這樣酷吏的,也就只有我四哥和啟這個豎子了。」
「另外,西庭國如今物資充沛是真的,發展的大好時機也對,但是,你忽視了一點,那就是西庭國的構成問題,西庭國有多少漢人?有多少官吏?為了增加國力,啟不斷的遷徙周圍的蠻夷,如今身毒又送來了大批的人力,西庭國幾十萬人里,中原之民還不到三萬,其余都是蠻夷,往後身毒人源源不斷的進入西庭國你想要靠欒布這樣的人來治理他們?」
「我這麼給你說吧,治理西庭國,是大漢最困難的事情,這里的矛盾,如今就已經顯露了出來,往後會越來越嚴重,幾十個不同的族類,數十種不同的語言,風俗,乃至各種不同的信仰,身毒人的進入,將會將矛盾徹底激化,這是發展的好機會,但是也會是困難的開始你說,如果有寧成這樣的人在,啟做起事來,是不是就順利很多了?」
呂祿遲疑了片刻,還是搖著頭,「這廝太過狠辣,就怕他激起民變。」
「這得就看啟怎麼去用他了,朕還是挺信任啟這個豎子的,何況,啟這個豎子,下手比寧成更加狠辣,你放心,若是寧成做了什麼,他能以最快的速度讓寧成消失,寧成都不會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不過,他欺辱朕的兒子,朕是不能繞過他的,這樣吧,夏侯灶不是閑著嗎?隨便找個里頭讓夏侯灶跟他待幾個晚上,你就告訴夏侯灶,那廝欺辱我的兒子,讓夏侯灶自己看著辦!」
呂祿笑了起來,「我知道了,可陛下若是要將寧成送到西庭國去,那兩人不就是同事了嗎?灶為人樸素,我怕寧成以後會害了他。」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西庭國的狠辣之人極多,光是一個郅都,就能死死壓著寧成,寧成有點才能,卻還不足跟郅都來比較,有那些人護著夏侯灶,十個寧成都對付不了他。」
呂祿點了點頭,即刻就出去安排了。
劉長獨自坐在上位,沉思了起來,大概是因為黃老的消沉,各個派系在此刻都開始抬頭,除卻抬頭最 的儒家之外,法家的勢力也在逐步擴大,這樣的酷吏數量也在不斷的增加,實際上,將這類的酷吏全部歸類到法家里,是非常不對的,像張不疑,晁錯這樣的真正有才能的才叫法家,寧成不過是個酷吏而已。
但是架不住他們的很多行為都是受到了法家的影響,秦國時,法家以極為殘酷的刑法和雷厲風行的手段而揚名,在秦國滅亡後就成為了受人唾棄的存在,如今,秦國的影響不再是那麼的大,經歷過秦國的人正在試試,法家的思想再一次涌現,很多官吏都仰慕這種法家的作風,說是法家作風,實際上應該是秦國作風。
不,說是秦國作風都不對,應該說是二世作風,畢竟在始皇帝時的秦國風氣,不全是殘酷的壓制,官吏們還是要按著律法來辦事的,是在始皇帝晚期開始,各地的官吏變得越來越殘酷,反正他們面對的是六國的「俘虜」,都是「戰敗者」,是「外人」,不將他們當人看又有什麼過錯呢?
到了胡亥的時代,這種壓迫就變得極為常見,各地的官吏猶如惡狼,成功逼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叛亂,律法進一步加重,在始皇帝需要挨打的刑法變成了砍頭,需要流放的刑法變成了砍頭,需要剃胡子的刑法變成了砍頭在始皇帝時失期要罰款挨打,在胡亥時,失期法皆斬,反正就是通通砍頭,似乎砍的越多政績就越高。
再後來發生的事情就不必多說了。
漢初經歷了很久的寬松氛圍,直到小豬時期,各地再次涌現出了一大批的酷吏,小豬也很喜歡用這些人,然後漢律也開始走向苛刻,後人總是將秦皇漢武聯系起來,不是沒有道理的,同樣的雄才偉略,卻又同樣的暴虐,隨即就是國內動亂,民怨開始沸騰,要不是繼承人不錯,可能又得走向胡亥的道路。
這種思潮還是得壓一壓啊。
劉長眯起了雙眼,對這些事情似乎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陛下!」
「太後有請!」
有近侍稟告,劉長苦笑了起來,該來的總會來的。
以老太太護短的性格,孫子遭受了這樣的委屈,她就不可能不關注,所以說那個寧成是個賭徒啊,當真是不怕死,要是劉勃真的出了什麼事,縣衙里的上下都得換一波,全宗族都得一同飛升了,這都不需要劉長動手,呂家就能輕松搞定,甚至不必驚動太後,呂祿就能做到。
老太太在這幾天里,過的還是相當不錯的,身邊人來人往的,老太太就喜歡身邊的人多一些,如今她身邊,除卻那些總是來煩她的豎子們之外,還有如緹縈,張嫣,劉樂,還有更小輩的賈潘也時不時來看望她,呂家的那些人就不必多說了,有這麼多的後人陪伴著,說是兒孫滿堂也不足為過。
呂後年輕時喜歡安靜,如今年紀大了,卻很喜歡熱鬧。
當然,眾人去了都是能得到老太太的賞賜,唯獨劉長過去了是要挨罵的。
劉長也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
「阿母!!」
劉長大叫著,一頭撞進了壽殿內,老太太此刻身邊並沒有大人,只有劉賜和劉良乖巧的坐在她的身邊,兩個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而風格差距卻是那麼的巨大,劉良整個人貼在大母的身上,頭都不願意抬起來,楚楚可憐,怎麼看怎麼可愛,至于另外一個東西,此刻正眉飛色舞的給大母講述著兄長今日被抬進來,遍體鱗傷,拉著自己的手讓自己繼承代王這個爵位的事情
劉長看到這玩意,眉頭就是一跳。
而看到阿父進來之後,兩個小子的反應也是不同的,劉良的眼里滿是驚喜,他急忙起身,朝著劉長的方向就跑了過來,至于劉賜,他眼里滿是驚恐,急忙後退了幾步,藏在了呂後的身後,低聲說道︰「大母,阿父平日里不許我們將外頭的事情告訴您,他稍後要揍我的話,您要幫幫我啊」
呂後輕笑了起來,皇宮里的所有人都因為劉賜而頭痛,唯獨呂後是很喜歡他的。
看著他,呂後總是能想起年幼時的劉長,神色,語言,動作,不能說一模一樣,也只能說完美復刻。
連這令人討厭的氣質,都學的一模一樣。
劉長的那些群賢們,都非常的喜歡他,尤其是夏侯灶,更是送給他一輛戰車,孩子都高興壞了,拉著夏侯灶的手,拍著胸口表示,您將來的謚號就放心的交給我,我一定給您一個文字!
夏侯灶非常欣慰,隨即將他揍了一頓。
除卻群賢們,就是劉長的那些舍人們,也很喜歡劉賜,劉賜雖然頑劣,但是跟他們很親近,完全不見生,一口一個仲父,總是想從他們這里弄點好東西,就連張不疑他都不放過,每次在皇宮里見到張不疑,他都纏著張不疑,希望張不疑能為他再生一個女兒,氣得張不疑對他都是牙癢癢,罵罵咧咧的趕走他,不過,比起其他公子們來說,張不疑還是願意跟他說話的。
「你這豎子又在這里胡說八道!你二哥壓根就沒有受傷!況且,朕的兒子,不進個牢獄,成何體統?!」
「這可是阿父你說的!」
劉賜眼前一亮,急忙說道。
「你除外!」
劉長抱著良,坐在了呂後的面前,「阿母,你也不要總是听這豎子扇風點火,勃沒事,還在太學,那個人我已經處置掉了,賜這個豎子,不知從哪里學來的,跟婦人一般,整日打探些事情,信口開河」
呂後深深的看了劉長一眼,「我先前听說有個叫趙禹的,做事狠辣,名聲都傳到我這里了如今這又出了個叫寧成的」
「你總是任用這類的人來做官,這樣的人就會越來越多,這樣的人不能沒有,可是太多了也不是好事啊。」
「阿母,這我是知道的,您放心吧,我會解決的。」
壽殿的裝飾並不算豪華,但是頗為用心,屋內有很多的植物,都是從各地弄來的奇珍異草,總是散發著澹澹的香味,劉長這些時日里因為諸多忙碌,已經很久不曾來到這里,每次回到了這里,劉長總是覺得特別的輕松,也不知為何,總是有種莫名的困意,他愜意的坐在阿母面前,跟呂後談論著近期內的事情。
「朕首先是要推行考核制度,晁錯已經在辦了,全面改掉原先的選拔方式,新的制度,將會更加的方便,大漢往後就不必擔心官吏短缺的問題。」
「然後就是太學,朕要繼續擴展太學的領域,將太學變成真正的人才基地,這治理國家,還是要以人才為重嘛。」
「尚方那里,我已經送去了很多的設計圖,他們在日夜研發,很快就會有成果,那個陳陶啊,實在是令朕失望啊,都一個多月了,他連蒸汽機都沒做出來」
「我老師和陳侯在忙著身毒的事情,那邊的小國都想要朝貢,他們的朝貢那是真的朝貢啊,太富有了,光是靠著他們的朝貢,大漢都能過上很長一段時日的好日子了」
呂後忽然開口問道︰「听聞張相在制歷法?這件事你可有上心?」
「是,他在做歷法和樂律什麼的,不過,這算什麼大事呢?應該這幾天就能辦好了,對國無用,像是衣服上的裝飾那樣!」
看著兒子這漫不經心的態度,呂後有些不悅的說道︰「你怎麼能如此輕視歷法呢?」
「不就是規定什麼時候吃飯,什麼時候便溺之類的事情嗎?這有什麼值得重視的?」
「豎子!」
呂後將拐杖 地杵在地上,劉長大驚,急忙坐正了身體,嚴肅的說道;「這當然要重視的,這吃飯便溺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人不能不吃飯,也不能不便溺」
「放」
呂後險些罵出髒話來,還是及時收住了。
也不知為什麼,像韓信,呂後這樣平日里極為嚴肅的人,總是能被這豎子給破防,氣的怒不可遏,劉長好的時候讓人愛的想親他幾口,可這豎子犯渾的時候卻總是讓人氣的想要掐死他。
呂後這輩子就幾乎是在親他和掐死他之間循環著過來的。
呂後板著臉,極為嚴肅的說道︰「大漢以農為本,你口口聲聲說要興農,卻不肯重視歷法,這是不對的,歷法的關鍵是在農,這是天子的權力,同時也是天下農桑的根本,賢才通過夜觀天文,得知氣候的演變,明白歷法的規律,從而制定下合適的時日來進行播種,進行收獲,從而保護農桑,發展農桑」
「天文氣候。」
劉長若有所思的听著呂後的話,「難怪陸賈說自己辦不了,得讓師父來操辦,是要從天體計算出日照時間,四季,晝夜之類的嗎?」
「如果能有個望遠鏡天文望遠鏡」
劉長喃喃著,呂後狐疑的問道︰「你說什麼?」
「阿母!
我好像有辦法可以幫到張相!」
「長啊這件事可不能隨意亂來這件事關系重大。」
劉長皺了皺眉頭,明顯還在思索著,呂後都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就不該說這麼多,這豎子要是過去給張蒼添亂,那可如何是好,看著阿父沉思的模樣,劉賜不知何時湊上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劉長無奈的看著幾乎要懟到自己臉上的劉賜,「你這豎子又想干什麼?!」
「阿父,如果你們實在不能規定吃飯和便溺的時日,可以找我啊,我來制定啊,我可以給他們示範,讓他們以我為標準」
「我打死你個不學無術的豎子!」
劉長作勢要打,那豎子卻 地跑回了呂後的身邊,速度極快,站在大母的身後,他偷偷伸出個腦袋來,「阿父,我可是好心幫忙啊,我尿的老遠了,我不騙你上次我站在屋頂,直接尿到了厚德殿的門口!」
劉長站起身來,他不能繼續在這里待著了,再待著就要被這豎子給氣死了。
這里有阿母保著他,不好動手,你個豎子,晚上等你回家了再說。
「阿母,我去幫張相制定歷法去了,這件事您不必擔心,我熟知天文地理,堪稱古往今來學問第一的天子,有我去幫忙,這件事一定會非常的順利對了,阿母,您前些時日讓曹姝幫忙照顧的那盆花,已經被這豎子給禍害沒了!」
劉長離開了,呂後緩緩看向了劉賜。
劉賜只是露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大母,其實那都是劉良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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